束无忌坐在上首,一双炯炯目光就一直在注意着四路总令的人,在他想来,四路总令的人都是他囊中之物,如今居然只有廖廖几人鼓掌,其余的人都木然而坐,毫无举动,心头自是极怒。
    但继而一想,这些人都被迷失了神志,大概事前没有人和他们说明之故。江北大侠沈昌年没待掌声平静下来,就站起身,高声说道:“好了,好了,大家既然一致赞成,获得通过,古教主当选武林盟主,就请总提调去恭请新任盟主莅临大会。”
    束无忌正待站起,东海龙王忽然仰首向天发出一声长笑,笑声铿锵悠长,有如龙吟,他还没开口说话,突听耳边响起一缕细如蚊子的声响说道:“敖兄再忍耐一回,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样?此刻还不到时候,道兄务必敷衍一阵再说。”
    束无忌看东海龙王笑声有异,方自一愕,急忙回头看去。东海龙王笑声一歇,朝大家拱拱手,洪声道:“大会已经选出盟主来了,兄弟这主持人任务已完成了,功成身退,应该鞠躬下台了。”说完、又连连朝四周拱手。
    他果然不愧为东海龙王,江湖老手,应变极快,本来这声长笑之后,应该有一番义正词严之话了,但转瞬之间,口气完全变了,成为阿谀盟主,而且也不失他的身份。束无忌当然听得出来。
    他这声长笑,似是含有反对之意,此时听他这么一说,心头一块大石也总算放下来了,一面连忙站起身,摇着手道:“敖大侠且慢。”
    接着又朝四周抱抱拳道:“家师一向不重名礼久已不问尘事,所以连今天这样的盛会,也没有前来参加,只命在下等几个师兄弟来替大会服务,如今蒙大会一致决议,推举家师出任艰钜,这是天下武林大家的意思,家师就是不愿过问尘事,也只有勉为其难的了。
    只是家师隐居通天崖,离这里少说也有一天路程,在下赶去敦请,也要明天才能赶到,在家师未到之前,大会进行,仍请由敖大侠主持。”
    大家又纷纷鼓掌。东海龙王问道:“还有事吗?”束无忌心中暗道:“自己还以为他持有反对意见,听他这句话显然心神还是被迷失了。”一面含笑道:“大会还在进行之中,大家也自然随时都会发言的了。”
    东海龙王颔着首,目光一扫全场,问道:“各位道兄,还有什么宝贵的意见么?”“有。”站起来的是北路总令主长白派掌门人傅一飞,他身材矮胖,秃顶红脸,但声音极为洪亮,只见他满脸笑容,朝四周抱拳打拱,然后说道:“此次大会,乃是天下武林各门各派的联谊大会,天下武林同道,自应一体参加,天下武林只有门派之别,没有大小之分,更没有什么门派是名门正派,什么门派不是名门正派”
    话才说到这里,大家已纷纷鼓起掌来。丁易轻声道:“不知他是什么意思?”谷清辉道:“目前还不知道。
    但以方才鼓掌的情形看,长白派可能已和通天教沆瀣一气了。”只听得傅一飞续道:“但有些门派,一向自认为是名门正派的大门派。
    除了他们,旁的门派,不是小门派,就是旁门左派,数百年来,积非成是,别人也就把他们看作名门正派,大门派,把自己看作了小门派,旁门左派,难道天下武林,就只有他们廖廖几个才是大门派、名门正派吗?
    我们从今天起,要把这个错误的观念改过来,大家都是名门正派,这四个字不是他们专有的”他这番话,自然是有感而发,也极具煽动性,大家又爆起了如雷的掌声。
    傅一飞顿一顿,又道:“就因为这些门派自高自大,瞧不起小门派,所以今天这一大会,不屑一顾,不来参加。也就是瞧不起天下武林同道,瞧不起天下武林大会,请问这些门派,大会要不要加以惩处?”
