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芝离开后的三天,辛达明也走了。芭比没有到机场送机,只留在家里饮泣。
    我请假陪她,两人一起躺到她与丈夫的巨型公主大床上。床边的四条木柱,粗如屋梁。
    “趁我的丈夫不在,我们今晚去disco吧!”她哭肿了眼之后提议。
    “小心别让你丈夫的朋友看到。”我考虑到这个要点。
    “别理他!我才廿四岁!”她像疯妇一样抱头跪在床中央。
    “好吧!去找一个像这条柱般粗壮的男人!”我鼓励她。
    星期六委实有很多消遣的选择,但芭比嫌manhattan本地人太多,会有人认得她,j
    j's的情况也是一样,于是我们决定到california,那儿外国人比较多,而且大多上了年纪,会适合芭比的品味。
    在装扮方面,以我的条件,尽其量是露大腿,所以我穿了件黑色入膊连身迷你裙便了事,芭比却总共花了三个小时在家中set头和化妆,试穿了十套“去wet”的战衣。
    她最后的选择是一件白色露脐和露背的小布上衣、gucci白色低腰直脚裤和同牌子的凉鞋。请注意,那件小小的上衣里不能配戴胸围,芭比亦不打算用乳贴。
    我坐在床沿。“你真的很‘正’。”
    她弯身对镜印去唇上多余的唇膏,耸耸肩。“我除了样貌、胸脯、腰和腿之外,便一无所有。”
    那已经是其它女人的全世界了。
    我们十一时许走到california,那里聚集了二百多人,当中七成是洋人,都是斯斯文文的,不算太热闹。
    “以前的california好玩些。”我说。
    “算了吧,别的地方本地人多,怕有麻烦。”芭比在吧台要了杯whiskyonrock。
    我啜了口温和的pineapplemalibu,开始四周打量,完全看不到我喜欢的类型。
    若果津安在便好了。
    芭比暗地里指了指舞池那边,泛起一个姣姣的笑容。“嘻,那个穿米色西装的很‘正’,有王子的气质,衬我。”
    那是个印度欧洲混血儿模样的男人,高大黑实,轮廓很深,笑容带点邪异,一副野兽欲望格,和这样的男人上床大概会很剌激,但我肯定驾御不了这样的男人,还是喜欢纤巧一点的男性。
    “喂!”芭比碰了碰我的手肘。“我觉得他有点像你第一个男朋友。”
    “啊?”我想了想,可能吧,他们同样高高大大。“那么这位仁兄一定是贱种。”人有相似必然有些共同的特质。
    未几,那男人望过来,当他的焦点对准芭比的时候,一双眼情不自禁地发出赞叹的信号。
    这个男人今晚是芭比的了。
    在芭比还以一个似害羞非害羞、似放荡非放荡的笑容之后,那个男人礼貌地向身畔两个洋妞说上两句,然后走到我们跟前。
    “hi!”爽朗直接简单,我当下对他有了些好感。“我是cliff。”
    “我是barbie。”
    “我是王乳。”
    自我介绍过后,我知道是时候找个借口引退,免得稍后给人半故意地冷落。
    我开始四周张望。cliff盯着芭比的胸脯赞赏她:“很少人能把白色穿得这样好看。”芭比照单全收,掩住嘴啊啊啊娇笑。
    我蹙了蹙眉毛,芭比的表现似乎淫贱了点。在芭比与这个印度王子的对话之间,我在最左边的角落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那是公司的sam,他朝我笑。
    我向芭比说碰到朋友之后便走过去。
    “我先看见你的朋友,然后看到你。”sam笑容灿烂。本来我很讨厌他这种漫画主角式的笑容,但今夜看来他的笑容似乎不是那么令人毛骨耸然,反而有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这儿全场的人都不会错过我的朋友,”我说:“我只来做陪衬。”
    “你也不错呀,我的朋友刚刚提及你。”他伸手介绍站在他右边的一个“大只佬”“这是我的大学同学mars。”
    mars伸出如“筋肉人”般的手臂,我胆怯地伸手让他一握,然后故作自然地缩回。很难想像会有女人喜欢这样的手臂,请试想,被树根般的物体抱上床的感受,简直想死。
    “mars赞你有古典美。”sam贴近我耳畔说。
    我勉强地笑笑,mars看着我却笑得像粒粉红色软糖。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我。
    “王乳。”
    “乳房的乳?”他惊奇。
    “是的,我的乳房虽然小,但很美丽。”
    就那样,他呆了一呆,然后笑得像个傻瓜。从他的表情看来,这个巨型男人,应该是纯良的。
    sam向前方仰了仰头,问我:“你那个朋友很面善。”
    “她是所谓的名媛。”
    “啊!”他皱着眉点点头。“上围有没有三十六寸?”
