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他们赶到张家山,忽见一名灰衲僧人伺立道左,看到仲子和等人,立即双手合十,迎了上来,朝仲子和躬身施礼道:“弟子一悟,拜见仲师叔。”仲子和一怔道:“一悟,通济师兄他们呢?”
    一悟躬身道:“弟子奉通济师叔之命,来给师叔一行作向导的。”仲子和问道:“通济师兄怎么说呢?”
    一悟道:“通济师叔因发现路上似有贼人跟踪,除已通知第三拨,咱们第一、第二两拨,不宜和贼人照面,才决定改道,并派弟子前来替师叔作向导的。”仲子和一手拈须,微微颔首道:“如此也好,唔,咱们现在该如何走法?”
    一悟道:“弟子给师叔诸位带路,”说完,就走在前面领路。仲子和等人当然不疑有他,一悟的所谓改道,依然一路北行。
    由三阳桥偏东,经徐家渡穿行九岭山,第三天傍晚。赶到九仙阳,但见群山起伏,人迹已稀,这时更是暮霭四合,金风渐厉,一悟来至一颗数人合抱的大树之下,指着一堆木柴余烬,说道:“看来通济师叔一行,中午就在这里打的尖。”
    逢天游嘿然道:“他们中午在这里打尖则可,咱们一行人方才有村子不借宿,都要住在这里露宿一个晚上?”一悟陪笑道:“逢大侠请多多担待。
    咱们第二拨为了避人耳目,才不去村子借宿的。”万天声笑道:“一悟师父说得不错,咱们为了避人耳目,才改道而行。逢兄只好将就些了。”
    逢天游大笑道:“万庄主以为兄弟要睡得舒服?咱们江湖人随遇而安,荒山野岭,露宿上几晚,又何足道哉?”说话之时,一悟已从附近捧来了许多枯枝干柴,叠石为灶,蹲着身子生起火来,浓烟低迷,甚是呛人。宋德生攒攒眉道:“一悟师父,天气又不寒冷,你升火作甚?”
    一悟回头笑道:“深山秋夜,到了半夜就会寒冷,这时要准备晚餐,小僧先替诸位掌门人汲泉烹茶,方才买了一大包馒头,再烤些鸡、肉为佐。”
    宋德生大笑道:“和尚也吃荤吗?”“阿弥陀佛。”一悟慌忙双手合十,念佛道:“敝寺戒律森严,小僧怎敢破戒,这些都是给诸位掌门人准备的。”
    他果然从背包中取出一把锡茶壶,去溪边汲水,搁到石上,等水烧开,就放了一把茶叶,然后又取出两只饭碗,倒满了茶,一面歉然道:“诸位共有七人,小僧只带了两只饭碗,诸位只好轮流着喝了。”
    万天声道:“没关系,真亏一悟师父想得周到,咱们还能在荒山野地围坐品茗呢。”一悟连说不敢,他忙着添加枯柴,再从背包中取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两只宰洗干净的鸡,和一方猪肉,架在木棍上,用小火慢慢烤着,各人心中不无疑窦,但仔细品尝茶水,又并无异处。
    不多一会,一悟已把两只鸡,一方肉都烤好了,取出一大包馒头,和一包细盐,一起放在大石上,说道:“诸位掌门人可以请用了。”仲子和问道:“你呢?”
    一悟自己取出一个纸包,含笑道:“弟子吃素,有腌菜就可以了。”仲子和抬抬手道:“各位道兄请吧。”
    大家也就不再客气,取过馒头,各自用刀剑割着鸡、肉吃了起来,逢天游又仔细的逐一尝过,也并没什么,不觉暗自失笑,一悟乃是少林弟子,自己这不是太多心了吗?一悟用腌菜裹着馒头,吃饱了,又去汲水烹茶,这一顿野餐,大家都吃得很饱。饭后,大家喝着茶,聊了一会。
    大半轮残月,已从山岭间升起,气候也果然渐渐寒冷,一悟在火堆上添加了许多树枝,只是其中有些还是刚砍下来的树枝,烧起来难免有烟。众人眼看时间不早,明天还要赶路,就各自在树下盘膝坐下,运起功来。只有逢天游倚着树身,抱剑打盹,朦胧之际。
    忽然有一缕异香钻进鼻孔,忍不住打出一个喷嚏,蓦然地惊觉,双目乍睁,大声喝道:“一梧,你在火堆里放了什么?”他这声大喝,把所有的人都惊醒过来。
    一悟用手揉着眼睛,惶然道:“逢大侠,你说什么?”话声未落,几个人都闻到了烟味,打着喷嚏。逢天游一跃而起,说道:“各位道兄,这个烟味有异,极似苗疆的龙涎草,只怕有人做了手脚,大家快站到上风头去。”
    一悟惊恐的道:“这怎么会呢?小僧小僧哈瞅。”众人听逢天游一说,果然纷纷抢到了上风头。
    毕友三问道:“逢老哥说的龙涎草,想必是毒草了?”逢天游道:“不错,龙涎草剧毒无比,苗人用来薰洞中猛兽,只要吸入毒烟,不多一会,就会四肢瘫痪无力哦,诸位道兄快运气试试,是否吸入了毒烟?”
