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得很突然,似乎突然之间,天已经大明,看得清在场所有人惊恐的神情,宇文成都神情复杂,他似乎打量着昕儿,又似乎没有注视任何人,从不知一个人的眼中竟然有那般复杂的神情,那双眼眸,仿佛暴风雨时的天空,乌云翻滚,层层叠叠。
    扶着昕儿退到一旁,顾原祺忧心忡忡的看着宇文成都,他似乎与想像中如恶魔一般的形象截然不同,他沉默而文雅,而且似乎并不像叶天成所希望的那样对自己赶尽杀绝。
    “我本不想动手,”宇文成都的声音很轻柔,带着一种奇怪的吸引力,莫明其妙的便被他吸引了全部心神,“但你的内力非常的怪异,似乎以佛道为基础,又有魔道的……,非常的怪异,所以……。”
    如同鬼魅一般,宇文成都突然欺身上前,只觉得劲风扑面,未及转首,昕儿已经被他击倒,沉身的骨骼如同断裂一般,烂泥一般的瘫软在地,顾原祺大惊,飞身上前,伸手搭脉,昕儿手脚的经络几乎都已断裂,真气不断的外泄,两个时辰之后,昕儿便如同废人一般,没想到他出手竟然这般的恶毒。
    “今日废除你的武功,来日你会感谢我,”宇文成都似乎觉得对一个小女孩子出手有些胜之不武,他冷冷的解释令人觉得他更加的心虚,“今日且饶你们一命。”
    骨疽的人退得很快,就在他们退走的一刹那,李淳风突然出现,他叹息着伸手搭着昕儿的脉,过了许久,他缓缓的摇了摇头,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石瓶,“这瓶子里是我自己炼制的丹药,对她的伤势有益,每日让她服一丸,半年之后,她的行动与常人无异,但武功已然尽失了。”
    李淳风抱起即墨轻侯,“千山暮雪,幸好中毒不深,咱们就此告辞,但愿再无来日相见。”
    找了水,将丹药灌进昕儿口中,她一直未醒,幸好不再吐血,顾原祺静坐在她身边,直到傍晚,内力才渐渐恢复,不敢伸手抱她,用树枝搭了一个硬硬的架子,将她放在架子上,双手举着回到了太原。
    李淳风的丹药很有效,昕儿果然慢慢的恢复了,她的经络如同常人一般,但是她不能再练武,内功消失了,甚至不能运气,宇文成都出手有效而又毒辣,出这般的重手,定是他觉得昕儿威胁了他,想必能够突破佛道和魔道的内功的壁垒,将它们融合在一块儿,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一种难言的威胁。
    躲在兰麝坊,不知不觉间半年勿勿的过去,昕儿的伤已经痊愈,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昕儿每日里仍然快快乐乐,她和小兰认真的学习着凤妈妈教授的一切,她学得很慢,一如从前,但是她每天都在进步,偶尔也会出错,凤妈妈如从前一般待她严厉。
    一切都似乎恢复了原状,顾原祺却觉得不安,他总觉得在昕作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一种难以解释的狂热,一种令她改变得面目全非的狂热,那种超出了他的控制的恐惧。
    待昕儿的伤势好转之后,顾原祺离开了兰麝坊,和往常一样,他没有说自己要去何处,也没有告诉昕儿他要去做什么,一言不发的消失了,一如从前。
    又是夏末,很快便有一场暴雨,昕儿坐在怒放的金急雨树下,细细的翻看着手中的洗筋经,这是顾原祺临走之前留下的,他的用意也许是让自己重新修习,不过每次一运气,便觉得气堵在胸口,郁闷得几乎就要昏过去,所以数月以来,却是第一次翻看。
    那些字句如此的熟悉,当日在少林寺,为了牢牢记住又不引旁人的怀疑,白日里每页洗筋经只能看两遍,在余下的时日里,只能一字一句的将它们刻在心里,在夜晚来临之前,不敢有片刻的遗忘,如此这般,将一本文字晦涩的书册牢牢记在心中。
    总是无法凝聚心神,眼前总是闪动着即墨轻侯昏睡的脸,不知他的毒是否已解,那位道长总觉得是世外高人,他应该能够解了那个下作的毒。
    很想念他,非常的想念他,他是世上第一个如娘一般不带着任何企图就与自己亲近的人,他说话总是那般儒雅,这世上无人能及,他笑的时候,仿佛带着露水的鲜花,他沉思的时候,沉静的眼眸带着如海洋一般深远的智慧。