    “三十四。”我向他单单眼。
    sam与mars马上眉开眼笑地摩拳擦掌。
    印度王子已经把手围在芭比裸露的腰上,芭比握住酒杯,跟他鼻尖对鼻尖,一脸陶醉。“要不要喝些什么?”mars问我。
    “真好,刚想要一枝sol。”我说,mars听罢,乖巧地走到吧台前。
    sam嘟了嘟嘴。“我的朋友真的对你有兴趣,他常常来这里,但很少表现得这样积极。”
    我微笑,问他:“是上床的兴趣抑或拍拖的兴趣?”
    他笑了两声。“可以先上床然后再拍拖吧!不须要把两者分得那么清楚。”
    “但我有了心上人。”我告诉他。
    “哪个男人这样幸运?”他问。
    “他是个天才音乐家,而且很爱我。”我自豪地说。
    sam不以为然:“说得像卡通片似的。”
    “他十四岁入读茱利亚学院,十九岁就在卡内基音乐厅演奏。”
    sam的目光凝在空气内。“你的语气过分流畅,毫无感情,像介绍电视节目一般,令我丝毫感受不到你与那个男人的亲密,”他仰面“啧”了几声,然后无耻地说:“我怀疑你暗恋他。”
    我不甘示弱,和盘托出:“是他暗恋我,还为我自杀哩!”
    他弹开半步,睁大双眼。“居然有人为你自杀?”
    我跺脚。“怎么每个人也不相信!”
    “像你这种女孩子,今夜在兰桂坊起码有一千一百个。”
    我把拳头伸往他鼻尖。“平凡的女孩子也可以有举世瞩目的爱情!”
    忽然地,他泛起如世外高人般的微笑。“keepdreaming啦!”
    “是真的,他为我死了。”我宁死不屈,我一直坚信这是事实。
    “哈哈哈!”sam笑得非常响亮。“不要告诉我他后来复活了,并与你在lacite吃晚饭。”
    他曾碰见我与津安。我沉住气说:“不是他。”
    mars双手拿着三枝sol回来,望了望我俩。“怎么?吵架?”
    我拿了啤酒,拖着mars阔大的手,亲热地对他说:“我介绍朋友给你。”一个箭步把他拖到芭比与印度王子跟前,留下“多嘴”的sam。
    我大大声对芭比说:“芭比你看,我认识了一个健美先生!”
    芭比大方得体地与mars打招呼,然后mars乖巧地与印度王子闲谈。芭比趁此空档,把我拉到一边。“我要放纵一晚。”
    “好的,”我拍了拍她的肩膊。“只此一晚。赐你失恋金牌一个。”我把中指印在她的眉心中央,她扮了个失恋后欲哭无泪的模样。
    后来,我们四人跳了一阵子的舞,然后芭比与印度王子离开,mars、sam和我上了lejardin喝了两杯,到二时许,sam送我回家。
    在我家楼下,sam问我:“真的有人为你自杀吗?”
    我指了指对面的大厦。“在九楼,一跃而下。”
    “你一定很痛苦。”他望着九楼b座。
    我转身步进大厦,回头对他说:“不,我很快乐。”
    不知道其它人会怎么想,但我知道,我真的为那件事感到快乐。惊吓是快乐,意料不及也是快乐。有人爱我,怎会不快乐?
    胡乱地把面上化妆抹去,和衣倒在床上。床的一角有辛樱缩作一团的身体。我替她盖好被,凝视她的小脸孔一会后,却又不想睡了。
    床背贴着十多颗钮扣,我轻轻抚摩它们,感受这几年来的寂寞,一直地,从没间断地,我都有这个愿望:遇到一个我喜欢他,他又喜欢我的人。
    辛达维算不算?这个多月来,我把他看成“那个人”的化身,但他究竟是不是那个人?
    我揉着眼睛,忽然想起津安。我就是喜欢他们这类型的男孩子,我知道。辛达维是灵魂、津安是躯壳。
    我拿出钮扣、胶水和手电筒,挑一些没有品味、古灵精怪的往床背贴,竹笋形的、金色大花形的、水晶款式的,还有钉珠片的、闪闪大红色的。当双眼睏得再也睁不开的时候,我抱着那堆钮扣,钻往被窝里。
    翌日中午醒来,一张眼便看到辛樱站在我门前破口大骂:“你怎可以和胶水一起睡,你看!”
    胶水把她的头发黏在一起。“糟了!”我非常抱歉。“午饭过后与你一起到发型屋吧。”
    “我焗了通心粉。”她依然有点生气。
    “小孩子不应进入厨房。”
    “如果真是那样,我肯定一早饿死了,爸爸以前时常忘记给我煮饭。”
    看着她把芝士通心粉从微波炉端出来,我非常感动,辛樱真的非常懂事,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她比我更像大人。“以后我俩要相依为命了。”我吻了吻她的脸蛋。
    “糊涂阿乳。”她说。
    吃着通心粉的时候,我对辛樱说:“芭比替你约了个爱听小孩子说话的医生。”
    辛樱随即摆出一副没好气的样子。“是心理医生,对不对?别以为我那么无知。”
    “对不起啊,想不到你居然懂。你不介意与心理医生说说话吧?”“英俊不英俊?”
