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柍思前想后,把沈子枭请到她房中喝茶。
    也不愿绕弯子了,直接把兵符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说道:“这个兵符在我这好久,也不见你要,喏,拿去吧。”
    说罢,她端起茶盏,走到南窗下,悠悠啜了口茶。
    沈子枭伸出手,拿起了那块兵符,指腹摩挲着上面秃鹫的图腾。
    这些时日,他忐忑不安许久,生怕她会借口弄丢了,而把兵符送回大昭。
    可她终究还是把这兵符给了他。
    他慢慢地勾起一抹笑来,心口已被一股暖意填满,于是调侃道:“真舍得给我?”
    江柍一手握着茶盏,另一只手支颐,偏头看他:“你若不想要,就还我好了。”
    沈子枭低眉一笑,走到她跟前,手撑着桌子,低头给她一吻:“乖孩子,就知道你会给我,所以才没有着急要。”
    江柍目光微闪,不敢直视他。
    他却动了情,忽而单膝跪在榻上,双手拥着她,轻笑道:“这样乖的好孩子,我要好好亲一亲,抱一抱。”
    江柍哭笑不得,伸手打他:“好不要脸的话,分明是想欺负人家。”
    他拥她躺下,紧紧把她抱在怀里,亲吻着她的眉心,道:“我何时舍得欺负过你,只恨不得被你欺负才好。”
    “吱嘎”一声。
    话还未落,门却被人大力推开。
    叶思渊吊儿郎当跑了过来,喊道:“姐,殿下在吗,我想喊他陪我去逛街。”
    把江柍吓得几乎是从沈子枭怀里弹起来。
    叶思渊走到南殿里,沈子枭这才慢悠悠从榻上坐起来,冷声问道:“不知道敲门?”
    叶思渊并没发现什么异样,三步并两步走到沈子枭跟前,拉起他的手左甩右甩,嚷嚷着要沈子枭陪他去逛街。
    一问之下,才知道他竟是要给琥珠挑选礼物。
    他只道:“那个琥珠麻烦死了,来之前说只要我给她带礼物,她就不再缠着我,我又不会选,还是要拜托殿下啦。”
    江柍一听,便和沈子枭用眼神交流起来。
    这小子一路上总念叨琥珠,八成是早就喜欢上人家姑娘了,只是看样子,他自己还未曾发觉。
    江柍便清清嗓子,问道:“既是给女孩子挑选礼物,为何不喊我去?同为姑娘家,我最知道琥珠喜欢什么了。”
    叶思渊目光清澈:“她和中原的女子不一样,她像只皮猴子一样,成天舞刀弄棒的,你选的她不一定喜欢呢。”
    沈子枭一笑:“那为何不喊你绪风哥去?”
    “绪风哥太文雅,若选个阳春白雪的东西,那个笨蛋哪有本事欣赏啊?”叶思渊提起这个就摇了摇头,叹道,“反正还是殿下陪我去吧,左右就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他考虑得倒挺周全?
    江柍忍住笑,只故作叹息,道:“沈子枭你快领他去吧,到底还是人家琥珠有福气,得思渊的喜欢,不像我,认识这么久了,哪里收过他什么礼物。”
    “诶?”叶思渊就像那忽然竖起耳朵的小狗似的,瞪着懵然的眼睛,怔住了。
    旋即是面红耳赤地反驳:“我我我可没有!我那是为了让她离我远远的!”
    江柍摇头失笑。
    沈子枭起了身,拎着叶思渊的脖子,把这个语无伦次的家伙拖走。
    房里的热闹悉数散去,江柍这才重回桌旁,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忽然有一道黑影出现在窗边。
    江柍警惕地握紧了茶盏,屏气凝神,未敢妄动。
    正当她判断窗外之人为何而来的时候,那人开口说话了:“公主,是我,高树。”
    江柍一怔,一时忘了反应。
    高树听到屋里没有动静,干脆推开窗子,一跃而入。
    江柍这才站起来,走到窗边,先是关了窗,才问道:“你怎会过来?”
    “奴才打扮成殿下的侍卫,方才混入宫来。”说罢,他目光竟闪出一抹浓重的沉痛,扑通一声跪地,“请公主恕罪,奴才本是为您送白丸的,跑死了七匹马赶来,可到回纥之后已过了日期,本想快些找到您,却听闻您与殿下狩猎时坠入了山崖,奴才找了您好久,好久,可一直都没找到您……”
    说到此处,高树隐忍的目光里已泛起泪花,他咬牙忍住了泪意,沉眸继续说道:“后来奴才见搜寻您的队伍都收兵了,我就想您应该是被找到了,所以就赶快来见您,可还是来晚了!”他抬头看着江柍,“公主,这几日,您疼得厉害吗。”
    江柍目光闪动,几欲堕泪。
    高树的双颊已经被冻出两块紫红色的痕迹,加之冬季干燥寒冷,那两团皮肤已然皴裂,嘴唇也是干裂了一片,人更是瘦了一圈。
    想必是为寻她,费了不少力。
    原本江柍对高树是有芥蒂的,当初害死宋瑾他也有参与,可说到底,他身为奴才,又有几条命去违抗宋琅的命令?