    常常想得痴了过去,这般想他,许是因为太孤单了吧,凤妈妈说过,头牌的姑娘需得倨傲,令得如同全世界都在自己脚下一般倨傲,所以小兰倨傲得不将一切放在眼中,她甚至不屑于与自己交谈,而重八并不经常来紫竹林,即使他来,他也常常围着小兰转,即使见到了自己,也是三言两语就将自己打发了。
    在思念中,时间过得飞快,顾原祺一直没有出现,没有娘的消息,昕儿只有将一腔思念托付给清风明白,对即墨轻侯的思念也渐渐远去了,她记不起即墨轻侯的面容,也记不起即墨轻侯曾经说过的话语,只记得那双柔软的手,轻轻的拉着自己走进漆黑的长廊。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胸口的隐痛消失了,手脚又有了气力,跳舞的时候,飘飘欲飞,是洗筋经吧,那晦涩而又难懂的经文,竟然有这般的奇效,可惜顾原祺只标注了十数页经文,所以昕儿只看领悟了那十数页经文,若领悟了其他,是否又会如从前一般能够飞身跃上屋顶?如果领悟了其他,是否可以日行千里,到那千里之外的终南山与即墨轻侯相见?即使只看一眼,哪怕只一眼,也心满意足。
    轻声的叹息着,昕儿不知道自己这般思念即墨轻侯,他是否也同样的思念着自己?也许他还记得自己,也许他早已忘了。
    “昕儿,”凤妈妈敲击着手中的竹鞭,那根细细的竹枝用得久了,发出润泽的光芒,挥舞在空中,发出令人心寒的尖厉啸声,“你在想什么?我适才叫你?”
    不安的站起身,凤妈妈眯着眼睛,即使看惯了她的脸,每次她眯起眼睛,总觉得那张脸丑得令人心惊胆颤,“我在想原……。”
    “你出来,按照我说的走一次。”
    小心翼翼的走出案几,深吸了一口气,袅娜的走动,可是身子就像捆了十几块巨石那般沉重,走得拖泥带水,凤妈妈越看越怒,“跪下。”
    手掌被打得如同吹了气,血肉模糊,昕儿小心翼翼的拈起药瓶,将药粉倒在伤口,那药粉虎狼至极,痛得浑身发颤,即使如此,再过几日,药粉便将耗尽,再受伤时,只能硬挨。
    躺在床榻上,那么的孤单,眨动着眼睛,竭力的想看到娘,可是娘没有出现,失望的闭着眼睛,却听有人在床边轻声呼唤,“昕儿,昕儿……。”
    是轻侯!这声音是轻侯!昕儿兴奋的翻身坐起,拉开帐幕,果然是轻侯,他笑容可掬,“昕儿,我的毒已经解了,你的伤好了吗?”
    “好了,”昕儿笑得眯起了眼睛,轻侯一点儿都没有变,和自己记忆中一般模样,“我的伤,完全好了。”
    “昕儿,你随我去终南山吧!”轻侯的手不停的召唤,“昕儿,你随我去终南山吧!”
    终南山?急急的想要下床,却不妨从床榻上跌了下来,抬首再看,屋里淡淡的黑,没有即墨轻侯,除了冰冷的、朦胧的月光,原来是一个梦,昕儿失望的从地上爬起,却听有人冷冷一笑,“你做梦了吗?”
    惊恐的转过身,却是顾原祺,他如同从未消失过一般坐在窗前,面容冷峻,昕儿心中一喜,毕竟他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原祺哥哥,你回来了。”
    看着她面上的喜色,那么的纯粹,没有一丝虚伪,顾原祺淡然一笑,目光扫过她手手掌,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放在案几上,“我出了一趟远门,那几页洗筋经练得怎么样?”
    “都看完了,”昕儿点了点头,“现在胸口不痛了。”
    伸指搭在她腕间,果然,气息顺畅了许多,但要恢复武功却非易事,想必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恢复,洗筋经深奥难懂,那十数页,自己也是一知半解,余下的,无论如何都看不懂,想必佛道的禅理,自己不懂,所以无法领悟。
    “那些经文非常深懊,我自己也没有尽数领悟,”顾原祺并不虚言,“也许到少林寺才能找到答案,不过咱们偷了人家的经文,人家必定不会告诉自己实话。”
    小可和大戒不会骗人的,可是这话,只能在心里对自己说,昕儿沉默的坐在床边,“昕儿,我此次回来,是有件事要你相助。”
    抬起首,沉默的看着他,自己能够帮他什么呢?自己不懂武功,也没有什么机巧,能帮他什么呢?
    “李世民委托长孙晟的儿子长孙无忌组织了一个杀手集团,他们正在征招年轻的女孩子,昕儿,我想你与小兰混进李府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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