    “英俊!”我夸口称赞。
    “最喜欢成年男人!”辛樱眯起双眼。“不过,你先叫芭比替我的芭比公仔换新衣。”
    “好的,没问题。”我舒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说服她。
    一会儿后,芭比问我:“你猜阿芝现在在哪里?”
    “挂念她吗?”我问。
    “不,”她轻轻摇头。“只是想知道。”
    “在印度吧。”说完后我马上想起印度王子,不知芭比昨晚可好?
    “剪完头发之后去买木村拓哉的照片好吗?”辛樱问。
    “没问题!现在我先去浴室洗个澡。”
    当我涂沐浴露的时候,辛樱走进浴室来。她坐在浴白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
    我把水拨向她的脸。“咸湿妹!”我笑她。
    “你还戴着爸爸的银颈链?”
    我伸手扫了扫颈项。“是的,你爸爸留给他的最爱嘛。”
    辛樱没作声,望着自己的脚尖。
    突然间我想起了一件事。“学校考试快到了吗?”
    “下个月十号开始。”辛樱也就苦上脸来。
    “找一个补习老师陪你温习功课。”我说。她侧起头斜眼看看我,我问她:“看什么?”
    “多么小的胸脯。”
    我冲前想捉住她,却给她吐着舌头向后逃走。真可恶!这分明是万中无一的美丽乳房,王者之乳嘛!
    与辛樱共度下午之后,晚上再与芭比在日本菜馆会合,一起吃晚饭。劳动了一夜的芭比稍微有些疲态,然而得天独厚,一点点疲累只令她的气质更性感慵懒。
    她把清酒按在脸庞,说:“我的红杏出墙时光到此为止,有过情人有过玩伴,以后我会收心养性继续做好太太。”
    我轻声说:“印度王子怎么样?”
    她淡淡地笑了笑“他很好,只不过我把他幻想为derek。我还是挂念他。”
    说完干脆伏到桌上。
    我看到辛樱正在吃她的第五件剌身,连忙制止她:“小孩子不应吃太多生的东西,这是最后一件。”
    她木无表情,动手替放在我面前的剌身涂wasabi。
    “振作吧!”我摇摇芭比的手臂。
    “对!”她忽地弹起来“所以嘛,我在下午时分逛了书局一趟,买了这本书,改善我的夫妻关系。”她从胶袋中把书抽出来。
    “完全女人手册,你看,这一页说:‘男人的系带和gui头沟感觉强烈,只须轻抚便能获得极大快感;反而顶部的yin茎冠,无论按或吸吮都不大有感觉。’我原本还以为,男人最敏感的是那个地方。”
    我好奇地把头伸在书页之上,也对这个发现感到非常讶异。“也是啊,这本书真的非常有用。”
    辛樱插口:“我一早就知道啦,玩line的男人早已告诉我。”随即一手把我的剌身抛进自己的口里。“辛樱!”我拍打她。
    芭比把书合上,凶神恶煞地瞪着辛樱说:“我早已说过不准你玩line。”
    我无可奈何地苦笑。“她八岁便开始玩的了。”
    辛樱毫无廉耻地发表伟论:“我他日拍拖之时,一定比你们精明,真丢脸,居然到现在才知道男人那处没有反应。”
    芭比还击:“我十二岁便和男孩子玩,只是有些理论不清楚罢了!”
    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势成水火,眼带戾气。“好了好了,芝麻雪糕来了,别再那样无聊。辛樱你也是的,女孩子不可以那样随便,现在我告诉你:十八岁之前不准拍拖!”
    辛樱拿着银匙,张大口露出不能置信的表情。“十八岁?老女人了!”
    芭比指着辛樱,非常有经验地教训她:“知道吗,女人的第一次十分重要。”
    辛樱不屑地说:“重要过鬼!还不是两滴血?”
    芭比嘟着嘴摇了摇头,伸手做出“金钱”的手势。“那是资产,即是钱,即使是良家妇女亦一样。要像我嫁得好丰衣足食气魄动人,便记着要爱惜自己。”
    虽然我不太赞同初夜与钱挂钩这回事,但我宁愿辛樱虚荣市侩,一如芭比,也比随便地把童贞交出为好。
    星期一上班,我特地冲了杯咖啡放到sam的桌上,他抬起头来。我说:“谢谢你那晚送我回家。”
    他喝了口咖啡,好像十分享受似的。“mars很挂念你。”
    我笑着摇头。“我对他没兴趣。”
    “我呢?”他问。我怔了怔,随即忍不住哈哈哈笑。究竟他是说笑抑或认真?
