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溟一张脸煞白: “你说什么!”自从清雅有了孕,东宫里翻检过许多遍,凡是对孕有害的东西全部都收了起来.他怎么会接触到麝香.他一下子跌坐回了椅子里.
    皇后却看到那太医支支吾吾的神色,突然开口说道: “太医可是还有什么发现?”
    “回娘娘,”太医腿一弯,立刻跪了下来, “除了太子外,挨着太子妃的另一边的九公主的位置上也有用过麝香的痕迹.”
    贤妃听后却一惊: “九公主用麝香?”这麝香用久了,自然不孕.九公主尚未出阁,是自己佩带的,还是谁让她带的?
    皇后看着跪着的两人,也不多说什么.突然间,她抬起了头,看向了在门边站着的张姑姑,声音带着些压迫性: “太子妃这几日的饮食,是谁负责的?”
    张姑姑跪下回答道: “回娘娘,自从主子有孕后,除了秋霜,便是几个姑姑.每回用膳前,都有专人察看饮食,并未发现不妥.”
    “将他们都传过来,本宫要亲自问问.”皇后的这一句话才提醒了寒溟和贤妃.今日麝香之事还可说是无心,竟忘了这红花却是让清雅一口一口吃下去的。
    这里面坐着的几人都沉默了,各自在心里盘算着。寒溟的脸色犹为难看.他千想万想,都想不到自己从何处接触了麝香.他的手抓着椅子扶手,一双黑瞳里全是冰冷.
    “溟儿.”皇后突然唤了一声.
    听到这话,寒溟那已经抓得青筋暴起的手猛得松了,他抬起头来,看着皇后,低低应了声: “是,母后.”
    皇后思前想后,说道: “溟儿,麝香之事,稍后再说.这往后雅儿的事,你可要尽心了.”
    寒溟的眼光倏得一闪,他看着皇后,站了起来,行了一大礼: “儿臣领命.儿臣这就去看看她.”
    “去吧.”皇后朝他点点头.
    寒溟谢过恩,朝里间走去.转过进门的屏风,见清雅一张脸在那红锻子被子里苍白着,心里一阵针刺感,他上前去,坐在了床前的凳子上,轻声唤道: “雅儿.”
    清雅听到声音,转过了头来,连嘴唇都是惨白.她看着寒溟,轻轻说道: “寒溟.”
    寒溟想将她拥入怀里,可是转而又想到了自己接触过麝香,他将凳子搬离了些床,说道: “雅儿,都是我害了你.”
    “不……”清雅吃力得摇着头,那满头的青丝拖曳在枕上,“我都听到了.不怪你.”
    寒溟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伤痛,这人儿,因为他,受了这许多苦.他想伸手去摸摸她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住了,站了起来,转身往外.
    “寒溟.”清雅的声音很轻,却让他的心头一震.他停住了脚步,半侧过身子,可是却没有勇气再转过去,他忍住了想回头的念头,快步往外走去.
    “寒溟!”清雅的声音在他转过屏风的那一瞬间变得有些颤抖.寒溟却是再也没有办法往前走了,他回过了头看着清雅.
    清雅看着他,眼里闪过了一丝伤痛: “寒溟,不要走.”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与平日里不一样的光芒,细细看来,竟像是哀求.
    寒溟挪动了脚步,嘴唇动了动,可是还是不知道说什么.他的黑瞳死死锁在清雅的憔悴的脸上,心下骤然一缩,快步走回了床前.
    清雅抬起了手,朝他伸过来.寒溟却眼里一痛,没有去接她的手.清雅吃力得笑着: “没事的.”
    寒溟摇摇头: “我不能再让你和孩子因为我而受苦了.”
    清雅定定得看着他,那手就这样垂了下来.半晌,一滴滴晶莹的泪珠滑落了下来,她轻轻得说道: “如果不能相信你,我不知道,在烈国还能相信谁.”
    寒溟身子一震,他真的很想将她拥在怀里,可是他不能.他的语气无比的严肃: “我不会在让你们陷在危险里,雅儿,相信我.”
