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临湖而筑,窗子打开,看得见湖面粼粼的波光,湖边的烟柳随风而舞,清风阵阵,躺在雪白的被褥之中,昕儿觉得自己如同在做梦一般。
    伤势渐渐好转了,也能下床扶着墙走几步,原祺哥哥一直没有来看自己,但是在李秀宁帮自己换药的时候,她告诉自己原祺哥哥是为了救自己才出的剑,当时也许对于小兰和重八过于专注,所以身后没有人根本没有关注,若果真是在路上遇到的那个杀手,若非自己使诈,三个自己都不是他的对手,这天下间,也许除了宇文成都之外,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又要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只听窗边轻响,睁开眼睛时,顾原祺坐在窗边满面淡笑,“昕儿,醒了吗?”
    在顾原祺怀里,昕儿只觉得浮在云端一般,他踏着湖水走到筑在湖心的小亭中,放昕儿放在软椅中躺好,伸手拉下挂在亭边的竹帘,湖风阵阵,软椅旁的圆桌上放着一只青铜的香炉,檀香的味道沉郁得令昕儿觉得眼皮沉重。
    “我是三年前到的这里,”顾原祺手中摇着纱扇,凉风阵阵,“我想你一定会喜欢,我杀了三个人,才筹到足够的银子买了这个湖,这幢木屋是我自己亲手搭建的,初时只有一间很小的屋子,这三年来,一点一点的增建,昕儿,这是我送给你的嫁妆,待有一日,我要你在这里风光大嫁。”
    大嫁吗?嫁给谁呢?自己是一个杀手,别人知道了,都会怕自己吧,谁敢娶自己呢?微笑着,却不答话,顾原祺放下纱扇,伸手拿了一个果子,手掌翻动,一柄雪亮的眉刀夹在他的指尖,他缓缓的转动着果子,果皮薄而长,“昕儿,在我去接你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清甜的果肉带着一股独特的清香,每一次咀嚼都会牵动伤口,“我注意到李世民注视你的目光,昕儿,我想他很喜欢你,他注视你的目光非常的温柔,当我抱着你面对他的时候,我看见他紧握着拳头,他的眼角不停的跳动。”
    也许是吧!偶尔会觉得李世民注视自己的目光与柴绍的有些相似,但从未对他过多的关注,艰难的咽下最后一口果肉,顾原祺拈起一块丝巾,轻轻的擦拭昕儿的嘴角,“昕儿,我决定和李世民结盟了。”
    结盟?昕儿不解的看着顾原祺,“昕儿,我原来一直以为掌握了最大的杀手集团,便能掌握一切,但是这几年来,我渐渐的发现,杀手,只是地下世界的王者,正如当今世上最厉害的杀手夜帝一样,他只能是黑暗中的王者,我要走上地面,我就要找一个靠山,一个能够给我足够支持的靠山,昕儿,如今群雄并起,如果李家真的要反,李家奢夺取天下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原祺哥哥,”从不知道说话这般的艰难,昕儿轻声道:“不要相信李家的人,他们为了权势,什么都会做,什么人都能牺牲,但他们利用完你,他们……。”
    “我明白,”顾原祺点了点头,伸手拈起纱扇,“昕儿,还记得少林河边发生的一切吗?这些年来,每当我想到少林河边发生的一切,我都觉得被外间称为将要济世安民的李世民连我们这些杀手都不如,但是昕儿,我要的东西,只有他能给,所以,我只能利用他来达成目的,因为即使我的红鹤发展成最大的杀手集团,我也不能达成我的愿望,昕儿,你明白吗?”
    当然明白,原祺哥哥和李世民一样,他们期待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力,他们要站在权力的巅峰,俯视众生,为了这个目的,他们可以做任何事,他们可以牺牲任何人,唯一有区别的是,当危机来临时,李世民保护的是长孙无垢,原祺哥哥保护的是自己。
    “昕儿,你的伤好得很快,但是药已经没有了,”顾原祺伸手执着昕儿的手,他看着湖面,满面的憧憬,“昕儿,李世民为了示好,主动让叶天成来替你诊脉,我明天要带你回太原,昕儿,这里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这里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
    看着坐在对面的李世民闭目养神,裴寂和刘文静互视一眼,他们都觉得李世民有些反常,他似乎对一切都有些心不在蔫,他甚至不关注江都的来使与李渊的会晤,他们二人私下商议,均觉得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李渊若不早些起兵,迟早会受制于人。
    “裴先生,”李世民突然睁开眼睛,微笑着盯着裴寂,“裴先生,我想你明日可以却见见父亲,提醒他秽乱宫廷是怎样的大罪。”
    心头一震,裴寂下意识的转过头,刘文静紧皱了眉头,“裴寂,此事由你出面较好,你身为宫监,却胆敢以宫人待客,这可是会被诛灭九族的弥天大罪,若此事不成,咱们死也就罢了,何苦要连累唐公?”