    这样一想,平日里他的好,又都冒进了江柍的脑海中。
    “你放心,我的毒已经解了。”江柍扶起他,迅速扯了个谎,“浅碧为我寻来‘十日散’的解药,却不想乌瑙河的河珠也能解开红丸之毒。”
    高树神色稍缓,却还是不敢信,问道:“真的吗。”
    江柍点头:“我没有理由骗你。”
    高树闻言,便松了口气。
    可旋即又凝重起来。
    江柍见状,便露出不解的神色,静静等他接下来的话。
    高树犹豫了片刻,才豁出去般,对江柍说:“公主一去半年,殊不知大昭已经变天。”
    江柍一时未懂:“你是何意?”
    高树握了握拳,说道:“奴才也是在半路得知,十一月迎熹公主大婚,陛下发动政变成功,囚禁太后于福宁宫,诛杀赵家族人七百余口,将福王从宗籍中除名圈禁,流放砍头太后一党的二十三名官员……”
    江柍只觉后面高树的话,她都听不真切了,一时间天旋地转。
    宋琅是怎么做到的?
    太后竟是这样的不堪一击吗?
    还有迎熹,她这样胆小,遭此一事,还活得成吗?
    ……无数的问题涌入脑海,她愣在原地,久久没能回神。
    抬头看,浮云翻涌。
    似乎又要变天了。
    作者有话说:
    还好是架空,土豆明朝才传入我国,而且那时候普通百姓吃不到。
    第98章 宋琅夺权(上)
    ◎大婚之日夺权,迎熹嫁衣之殇!◎
    宋琅到晏国为江柍庆生之后, 便决定要在迎熹的大婚之日上发动政变夺权。
    从晏国回昭的路上,他总是梦魇。
    梦到江柍与沈子枭在“渔家傲”里恩爱的场景,还梦到江柍怀了沈子枭的孩子;
    梦到大昭攻破大晏, 他要带她走, 她却誓死要与沈子枭同生共死;
    梦到他一片惨淡地问, 为什么是他不是我, 她的答案是“我从来就不喜欢身为傀儡的滋味,又怎会爱上一个傀儡皇帝”……
    梦醒后,宋琅发现自己还在马车上。
    车轮滚滚向前, 轧地时发出颠簸的响声, 纪敏骞就坐在他的右手边, 正靠着车壁,呼吸均匀地熟睡。
    而他额前背后则渗出了大片的冷汗, 几缕风漏进马车里, 吹得他打了个冷战。
    他很久没有这么慌张过。
    就算当初亲自送江柍去和亲, 他也没有生出覆水难收的滋味。
    可当他亲耳听到江柍对沈子枭说“原来我们都错了,爱与不爱不是靠询问得知的,而是要靠感受”时,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空旷与孤独。
    失去了人, 还有办法再要回来,可若是失去了心, 又怎能收回?
    宋琅反复回忆沈子枭与江柍相处的点滴, 以及那些如鬼魅一样的梦魇。
    或许,他真的不能再等了。
    于情,他多年筹谋, 为的就是和她长相厮守, 若最后因耽搁时间, 而换来一个失去她的结局,岂非竹篮打水一场空?
    于理,他不能再当这个傀儡皇帝,不然连争夺她的资格都没有,又何谈输赢。
    这样想了一路,等回到郢州的时候,宋琅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夺权亲政。
    迎熹与纪敏骞有了肌肤之亲,一同去福宁宫求太后成全的三日之后,太后便已下旨赐婚,婚期就定于十一月初一。
    他假借商议迎熹的婚事,召纪敏骞、江棣和江楼等人进宫,决意在大婚之日发动政变,铲除太后势力。
    太后垂帘听政十年,诏令全国上下“举民孝悌、力田者复其身”,又提倡勤俭治国、严禁铺张浪费,将国家治理得还算不错。只是为加强集权,重用酷吏,百姓颇有微词,又打击宋家势力,任由外戚弄权,引半数朝臣不满。
    太后党羽遍布朝野,又有福王、宁王和赵家扶持,宋琅蛰伏十年,受制于人,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现在赵家内部已有矛盾,赵辞已于暗中投靠于他,此人虽然被赵家二郎赵迎压了一头,但在军中威望颇高,届时杀了赵迎,锡州十五万大军尽在掌握,他已有退路。
    且江棣手中把持着郢州一半的禁军,纪敏骞之父纪延年因扶南战败被贬蜀地,宋琅借此机会把他调遣回郢州,官复原职,无疑将胜算扩大许多。
    他与纪敏骞等人细细商议过,迎熹成婚当日,可让荣妃的哥哥孙世忠与神鹰队的暗卫之首郑飚分别率三百精兵,暗中埋伏在江、纪二府之中,只等喜宴开始,便关闭府门,斩杀赵家诸子。
    赵家一倒,太后就失去了根基,赵家手中的另一半禁军,纵使想为主报仇,在江纪两家面前,也不过以卵击石,其他的党羽更是不成威胁。
    而筹备这一切,最关键是要成功避开太后的耳目,才能让计划顺利推进。
    这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
    那日荒园密谈之后,宋琅应碧霄的恳求,杀掉了烟罗。
    之后宋琅向碧霄许下承诺:他会帮她隐瞒身份,不仅不会追查晏国密布在昭国的细作,还会接江柍回昭,护她一生无忧。
    他只有一个条件,那便是,要她效忠于他,做他在太后身边的眼线,并在关键时候助他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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