    别看他一脸笑容,极为随和,一点也没有激动的神情,但句句逼紧,使人不期而然会引起共鸣之感。果然,他话声方落,就有人大声道:“瞧不起大会,自然要加以惩处。”
    另一个人接口道:“不管他门派有多大,非制裁他们不可。”又一个人高叫道:“名门正派又怎么样,不来参加的一定要罚。”
    大家七嘴八舌,高声叫喊,一时之间,群情激愤,情绪十分激动。谷清辉低声道:“他们虽没说出那一个门派来,但显然要对付的是少林和武当了。”
    丁易道:“傅一飞果然是他们一党,今天这一大会,是他们早就布置好了的。”谷清辉微笑道:“一点不错。”
    “大家请静一静。”站起来的是析城山主神拳裴通,他大喝一声之后,又高声说道:“今天与会的门派,地不分南北,路不分远近,差不多都到齐了。
    没有来参加的,旁的不去说它,和大会距离最近的,就有两个门派,那就是少林寺和武当山,因为这两个门派,一向被武林同道视为泰山北斗,大会如要议处,就该从这两个门派开始,才能使天下武林心服口服。”
    此言一出,大家又纷纷鼓起掌来。谷清辉朝丁易相视一笑,看他们闹了半天,这句话才是真正的主题,目的就是要借大会之名惩处少林、武当两派。
    析城山主裴通并没坐下,他精神抖擞,又高声说道:“大家既然同意,就请公决,如何惩处这两个门派?”“阿弥陀佛。”一声苍劲的佛号,从远处传来。大家方自一怔。
    只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接着说道:“诸位檀樾,不用再议处了,武当派和敝寺的人已经来了。”这是老和尚的口气,是说少林、武当两派的人已经来了,他这两句话,显然是以“千里传音”说的,声音不响。
    但全场的人都清晰可闻,光是这份内力,就非同小可。所有的人目光不期而然朝南首入口投去。
    只见由两名大会迎宾陪同七人从南首缓步走入,走在前面的一僧一道,正是少林方丈至善大师和武当掌教青云子,两人身后则是少林监寺至慧大师、长老至能、至济,武当派凌云子和归存仁。
    他们两派只来了七个人,未免太轻敌了,总接待祝纤纤急忙交代迎宾,在横案左右添设了七张锦披椅子,一面急步迎了上去,连连拱手道:“大师、道长贲临,祝纤纤忝掌大会接待,未能远迎,实在失礼之至,还请二位掌教多多原谅,大会刚开始不久,二位掌教和诸位道长请上坐。”
    至善大师合十一礼,徐徐说道:“女施主不用客气。”青云子微笑道:“少林、武当两派,并未接获大会邀请,女施主不嫌咱们来得冒昧就好。”
    祝纤纤听得一怔,说道:“少林、武当,领袖武林,今日这一大会是武林联谊大会,绝不会不邀请贵派的,二位掌教快请上座。”
    青云子含笑道:“方丈大师和贪道既非来宾,也用不着上座了,咱们只是找尊师来的,就烦女施主请尊师出来一晤。”
    束无忌手持摺扇,飘然走出,含笑朝祝纤纤道:“五师妹是大会总接待,青云道长既然说出并非来宾,就用不着师妹接待了,你只管退下去,”祝纤纤似是对这位大师兄十分恭敬,口中应了声“是”果然躬身退下。
    束无忌才朝至善大师、青云子二人抱抱拳道:“在下束无忌,忝为大会总提调,家师并不在此,二位掌教有何见教,和在下说也是一样的。”
    至慧大师道:“束施主做得了主吗?”束无忌豁的一声打开摺扇,在胸前扇了两扇,微微一笑道:“家师指派在下担任大会总提调,在下若是做不了主,还能担任总提调吗?”
    “如此就好。”至慧大师沉哼一声道:“武当掌教道长和敝寺主丈连袂前来,就是为了奉劝尊师,江湖武林已经平静了一段日子,各门各派也都能相安无事,尊师数十年修练,应该早已悟澈天人,不可再造杀孽,如妄想统治武林,也只是徒增滋扰而已”
    束无忌没待他说完,真目怒声道:“住口,在下尊重你至慧是少林寺监寺,才以礼相待,这里是武林联谊大会,不是少林寺,容你狂妄自大,满口胡言,家师久已不问尘事,所以并没有到大会上来,刚才全体武林同道一致已举家师出任武林盟主,也是武林同道为天下武林着想,如何是妄想统治武林?
    是不是武林同道没有推举你们少林方丈,武当掌门,就心有不甘,才存心到大会来扰乱的,真要如此,就是自弃于天下武林同道,天下武林同道也决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哈哈。”归存仁大笑一声道:“束无忌,你们通天教在耍什么花样,你心里有数,天下武林,也不容你们双手遮天,自欺欺人”
    束无忌脸色一寒,目射金芒,沉喝道:“姓归的老匹夫,你说什么?你再敢侮蔑天下武林大会一句,就教你横尸当场,你信是不信?”归存仁怒笑道:“姓束的,当着天下英雄,你敢如此发横?”
    束无忌大笑一声道:“束某就当着天下英雄教训教训你这老匹夫。”口中说着,举手一掌遥向归存仁劈来。
    他立身之处,和归存仁相距少说也有六七丈距离,这一掌又发的无声无息,好像只是虚应故事一般,毫不用力。站在归存仁身边的青云子、凌云子眼看对方只是虚晃了一掌,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只是听束无忌的口气。
    这一掌决非虚招,何以他举手遥劈会不着丝毫力量,莫非他练的是什么旁门阴功不成?一念及此,待要。向归存仁示警,已经迟了半步。归存仁听束无忌说出要当着天下英雄教训自己,心头大怒,口中沉嘿声道:“好”他刚说出一个“好”
    字,第二个字都还没出口,就已感到不对,一团无声无息,毫无半点惩兆的内劲,一下撞上胸前,宛如被千斤巨石砸上了一般,口中闷哼一声,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勉强站住,但胸口血气翻腾,几乎要张口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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