    清雅的睫毛上凝结着眼泪,她透过那模糊的视线看向了寒溟,却发现他意外的清晰,因为她看到了他的心,为她和他们的孩子而跳动。她郑重得点点头: “我明白.”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了,却觉得心从来没有这么近过.清雅的心里仿佛移开了那块最大的石头,那泪就这样凝在了她的脸上,被她的绵长的睡着的呼吸,慢慢风干.
    寒溟看着她的睡颜,心里一动,他站了起来,却不能再近一步去看他.他站了起来,吩咐了旁人几句,自去沐浴换洗衣裳.
    再说皇后这边.片刻,秋霜并几位姑姑已经到了堂内,跪下等着皇后的问话.
    皇后一一扫过她们的脸,眼睛锁住了秋霜: “太子妃平日里的饮食是你经手?”
    “回娘娘,是奴婢.”秋霜有些疑惑不解,但是丝毫不敢怠慢,忙回了话.
    皇后的声音提高了些: “是你亲自动手做的,还是察看呈上来的膳食?”
    秋霜磕了一个头: “除了主子偶尔想吃的一些吃食,早午晚膳都是膳房做好,奴婢和几位姑姑察看后主子才用的.”
    皇后扫了其他人一眼: “是吗?”
    “回皇后娘娘,秋霜说的不错.膳食都经奴婢们的手.”其他的几个姑姑都说着.
    皇后细细察看她们的神色,没有一个像是在说谎的.再说这么多人,在膳食里做手脚也实在不易.她的眼睛看向了贤妃,却见张姑姑的眉头蹙了一蹙.皇后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得说: “张姑姑可是有想起什么事情?”
    张姑姑见问到了自己,心知自己的神色必是被皇后娘娘发现了.她忙跪下道: “奴婢只是想起,这主子平日里吃的东西,除了膳食外的甜点,也有其他地方送来的.”
    皇后的眼睛眯了眯,怎么忘了这一茬.她端着杯子看着张姑姑,面色不禁严肃了些: “继续说下去.”
    “回娘娘,太子妃平日里吃过什么东西,还是秋霜最清楚.”她说的是实话,平日里很多时候都是秋霜一个人跟在清雅身边.
    皇后的声音提高了些: “秋霜,你主子这几日可有吃什么东西?”
    秋霜想了一想,将那些不甚注意的细节一一回想了下: “各处送来的东西都有吃一些.吃之前奴婢也有看过,都没有什么不对.”她的脑里不敢漏过一个东西.
    贤妃突然开口了: “娘娘,臣妾倒有一句话.”就在刚才,一个念头闪过了她的脑海里,不过,她不能确定是不是.
    皇后看向了她.如果说在这宫里,还有谁不会害清雅,怕就是这位知道清雅身世的贤妃了.皇后点了点头: “妹妹说来听听.”
    “臣妾在想,既然是吃食,总得投其喜好.如果真的是外头的人送进去的,这红花,也要让太子妃能够吃上才好。不然旁人吃了,怕也是药,而不是毒.”贤妃慢慢得说着.
    秋霜听到这话,心里仿佛想起了什么,却有些抓不住.她的脸色变得有些怔忡.
    皇后听后点点头,这原本是道理.她转过的头正好扫过了几人,问道秋霜: “太子妃平日里喜吃什么?”
    “回娘娘,主子平日里也没什么特别爱吃的.除了那腌的酸梅……”她说到此处,突然脑海里电光火石般一闪, 看了看皇后.
    皇后的声音一沉: “说下去!”
    秋霜继续回答道: “回娘娘,几日前,主子说这酸梅的味道更合口了,更酸了些.”
    贤妃顿时想起今日自己尝的酸梅,心里暗暗想道,若是这样的东西,旁人想吃也吃不下去啊.
    “回娘娘,这次的酸梅,是前几日林公公送上来的.”张姑姑的声音适时得响了起来.
    秋霜一听到这个名字,立马就打了个寒战.贤妃正看着她,冷不妨看到这样的一个动作,有些疑惑: “秋霜,你为何听到林公公,如此惊慌?”
