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今日开讲,李世言会来。李世言一生经历也颇有些传奇色彩,先是少年高中,十六岁就成为了折桂第一人,由当时的同康帝亲手为其易冠,那冠与一般的不同,更为精美贵重,都是皇帝用作对头名的嘉奖的。时人得冠喜用桂花插于冠上,折桂得冠一说也是从此而来。
    李世言十八岁曾任城辅,才华横溢,却因过于正直而为同僚构陷,恰逢大案,不能破,被降职不用,后,历十年琢磨,投身代王麾下,经九年,八王乱政,辅佐代王主持大局,方才重新被世人认知,代王称帝之后,一直对其恩宠有加,尊其为皇子师,即现在的帝师。
    经过了两起两落的李世言早就没有了少年时期的目中无人,一身宝云纹暗澜长袍,平领黑边,看上去稳重却不失尊荣,便是那看似普通的堇色腰带,也有着绣娘巧手刺绣图案,玉钩金坠,平凡中透着沉稳不凡。
    “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又来了?”意外看到子瑜,程知秋有些诧异,再看看他嘟着嘴满脸不乐意的样子,更是奇怪,既然这么不想来,为什么还要过来?
    帝师来讲学,不仅是太学的光荣,也是听讲学子的荣幸,早一天就有人过来占位置的,因为人多,不能够在房间中教学,便采取了这种很像是现代演讲的架势,在正前方搭了一个台子,讲学的时候,李世言就会在台子上面讲,下面的人只要离得不是太远,都可以听到。
    只是,帝师站着,没有道理学子坐着,何况,摆放椅子之类的也很是占地方,于是便成了大家都是站着听讲,而这种讲解常常是一两个时辰才算完,一个时辰等于两个小时,也就是说最短也要站上两个小时。
    凭着子瑜懒散的性子,让他做两个小时都嫌无聊,又怎么可能会同意站两个小时,又不是受虐狂,谁没事儿自己罚站啊?
    什么经天纬地的学问,我又不要做皇帝,要那么多大学问做什么?!子瑜的自我定位还在山水田园的悠闲生活之中,并没有做大事情的觉悟,权力,我又不想指挥人,要那个做什么?!
    种种思虑之下,他本来的一点点儿好奇也因为要站着听而打消了,早上程知秋他们出门占位置的时候,他便说了自己不去,可是,凡事不能有转折,一旦有,多半是向着不好的方向进军了,苏木青的出现就是如此。
    他是爹爹,他说啥是啥!子瑜没有丝毫反抗的权力,只能够听命过来听讲,几乎就是前后脚的工夫,他就追着程知秋他们走来了,晃晃悠悠,过来也晚了,李世言早就站在前面开讲了。
    程知秋他们虽然赶了一个大早,可是却有人更狠,早在昨天夜里就过来占地方,还无赖地铺了草席躺着,要么是家仆帮忙占的地方,要么是那等钻营小人专门占了地方卖位置的,无本的买卖倒也好赚。程知秋他们就是买了一个位置。
    “你们听吧,我去墙角待着!”人来得已经很多了,程知秋他们站的地方虽然靠边儿,却也很难再容一个人下去了,与其在人群中挤着取暖,子瑜宁愿在墙角吹风。
    低声打了一声招呼,抱定阳奉阴违主意的子瑜就自顾自地找了门边儿一处空地站着,也不管台上那李世言在说些什么,那种好像半文言形式的句子对他没有任何的吸引力,反而容易催困。
    阳光很灿烂,靠着红门,晒着暖融融的阳光,很容易觉得困倦,再加上入耳的很有节奏的朗朗话语,子瑜的眼睛就开始迷糊开了,若不是还没有到站着能够睡觉的境界,恐怕早就睡着了。
    八月的天气,该在夏日盛放的花朵还没有凋谢,又有那蓄势待发的早秋之花紧随而上,勤奋的蜂蝶还都在绿意丛中寻找花香,却也有那不堪暖阳的叶尖冒出一点嫩黄来,颇为生动,犹若美人眉间一点鹅黄。
    一只蝶飞来,婴孩儿巴掌大的蝴蝶很是少见,翅膀上色彩斑斓,淡黄配着嫩粉,却又是银白色的身躯,细看就觉得奇异,飞起来,便如同光之精灵一般灵动轻盈,让人看了不忍触碰,害怕那是幻影。
    “什么东西,好痒!”子瑜正瞌睡着,就觉得颈上有些痒痒的感觉,嘟囔了一声,睁开了眼睛,看到一只蝴蝶停在身上,还不停扑扇着翅膀,吓了他一跳,想要伸手去打,还没挨到,那蝴蝶灵动,就先飞了起来,在他头上盘桓。
    这边儿的小小异动并没有引来那些学子的注意,他们一个个都被李世言所讲吸引着,边听边在心中猜测着有多少可能现在听的这些就是考题,倒是程知秋,因为担心着子瑜,不时分神看过来,正看到这奇异的一幕。
    “就在那里,绝对不会错了!”