    总是觉得他是另一个辛达明。
    “我追求你好不好?”他这样问我。
    我清了清喉咙,摆出一副严肃表情,对他说:“除了有人为我自杀之外,我还有一个男朋友,就是你在lacite见过的那个男人。”
    sam盘起双手。“这跟我追求你是两回事。”
    我定定地看着他。“那随便你。”
    我迅速地背向他,掩饰着一脸的奇怪,但一颗心就是忐忑不定。我突然间觉得,他似ray摸nd的翻版多一些。
    无论如何,sam也不会是上心的一个。上了心的那个名字叫做津安。
    看了电影刊物的影评介绍,我约津安看云上的日子,一如他一向的态度,他爽快地答应。我按着已经挂了线的电话筒,微微笑了三分钟。
    在影艺戏院外,他拿着麦提莎等我。我笑着走过去,连我自己也觉得意外,多少年了,已忘了上一次笑着走向一个人跟前是何年何月,是第一次恋爱的时候吗?
    那么现在,我是不是在恋爱?
    “吃吧。”他把麦提莎递给我。
    我把一颗放进嘴里。我会永远记着这颗麦提莎的味道。在戏院内我们都不多说话,他是悠然自得地看着荧幕,侧面的线条在漆黑中像湖中月光的倒影,柔和而美丽。
    我紧张地扣着指头,我知道他的优游不会使我变得如他那样,他的宁静令我更焦虑不安。我是不是很幼稚?在不清楚一个人的底蕴之前已爱上了他。
    辛达维呢?他在哪里?津安身上有一抹独有的体香。我的指头扣得更紧。辛达维呢?他在哪里?
    我合上眼睛,把戏院的环境想像是一张大床,而身边的人就在我的怀内,当我低下头去之时,正好吻在他柔软的发顶。
    我张开眼睛,感受他在我身旁的酥软。我环抱自己,我知道自己抵受不了身边人的性感,虽然他什么也没有做过,甚至没有斜眼看过我。我把视线放回荧幕上,叹了口气。原来,最浪漫的情节,已发生在荧幕下。
    从戏院走出来,我与津安肩并肩走在湾仔海旁。他问我:“挂念辛达维吗?”
    我没有回答。我根本不认识他,如何挂念一个不认识的人?或者可以的,我没见过他亦可以爱上他,只是现在
    我深深呼吸,这样对他说了:“有一天你不在时,我会挂念你。”
    他停步,望着我。我感到哀伤,把眼睛溜向别处。他听得明白吗?他知道我喜欢他吗?
    “你爱辛达维有多深?”他问我。
    我垂下头来。“我不知道。”然后,一颗心疯狂乱跳,是否让他知得太多?
    我挂上灿烂的笑容。“始终是爱他。”
    津安听见我的说话,神情当下释然。我把手向前伸了伸,暗暗慨叹自己口不对心。
    那夜我又失眠,一整晚活动双手,把钮扣涂涂贴贴,脑袋更是停不了,不停地重复这个问题:是不是不再爱辛达维了?
    自从遇见津安之后,我的心便变了。想不到,我也如其它人一样不可靠。
    其实,可不可以这样:干脆把津安唤作辛达维,然后理直气壮地爱他?
    若果不是辛达维,我也不会在街上叫停津安。津安是辛达维送给我的,他要在津安身体内延续我们的关系。
    yes!想到这里,我兴奋得把双手挥向空中,弄跌了床上的钮扣,也弄醒了睡在一旁的辛樱。
    辛樱含糊地诅咒:“送你进精神病院”然后转过身再睡。
    因为要上班的关系,芭比每天替我照顾辛樱,陪她去见心理医生,又替她找补习老师。
    “医生说辛樱只是情绪紊乱,而且早熟,没有什么大碍不过,医生说辛樱跟她爸爸的关系不甚正常,相信对她日后的少女期有多少影响,可能会比其它女孩来得反叛。”第三次复诊后芭比告诉我。
    “什么不正常?”
    “辛樱告诉医生,辛达维可以一星期不跟她说一句话。”
    辛樱也曾提及辛达维的沉默。若果辛樱没有说谎,日记上相亲相爱的父女图可能与现实有差别。为什么会是这样?
    “辛樱说她爸爸不爱她。”芭比一脸痛惜。
    我托着腮帮。“那么我们好好地爱她。”
    芭比笑。“我开始觉得自己成熟了,照顾辛樱令我快高长大。”
    我啜了口柠檬茶。“我也是。”
    “我忽然想生个孩子。”
    “丈夫回来了吗?完全女人手册有没有用?”
    芭比咭咭咭笑。“他还在北京。不过,derek寄了一张明信片给我。”
    “他说什么?”
    “他说他依然爱我,但是,我重复看着那句说话,竟然丝毫不感动。那时候我不是很爱他的吗?真奇怪。”芭比拨弄长发,茫然若失地望向街外。
    我把下巴抵在桌上。芭比的情况与我很相似。怎么我们的爱总是来去无纵?都变得寡情了。
    “今天黄昏有补习老师来应征,我替你选择好不好?”芭比问我,我表示无所谓,挑选小四女生的补习老师不用太讲究吧!