    秋霜咬着下唇,不知道应当不应当讲.皇后的脸色沉了下去: “难道还有些说不得的事情?”
    “回娘娘,那日,太子爷还在外办差,奴婢随主子去了冬湖游玩.谁知在中间的竹屋,主子与奴婢撞见了林公公与刘姑姑正在商议些什么.两人竟起了歹心,差点将主子和奴婢害死.最后多亏了四皇子,才逃过一劫.”秋霜见瞒不下去了,只得说出来.
    每听一句,皇后的面色便平静了一分,听完以后,她突然问道: “这刘姑姑是谁?”
    她旁边的邓姑姑连忙上前道: “回娘娘,就是前两日那失足落水的刘姑姑.”
    “你一个字一个字得说出来!”寒溟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面色阴沉.他刚沐浴过,换了一身衣裳,站在门口.
    秋霜立刻磕下头去: “那日主子与奴婢走到了屋子旁边,听到了林公公与刘姑姑的商议,却不料林公公会武功,听到了声音,忙出来.主子没有追究下去,谁知道刘姑姑差点落入湖里,林公公救上了刘姑姑,谁知道这时候刘姑姑竟起了歹心,拿奴婢要挟主子将她提成管事姑姑,主子应了她.她放了奴婢,竟要将主子推下湖里.这时候四皇子出现在了竹桥上,林公公便将主子救下,将刘姑姑推入了湖.主子怕人嘴多口杂,对太子和四皇子的名节有碍,便不准奴婢说此事.”
    皇后不怒反笑: “好得很哪!胆子大到了敢在宫里杀太子妃!”
    邓姑姑忙出来传旨: “将东宫的林公公请来.”
    寒溟阴沉着脸,手在身侧攥起的拳头上,青筋一根一根突了出来.他已经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不仅自己害了清雅,居然还有这样的两个人在清雅的身边,而他,竟然不知道.他这个太子,做得有多窝囊。
    皇后靠在了椅子上,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脑里很涨.这事,越来越复杂了.她扫了一眼寒溟的神色,心里却有些欣慰:溟儿,经此事,怕是会成长许多吧.
    “主子!”门外的声音有些惊慌.一个太监总管进了来,面色惊恐,他朝皇后跪了个头: “回主子,适才奴才去了东宫.林公公,已经被人灭了口.”
    贤妃心里一阵叹息:为了这个皇位的子嗣,多少人,寝食难安.
    突然咚的一声,寒溟一拳砸在了那门框上.他的脸上,一片惨白.
    皇后心里一痛: “溟儿.过来,母后有话要与你说.你们,都退下吧.”
    所有的下人都退下了.贤妃也站了起来,往里间走去.
    寒溟一步一步往皇后处走去,他到了皇后跟前的时候,突然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沙哑: “母后.”
    皇后见他如此,心里也诸多的不忍.可是,现在不是不忍的时候.他是太子,不仅仅是战场上的将军,也不是自己身后的那个小孩子了,有些事情,必须要让他明白.她心狠了狠,端起了旁边的茶杯,朝他砸了过去.
    那茶杯撞到了他的肩膀,寒溟的身子只是晃了晃,而那茶杯滚落了下来,碎成了几片.他的头却垂着,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这前朝后宫,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若是你再这么浑浑噩噩,你的父皇母后,你的妃子孩子,你一个都保护不了!”皇后吐出了这一长串话.
    寒溟的身子一震,他抬起了头,眼圈儿都红了: “母后!”声音哽咽着.
    皇后顺了顺自己的气,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你现在知道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有麝香了吗?”
    寒溟的眼里闪过一丝寒冷: “献给父皇的墨里搀了.”
    皇后点了点头: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本宫就不多说了.你身边的人,虽不能全是你的亲信,可是,你也要能把握得住他们.”
    寒溟点了点头: “儿臣明白了.”
    皇后的身子瘫在了椅子里,挥了挥手: “这次的事,你最对不起的是雅儿.去吧.”她的脑海里一阵的烦乱.看样子事情是解决了,可是还有九公主身上的麝香.她却是觉得心力交瘁了.