    随着这一声咋呼,门外进来一人,子瑜还没有看清楚,那人已经捶了他一下,笑得开心:“我说能找到你就是能找到,老二,你看,没错吧!”
    定睛一看,这人不是柳远又是何人,他捉了那只蝴蝶,放入了腰上挂着的竹筒之中,嚷嚷着,十分开心,子瑜见了他,也是一阵欣喜,却又好奇他口中的老二是谁。
    往门口看了看,没有人进来,子瑜有些奇怪:“你说的老二是谁啊?没人啊?总不会是叫我吧!”他们一起住了几年,他也从来没有用“老二”叫过子瑜。
    “诶?他没跟过来啊!”柳远摸摸后脑,郁闷着说,“我还说让他见识一下我这闻香蝶的奇妙哪,算他没有福气。走吧,他肯定在马车里等着咱们哪,见了你就知道了!”勾着子瑜的脖子,柳远的个子比子瑜高了一头,这个动作做起来毫不费力。
    “阿远哥哥,你说的到底是谁啊?还有,这闻香蝶是怎么回事啊?”子瑜的问题其实还有很多,比如说你什么时候来的,你都住在哪里,元容那边儿怎么办?但看到柳远一脸神秘的样子,硬生生把那些问题压了下去,一定不能让这小子太得意了!
    你有兴趣了,你问我,我就非要卖卖关子再说!针对柳远的这种脾气,一定要少问,甚至必要的时候还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这样他反而会急着给你说明。
    这边儿程知秋也就是愣了一下,那边儿子瑜就已经跟那异族少年走了,他甚至只是看到了一个背影,有些不太放心,但想到子瑜的爹爹是谁,再想到子瑜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个性,他无奈地笑了笑,若是有人敢惹子瑜,还是自求多福吧!
    太学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车帘都是竹子做的,一片一片的竹子被裁成指宽的条状,再用线连起来,就成了很好的竹帘,透气通风,还可以遮阳偷窥,功能强大,在天热的时候最为合用。
    “不就是有个老头在里面吗?你就怕得不敢下车了!”柳远一马当先地跳上了车子,转身一拉,拽子瑜上车,子瑜无奈地在上车后整了整抽起的衣领,自己又不是小时候了,不用总是这么拎过来拎过去的吧,他倒是不嫌累!
    竹帘子卷起,露出一张温和的笑脸来,白衣的少年斜卧着,从竹帘而下的阳光在他身上投下道道斑驳,反而是脸上,因为背光,只是有些暗影,没有了斑马一样好笑的条纹。
    “子瑜,你还认得我吗?”少年开口,嗓音是清越的,透着一抹熟稔,见子瑜愣着不答,他又笑道,“不是在外面玩儿得太好把我忘记了吧,我可还是记得你当年的不告而别哪!”
    “周纯!”子瑜叫着,记忆中的六岁孩童和眼前的白衣少年逐渐重合起来,大不一样了,没有了那总是冰冷倔强的模样,现在的他笑得温和,如沐春风,一样的却是那一双眼眸,同样隐藏着无数心事的样子。
    “你长大了啊!”子瑜的第二句话很白,说出来他自己都汗了一下,难道只许自己成长,不许别人成长吗?摸了摸鼻子,又道,“我是说没想到你长得这么大了!”这一句话比上一句还要糟糕,引来一阵大笑。
    周纯的眼眸中带了一丝好笑,在子瑜脑门上弹了一记,戏谑道:“那你以为我应该长多大啊?”
    子瑜捂着头瞪了一眼周纯,横了一眼柳远,嗔道:“你们都笑话我,欺负我,说吧,你们是什么时候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的?!”
    刚刚他之所以认不出周纯来,也是因为没有想到跟柳远在一起的会是他,一个是太康的皇帝,一个是元容异族,竟然能够搅和到一起去,世界真奇妙!
    “那个,‘奸’就算了,我对男人还是不感兴趣的!”柳远一本正经地说着,同时拉远了和周纯的距离,又往子瑜身边移了一些。
    “我对那个黑小子也没什么兴趣,要是子瑜你嘛——”拖长了尾音,周纯的眼神多了一抹兴味,“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子瑜呼吸一窒,怎么说到自己身上来了,脸红。柳远则哇哇大叫:“天啊,没看出来没看出来,你竟然跟我五哥有一样的爱好!”车厢里一阵哄闹之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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