    然而当晚我抵达家门,才猛然惊觉,有些事情还是亲力亲为好。
    sam丹b我家中的客厅帮辛樱温习功课。
    “我是cherry的补习老师。”
    “芭比!”我尖叫。
    芭比从厨房走出来,笑得像电视剧里的大妗姐。“我把招聘广告贴在超级市场,他便来应征。人家有心嘛,啊啊啊。”
    “cherry很喜欢我,对不?”sam一副姑爷仔表情。
    “是啊。”辛樱转头对我说。我走近他的身边,以指头大大按在他的肩膊上。“你,过来。”
    他笑盈盈地跟在我身后。
    “我不会喜欢你,你死心啦。”
    他伸长脖子,把唇贴近我耳边:“你会屈服的。”
    我气得跺脚。“变态!”然后跑回客厅。
    自从那天开始,sam每逢星期一、三、五便走上我家,非常名正言顺。我三番四次想把他赶走,辛樱总是不肯。
    终于一天我在公司内对他说:“你叫你的亲戚一次过在这里蚀上十亿八亿,好让总经理知道你再也没有利用价值,马上赶你走。”他耸耸肩,嬉皮笑脸。
    “为了你,十亿八亿算是什么。”
    我掩脸,暗骂:变态。
    这个男人其实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尤其比较之下,在他与津安之间,自然会厚此薄彼。
    我继续与津安约会。有些时候我们会去看电影,试过跟他到录音室灌录唱片,并且跟他去黄大仙庙和文武庙拜神求签。每次与他见面我都非常快乐,无论是什么活动,只要身旁有他,一切都变得美丽、可爱。在我心中,很自然地形成“津安=快乐”这个天秤,他给我最简单直接的满足欢欣。
    因为从前就读女校的关系,中学时代并没有机会拍拖。但我每一天都渴望结交男朋友,只要在街上看见稍有魅力的男孩子,我都会把他幻想成恋爱对象,努力在空闲的时候想像与他逛街看戏接吻的情景。
    幻想世界毫无利害冲突,优游快乐。可是现实世界中一直没有真正尝试过这样单纯的恋爱感受,直至现在。
    此刻他和我在艺术中心的画廊参观台湾的雕塑艺术展览,他兴致勃勃地说这说那,我弯下身仔细聆听,自顾自微笑,双眼发亮。
    他说:“很喜欢这个雕塑。”面前放着的是一块被虫蛀得很厉害的木条,虽然我不大懂得欣赏,还是点下头来。
    究竟他知不知道,令我这样快乐的不是面前任何东西,而是他?
    晚上,半夜乍醒的时候,脑里混乱一片。我不断盘算着应否告诉他我喜欢他这个问题。他会怎样想呢?辛达维去世才两个多月,我竟已移情别恋。
    把钮扣塞进口腔内,尝试填满多余的思想空间。当我把口塞得满满之时,我又发现,这或许会是一种可行的自杀办法。自杀。陪辛达维死。
    “当爱一个人爱到不能自拔的地步,死亡其实也很舒畅。”这是他遗书中最后两句。
    他爱我爱得不能自拔。
    有一天或许我会爱津安爱得不能自拔。但我相信,我不会为爱情一死了之。
    自从知道辛达维死后,这还是我首次质疑辛达维的动机。为什么爱得深便要自杀?实情不是这样啊。当你爱一个人爱得愈深时,便会愈珍惜生命,愈希望和对方分享苦乐。倘若对方不知情,便告诉他好了,何必要死?辛达维却从来没有与我分享过什么,他选择了一条很奇怪的路。
    我一直都死心塌地地相信他,现在居然这样解释他对我的感情,我是否真的不再爱他了?
    抑或,我从来没有爱过他,只不过是为他的行径而感动?
    又或是因为我实在太渴望恋爱,眼看跟前有个深爱自己的人,便急不及待地独自恋爱一番?
    头痛。我把钮扣逐一吐出,贴在床背上。这样的进度,不需要一个星期便能把钮扣铺满床背。
    辛樱睡得那样熟。能够睡在身边的才是实在的人。
    我披上外套,走到辛宅。
    平日辛达维会在钢琴前弹奏谁的作品?巴哈?莫扎特?海顿?贝多芬?我不知道,亦没有机会听过。他和辛樱怎样相处?不是辛樱说出来我也不会想像得到他可以一星期不跟女儿说话,但辛樱的说话又是否可信?
    望远镜的确对准我的家,但他在望远镜后究竟想些什么?是否就是日记中的那些情节?