    “既然如此,我明日便去拜访唐公,”裴寂下定决心,扬眉淡笑,“其实我觉得要说服唐公并非易事,因为前些时日,唐公曾经偷偷的进宫,探望过姓李的宫人,我想他一定很喜欢那个女子,起兵,天下和美人儿皆可得。”
    原来如此,李世民淡笑着侧过身,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沉默半晌,李世民轻声道:“我觉得顾原祺有些眼熟,我从前似乎曾经见过他,但是印象太模糊了。”
    “二公子,”刘文静突然道:“关于了然,我曾经刻意的了解过,这个大和尚非常了不起,他与李淳风一样精通推背图,他能够预言将要发生的事,可惜了,二公子,如果他能够为你指点迷津,也许……。”
    “他说过,”李世民露齿而笑,“他在圆寂前对我说,‘这位施主,今日种因,来日得果,还望你来日不要为今日之因后悔、痛苦。’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当年做错了什么,我将来会为什么后悔、痛苦,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想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话,可是我始终无法参透。”
    的确非常的奇怪,当日在少林河发生的一切,都曾经听李世民细细讲述,裴寂和刘文静觉得当日的一切,都是顺理成章,李世民所做的一切选择,都是最合乎情理的,了然说的话,难道不是针对当日所发生的一切,那为什么他又要说今日种因呢?
    “二公子,”裴寂皱了皱眉头,“也许了然大师在圆寂时,已经有些神智糊涂……。”
    “我想不会,”似乎从李世民决定要和顾原祺结盟之后,刘文静紧皱的眉头从未展开过,“以了然的修为,他所说的那番话一定有所指,二公子,我想你当日是否做了什么会对今日产生影响的决定,你适才说顾原祺很眼熟,难道当日顾原祺便是在少林河边的人?”
    心中一动,李世民两眼放光,“你这般一说,我似乎有些印象,如果顾原祺真的是当日在少林河边的人,那么……。”
    “昕儿也是,”裴寂冷冷道:“二公子,你不是说还记得当日那少年身边还有一个年幼的女子,如果那少年是顾原祺,那么那个女子便是昕儿,二公子,我看你还是不要和顾原祺结盟了,当日我曾细细观察过他的面相,我觉得他是一个杀戮过重之人。”
    “我也有相同的感觉,”刘文静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二公子,每次我与顾原祺的目光相接,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之感,我想,你还是谨慎考虑之后再做决断吧!”
    重又闭上眼眸,李世民只觉得心如潮涌,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何选择,他觉得似乎任何一个决择都是错误的,他从未这般的不自信,在发生了少林河边的一切之后,自己和顾原祺还能相互信任吗?至于昕儿……,李世民似乎突然看到她跃身扑在那个小和尚身上,为他挡住那把随时都有可能落下的大刀,她会如何看待自己呢?
    “停车,”李世民突然大声道:“停车,我得好好儿的想一想。”
    马车停在道旁,李世民神情复杂的盯着道旁的杂草,一动不动的看了许久,刘文静和裴寂站在车下,两个人心乱如麻,只觉得任一个选择都无法做到圆满,若自己是李世民,也无法立刻做出选择,若他早些想到顾原祺的身份,此事也不会如此骑墙。
    “裴寂,”刘文静轻声道:“我看二公子如此为难,似乎并不是为了与顾原祺结盟之事,而是为了那个女子。”
    “怎么可能?”裴寂冷笑着打断刘文静,“二公子何等人物,人中龙凤,怎么可能为这等小事烦心,刘兄,我想你是不是有些先入为主了?”
    正要接话,却看见李世民笑容可掬的走下马下,目光坚定,他扫视着裴寂和刘文静,声音低沉而坚定道:“我已决意,仍与顾原祺结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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