    寒溟朝着皇后恭敬得磕了一个头: “是,母后.”他站了起来,朝里间走去.
    贤妃见他进来,站了起来,对他说道: “那本宫先去给她准备一些膳食.”说罢,她走过了寒溟的身边,出了门去.
    寒溟这才坐到了床前,伸出手去,拂了拂清雅脸上的散乱的发丝.他的心里一阵麻麻的感觉,仿佛千万只蚂蚁咬过了一般.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自己.他的手在抚过她的眼的时候,顿了顿,察觉到了她眼睑微微得跳动,抬起了手,看见她慢慢得睁开了眼睛.他轻轻得说道: “醒了?”
    “我都听到了.”清雅一点也不像一个刚睡醒的人.其实,秋霜她们进来被问话的时候开始,她就已经醒了,将所有的事情都听到了。
    寒溟觉得疼痛从刚才被茶杯砸到的左肩慢慢得蔓延到了全身.他看着清雅: “雅儿,都是我的错……”
    “疼吗?”清雅看着他的左肩的衣襟上的那道水渍,心里没来由得一阵酸涩.她何尝不怪他,可是见到他后,才知道他也有这许多的无奈.他只是,做得不够好.她如何能怪他.
    寒溟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他轻轻得苦笑道: “这痛,倒是让我清醒了不少.”
    清雅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得说道: “我不怪你. 你也不要自责.若是有心,妨不胜妨.好在我和孩子都没事,这事,就过去了罢.若没有你,我们娘儿两何处容身.”她不是不在乎,只是,她想好好保住这个孩子.眼前的他,应该觉悟了吧.
    寒溟看着她,将她的手握在了手里,低下头去,在她的手心印下一个吻.他呢喃得说道: “再没有下次了……”
    “禀太子,皇上召太子过去.”门外,一个太监的声音响了起来.
    寒溟直起了身子,那双黑眸里又是一阵清明.他对着请雅说道: “雅儿,我先去了.”说罢,他转过头,提高了声音: “来人.”
    张姑姑和秋霜都进了来.寒溟松开了清雅的手,站了起来,看着她们两: “你们好好当心.”说罢,他又回头看了看清雅,压下心里的不舍,大踏步得往外走去.
    清雅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没来由得涌上了一层哀伤,却也有一些安心.虽然他是太子,可是总是有一些位置,是留给自己的.只要安定,她就别无所求了.
    却说寒溟走了出去,随着那小太监往御书房走去.走到了门口,他停住了脚步,整了整自己的衣裳,迈步进了去.
    “溟儿,来看看,父皇这字如何?”皇上见他进了来,朝他招了招手.
    他看到那案上的墨,自己呈上去的那墨却是完好无损得放在了一边.他心里一阵疼痛,走上了前去,也一起看起了那字.
    “这字如何?”皇上眯了眼看着.
    寒溟点点头: “苍劲有力,只是,这一笔,却过于柔了.”他指着那个家字的最后一笔说道.
    皇上哈哈一笑,放下了那幅字: “这柔与刚,并不是对立的.若心内无柔,那只是暴君.物尽其用,用好了是利器,用不好,便成了伤人的利器.这红花与麝香,多少年的老把戏了,却不是你一个人,就能阻得了的.”
    寒溟垂下了眼: “儿臣明白了.”
    皇上继续拿起了笔,头也不抬得说: “既然明白了,就拿了这牌子去吧.下个月沉国的使臣,你出城去接待吧.”
    寒溟的目光落到了那块令牌上.他伸出手去,将它握在了手中.
    “还有,饶儿已定了晴容为妻.你回去告诉你母后吧.”皇上手中的笔在纸上没有一丝停顿得滑过.
    这命运,依着预定的轨道,一点一点得慢慢往前行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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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结束了.这一卷的字数有点多.第四卷就是最后一卷了.故事情节会比较紧凑,故事的结局不远了,而结局是早就想好了的.谢谢大家的支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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