    若果你真的爱我便出来吧,我对你已失去当初的热情,要是你想我继续爱你,你便要走出来做点事情。
    我倚在墙边,手中握住颈上银链,眼睛溜往房间四周,他并没有出现。
    若果我没有猜错,你一定是活到津安身体里。好吧,以后若有什么问题,我直接对津安说,从今以后我会爱他如爱你一样。这样东想想西想想,又过了一个无眠的晚上。
    任谁也看得出我的精神状态很差,一天在公司开会前,sam递一块镜子给我,说:“你这样子如何见人?”我望了望镜子,吓得走进洗手间内重新化妆。
    “cherry说你交了新男朋友。”我化好妆后sam走过来对我说。
    我尽量精灵地笑。“是的。”
    “cherry担心你被男人欺骗。”sam又说。
    “别小看我。”我瞪他一眼。
    “cherry说她很喜欢我,并且鼓励我追求你。”
    “少说废话,稍后要开大会。”我没有理会他,捧着文件往会议桌上分发。
    今天开会的议程是公司的运作情况,每一个部门都须要参与,开始的时间是下午三时,相信最快也要到五时才会完结。
    就在四时许,会议刚进行到一半之时,忽然有人把一盆花捧进来,大老板的秘书见状,便说:“我们正在开会,你把它放在外面吧。”接下来小声抱怨:“接待处那边为什么不看紧一些?竟然让人自出自入!”
    “送给谁的?”有人问。
    送花人回答:“王乳小姐。”
    随即,在场十多人全部把目光集中在我身上,虽然大家都在有礼貌地微笑,但我还是非常尴尬,连忙站起来把花捧到自己的座位上。
    那是一盆涸萍究的花,色泽是淡紫和淡黄,一丛丛的,品种很罕见,围在花旁的是外形特别的配叶,插法很新颖自然。
    我拆开内附的卡片,发现“sam”三个英文字母。
    炳!我神色自若地走回会议室,没看他一眼。我坐下来托着下巴,挂上一个很严肃的表情。虽然心里高兴,但也不可以让他知道。
    怎好意思让别人知道呢?这么“大个女”了,还是第一次收花。很没出息吧,一朵花也没有收过。
    散会时,我故意堕后,轻声对他说:“我以后会对你好一点,但你不要期望太高。”
    他作了个“等着瞧”的表情。
    “你还是尽好本分,如果辛樱考试不及格,我不会放过你。”我掏出粉扑往脸上补粉。
    “不跟我看场电影?”他问。
    “我约了人。”说罢拿起手袋往门外走。
    今晚约了津安吃辣酒煮花螺。
    很想告诉他终于有人送花给我,但话溜到嘴边又吞回。这样庸俗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他,免得被他讥笑。
    与津安一起便有这样的问题,他懂的我不懂,发生在我身边的事又怕他没兴趣,两人的话题不是辛达维便是辛樱。他永远都像是高高在上,级数比我高几班。
    “辣啊。”我看着他把螺肉挑出来时嘱他小心。
    “我最爱吃辣。”他吃得非常滋味。
    我随口问了句:“辛达维吃辣的吗?”
    他惊奇地看着我,我放下手中的可乐,猛然醒觉实在不该问他。
    “你不知道吗?”我垂下头来,没答话。他也静默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说。
    他微笑说:“没关系,情侣不一定知心。”
    “去看看辛樱可好?”半晌后我问。
    “好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只听过辛达维提起她。”
    “自他与阿芝结婚后,你们便很少联络?”
    他点点头。“不过我们一直有书信来往。”
    “辛樱长得像他。”
    “那很好。”津安把菜夹到我的碗内。“辛樱跟你一起必定生活快乐,你的个性健康伶俐。”
    说到辛樱,话题自然多起来。“她早熟得不得了,我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你当了年轻的后母。”
    “但我很乐意这样做,我喜欢辛樱。”完全是由衷的说话。“辛达维有你,多么幸运。”
    “他应该知道的。”我猜想。
    晚饭过后,我与津安一起回家,可是辛樱却不在,饭桌上留下sam的字条:“我和cherry去吃雪糕酿青苹果。我们会带一个回来给你。”
    “不如到辛达维的家看看好吗?”我提议。
    津安考虑了一阵子,答应我。
    从我的家走到辛宅的五分钟路程,津安一直沉默不语。因着这种沉默,我骤然紧张起来。我想,现在我正与辛达维的好朋友一起进入辛达维的家,这所房子,就只有我与他。
    他的神色凝重。我放轻语调,指着蚊帐下的木沙发说:“辛达维喜欢坐在这里。”
    他点点头,微笑,把钢琴的上盖打开,单手弹了几个音。他转头说:“有没有书房?”
    “有的。”
    我带他到书房。他看了看那枝望远镜,问:“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看我。当我留在自己家的时候,他就用望远镜看我。”
    津安露出佩服的笑容。“很难想像辛达维会做出这样的事。”
    我俯身从望远镜望向自己的家去。“其实我也不明白。”我耸耸肩说。
    “这些木质的味道”他挨著书架抚摩书桌。“很辛达维。”
    “是的。”我把辛达维的一本英文小说抱在胸前。“要不要看看他的房间?”