    众人听他说得如此严重,就各自运气检查。不检查还好,这一检查,每个人觉得心神恍惚,真气有难以提聚之感。李瘦石口中轻咦一声,还没开口,只听逢天游以“传音入密”说道:“道兄切莫说出吸入毒烟的话来。”
    一面沉哼一声道:“咱们总算及时发觉,幸好没有中毒。”几人都是老江湖了,经他一说,惕然警觉。仲子和目光如炬,朝一悟喝道:“一悟,火堆中的龙涎草,可是你下的?”一悟满脸俱是惊诧之色。
    畏缩的后退了一步,说道:“弟子根本不知道,弟子怎么会有龙涎草呢?”万天声道:“仲掌门人,此事一悟师父也许真的不知道,好在咱们都未中毒,贼人无所不用其极,大家多加提防也就是了。”一面以“传音入密”
    朝逢天游问道:“逢老哥,现在咱们该怎么办?”逢天游也以“传音入密”答道:“中了龙涎草烟的人,要六个时辰才能渐渐恢复体力。
    现在咱们差不多只剩了三成功力,这还是警觉得早,吸入不多,才能如此,如今之计,咱们不如先坐下来,看看能否把毒气逼出,万一有敌人出现,咱们七人可分成两组,只要一手互握,把大家的真气运集到一人身上。
    这样岂不等于有两个人可以作战吗?纵有强敌,大概也足可对付了。”万天声连连点头,传音说道:“逢老哥此计大妙,现在也只好如此了。”他们分别以“传音入密”
    通知了其他五人。李瘦石接着道:“目前还只有戌时,大家可以好好休息一会,纵使有敌人袭击,难道凭咱们七人,还怕过谁来。”罗天义道:“李掌门人说得是,咱们明天还要上路,该早些休息才好,”他们早已暗中商量好了。
    每人差不多还有三成功力。把七人分作两组。第一组黄山万天声、六合门李瘦石、通臂门毕友三、花字门逢天游四人。
    第二组为少林僧家仲子和、淮扬派罗天义、形意门宋德生三人。譬如第一组遇上敌人,由万天声应敌,其他三人就把功力输送给他,中途也可以转变为由逢天游应敌,其他三人就可以把功力转输给他。
    这样可以互相变换,也可使敌人接应不暇。因此在各人席地坐下之际,就已分成两组,而且也早已相度地形,第一组的人可以监视第二组人的背后,第二组的人也可以监视第一组人的背后,有互相支援之功。
    大家坐定之后,仲子和目光微抬,发现一悟依然畏缩不前,对自己几人似乎存有戒心,心中不禁暗暗一动,忖道:“莫非龙涎草毒烟真是他放的不成?”
    一面故意问道:“一悟,明日一早就要上路,你怎么还不坐下来休息?”一悟连应了两声“是”躬着身道:“弟子要休息了。”
    他只是单独一人在较远的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那棵大树离大家总有三丈来远。这情形已十分明显,他是作贼心虚,提防着大家。
    形意门掌门人宋德生悄悄以“传音入密”朝仲子和道:“仲掌门人,你和罗掌门人快把内力传过来,让兄弟先把一悟制住了再说。”仲子和立即以“传音入密”
    告诉了罗天义,同时伸出左手,握住了罗天义的右手,罗天义再用左手握住了宋德生的右手,把两人的内力送了过去。宋德生更不怠慢,左手从地上拾取了三粒石子,抬手之间,就激射而出,朝一悟打去。
    他是形意门的掌门人,精于内力取穴,这三粒石子,自然取穴奇准,何况一悟坐在那里,毫无准备,一下就被制住了三处穴道。宋德生沉嘿二声,飞身跃起,把一悟提了过来,往地上一掷,回头笑道:“仲掌门人,你可以问问他了。”
    一悟穴道受制,早已吓白了脸,口中啊了一声,急忙叫道:“师叔”仲子和沉声喝道:“一悟,你还不从实招来,是被什么人收买了?”
    一悟颤声道:“师叔,弟子是冤枉的。”仲子和看他矢口否认,心中不禁有些相信,少林寺门规素严,门下弟子不可能被人收买。
    逢天游道:“一悟,仲掌门是你们少林寺的俗家掌门人,为人公正,我逢天游却是在江湖上打滚了几十年,好多人说我半黑半白。
    其实我自己知道,黑多白少,光棍眼里不揉砂子,你可以欺瞒得过仲掌门人,欺瞒不过我一对招子,你不肯实话实说,仲掌门人也许对你没有办法,因为他是白道中人,逢某黑多白少,所以却有九十九种办法,可以让人一句不漏乖乖的自动说出来。你相不相信?”
    一悟心头机伶一颤,依然一脸惶急的道:“逢大侠,小僧真的没有”“好。”逢天游点着头道:“只要你再说一句真的没有,逢某就相信你了。”口中说着。
    双手疾发,一下连点了一悟五处经穴。一悟还想说“逢大侠,小僧真的没有”但刚说出:“逢大侠,小僧”底下四个字还没出口,身躯陡然一颤。
    这一瞬间他脸色急剧的由白转青,由青转红,由红而紫,一根根的青筋,好像要从他脸皮上突破而出,一粒粒的汗珠,也像黄豆般从额头绽出。这同时,他整个人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痉挛和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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