    他没有异议,跟着我走到隔壁的房间。“这是樱桃街。”我指了指放在门口的路牌。“辛达维送给辛樱的。”
    津安站在门边,静默地打量房间内的每处地方,目光溜过辛达维的床、床边的灯、挨着角落的一张画。然后他坐在床沿,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神情哀伤,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我坐到他的身旁,手按在他的肩膊上。本想安慰他,却突然什么话也不想说,一股冲动细细如蚂蚁般偷袭我,就那样,我的呼吸加重,鼻尖碰到他的脖子。
    他转过头来,目光忧伤。“辛达维的女人”他呢喃。
    我把右手放在他的脸庞,左手放在我身上白恤衫的钮扣前,在他面前,把胸前的钮扣逐一解开。
    他凝视挂在我心上的银链,把修长的手指伸过来,抚摩银链下的肌肤。
    我微微仰起脸,为着得到面前的人而感动。可是就在我合上眼睛的一刻,他停止了,迷惘地把我看了一会,然后站起来。
    我抬头。
    “对不起。”他说。
    我掠了掠耳畔的碎发。“我喜欢你。”我低声说。
    他的目光由茫然变回温柔,望了望街外的夜空,然后坐回我身旁。“你不会喜欢我的。”
    我拉了拉恤衫,遮掩给露出来的胸围。我笑说:“但我已经喜欢了你。”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解开恤衫最上面的钮扣,掏出一条跟我的一模一样的银链来,银链的末端有一颗吊坠,是一个一寸长的深棕色装饰物是什么?我在心里问。
    我定睛,小心翼翼地用手摸着那个吊坠,那棕色的东西皱皱的干干的实实的忽然,我知道了。
    那是一节人的指头!
    我放开那个东西,呼吸急促的,皱着眉,讶异地望着津安。
    “这是辛达维左手无名指上的第一节。”他说。
    我掩住嘴,一颗心仿佛快要跳出来。
    “这是当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送给我的礼物。那时候他说,无名指是结婚后戴戒指的手指。”
    无名指!辛达维把自己的指头送给津安。辛达维其中一个最大的特点,竟然是拜津安所赐!币一节无名指头在身上我明白了。我咬了咬牙,完全明白了。
    “你就是他的心上人。”
    “是的。”他把银链放回恤衫内。
    我双手按着颈项,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他居然把指头送给你。”自己也分不出是妒忌抑或意外。
    “那是过去了的事。”他替失措的我把恤衫的钮扣扣上。“他这两年都是深爱着你。”他凝视我的银链。
    深爱着我?我定定地瞪着津安。
    刹那间,胃内涌上一股酸意,我俯身欲吐,但什么也吐不出来。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呢?现在连我自己也开始怀疑,辛达维自杀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我崩溃下来,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汨汨地涌下。我向他坦白:“我并不认识辛达维,他只是在遗书上提及我。”
    “什么?”惊奇的变了是他。
    我伏在自己的膝盖上饮泣。
    不是没有向别人坦白说过我与辛达维的关系,只是每次说过后,我也会想:我不认识他根本不重要,知道他爱我便可以了。现在我才真正愿意相信,事情可能完全不是我想像的那样。
    津安蹲到我的跟前,用力握住我双手。“别哭,无论为了哪种原因,他也已经不在了。”我抬起红肿的眼睛,呜咽道:“但是你在!津安,让我爱你,好不好?”
    津安替我抹去淌下的眼泪,像逗小孩似的告诉我:“我不喜欢女孩子。”泪流得更凶。
    “跟我一起时你一直都开开心心的,而且刚才”
    他轻抚我的头发。“只不过因为你是他的女人。”
    我咬着唇,痛苦地望着他。
    “王乳。”他叫我,轻轻捧着我发烫的脸庞。
    我吸了吸鼻子,试图镇静下来。“我不介意你是同性恋者,我喜欢你便行了,只要让我喜欢你便好了。”
    他听罢,笑出声来。
    “傻女,”他说:“你看得太多通俗电影。”
    我沉默下来,喃喃说着:“只不过因为我是他的女人。”
    津安没作声,只是看着我。
    “你不过想从我身上探索他的影子。”我说下去。
    “不要这样。难道你不也是想在我身上寻找他的过去?”他皱着眉。
    我讶异得不得了,嘴唇张着。是否就是这样?我们呆在一起,我们的话题我们的快乐,完全因为辛达维?
    我摇了摇头,低声说:“我单纯地喜欢你。”
    他凝视我。“你敢肯定?”
    我垂下眼来。是的,我不脑葡定。
    我胡乱地抹了抹脸,抬眼看见对面大厦辛樱与sam回到我家的情形,他们把灯亮起来。“我要回去了。”我说,霍地站起身。他一脸不放心。“你可以吗?”
    我没答话,左摇右摆地开门走到升降机前。“我有太多不明白的事情。”我尽力对着他苦笑。
    他扶着我,满眼怜惜。“只要现在开心便足够,昨天发生的事可以不理会。”
    升降机门开启,我与他走进去,眼望着淡黄色的四周,忽然发觉,我原来是最白痴的一个。
    “回家好好睡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听着津安的说话,我只是唯唯诺诺。
    “你走吧。”我负气地把他赶走,不想对着他一脸的怜悯。
    跌跌碰碰地跑回家,门一打开,便看见辛樱拿着一个盛满雪糕的青苹果,她递上来,甜甜地说:“我们买给你的!”
    我一手把那青苹果放在靠门的杂物架上,二话不说地把辛樱拖进房间,没理会她的叫喊,更加不理会sam跟在后面的说话。
    我把门关上、锁好,说道:“辛樱,告诉我你父亲的事!”
    辛樱结结巴巴诚惶诚恐:“你已经知道很多啦。”
    “但你从没提起过津安。”
    “我不想说便不说!”
    “那么你知道他们的事?”
    辛樱倔强地把脸转向另一边,不望我。
    我放轻语气:“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爸爸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她说:“你不是一直告诉别人爸爸为你死的吗?”
    我引诱她说:“辛樱,你希望我与sam拍拖的吧?”
    辛樱终于软化下来。
    “爸爸没有爱过你,他只是觉得你会愿意照顾我,所以拖你下水。”
    我定睛看着她那张肯定的脸。
    我竭力沉住气,问下去:“他怎么知道我是适合人选?”
    “他见你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很寂寞,觉得你会愿意收留我。”
    我跌坐床沿,说:“就只是这样?”
    辛樱把唇抿得紧紧。
    我尽量保持温柔,问道:“那么你爸爸为什么要自杀?”
    “日记。”她低语。
    “日记内写的是我。”我按住发烫的额角。
    “你的日记是假的。”
    辛樱木无表情地望着我,我抬起头,讶异得不得了。
    “那是爸爸写来欺骗你的,他想令你因内疚而照顾我。”
    我仰起脸笑起来。辛达维,你没想到我会因此而爱上你吧,我是因为爱上你才这么乐意照顾辛樱的。
    “真的日记呢?”我问。
    “在九楼b座我的房间里。”
    我把门打开,站在外面的sam被我铁青着的脸吓了一跳。“还不走开?”我呼喝他。
    身后的辛樱忽然“哗”一声哭起来,我不耐烦地瞪着她。“干吗?哭什么!”
    sam走到辛樱身边抱住她,责备我:“王乳,她只是小孩子。”
    我虚脱地贴着门,我也想说我原本也只是小孩子,原本无忧无虑,原本只想好好地谈一场恋爱。
    “我一直以为那个人深爱着我,要求知道是真是假并不过分吧?”
    sam替辛樱抹去眼泪鼻涕,哄着问她:“能够给王乳看吗?”
    辛樱发脾气:“我又没有说不给她看。”
    就那样,我们一行三人走到辛宅,sam在客厅中等待,我与辛樱走进她的房间。
    她从床边矮柜的玩具箱内,掏出一叠有火烧痕迹的纸张,大约有二百页。我双手接过纸张,望了望辛樱,忽然,又不想看了。
    我知道,这就是真相。
    “这是爸爸的日记,他在临死前的一晚烧掉,一边烧一边告诉我,要我好好地讨好你,否则我便要进孤儿院了。”辛樱屈膝蹲在床边,下巴顶着膝盖。
    “为什么不完全烧掉?”我问。
    “因为我哭叫,恳求爸爸不要丢下我,爸爸觉得不耐烦,伸手过来想打我。爸爸从来都不打我的,我很害怕,一手抢去他烧了一半的日记,把自己锁在房间内。”
    我把日记按在心上。“然后呢?”
    “我瑟缩在床角一直到天亮。整个晚上爸爸都在弹钢琴,然后琴声停止了,我走到客厅内,看不见爸爸,于是走到书房。我一走近门口便看见爸爸从窗口跃下。”
    辛樱说着说着,流下眼泪。
    她扑到我怀中,双手紧紧地抱着我,瞬即由落泪变成嚎哭。
    “他不要我”我抚摩她的长发,为刚才对她动怒而感到内疚,我发誓,我以后对辛樱会加倍地好。一个看着自己父亲自杀的小孩,应该得到最丰厚的补偿。
    我说:“是爸爸不对,不是你有问题,不用为了别人的错而不开心。”
    sam走进来,善解人意地把辛樱抱走。我叮嘱他好好哄她睡,而我,就留在辛樱的房间细阅辛达维那份真正的日记。
    虽然烧掉了一部分,但内容还是清晰可辨,这真是如假包换的辛达维记事录,因为,里面完全没有提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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