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老黑听说,这人就在我们后桌,当时就怒了。不管老猎人是人是鬼,都要冲上去问个明白。且不说,这家伙三分五次的捉弄我们,就单是这家伙诬陷他,说在我这里能搞到枪支,已经让他火冒三丈了。刚好几瓶啤酒下肚,趁着酒劲儿上来,脑门一热,不管不顾的,抡起板凳就冲了上去。
    “嗳,老黑!”我本想拉住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张板凳从我身前就飞了出去。
    顺着板凳划过的轨迹,我一路瞧过去,却并没有发生如我所料的结果。
    老猎人甚至连头都没回,很淡定的坐在桌前喝酒,但另一只手,却准确无比的握着凳子腿。
    孔老黑先是一愣,然后带着挑衅的口气,说了一声:“呀呵,老家伙,身手还不赖啊!”
    老猎人也不生气,轻轻的把板凳放下,慢悠悠的茗了一口酒,背对着我们说道:“小哥,想喝酒,就过来坐,这样打招呼,可不礼貌啊!”
    孔老黑一听这话,就更恼火了。可他也不是个没脑子的人,以老猎人刚才接板凳的身手来看,就算真的动起手来,他也未必能讨到什么便宜。
    我拉住孔老黑,示意他先坐下。然后,朝那人拱了拱手,说道:“老先生,原来您还没走啊!上次,您到我铺子里来卖货,钱还没付给您。您看要是方便的话,去我那儿坐会,我把账给您结了!”
    “正好,我也有事儿,想请少东家帮个忙,那就走吧!”老猎人到是毫不客气,把蛇皮袋子往肩膀上一扛,就朝着我铺子的方向去了。
    临走的时候,还跟烧烤店的老板说了一声:“老板,我的账,算他们一起,那小哥请客!”说完,还大有深意的,看了孔老黑一眼。
    孔老黑有些坐不住了,一拍桌子,怒喊一声:“凭什么老子要给你买单啊?”
    眼下,差不多酒足饭饱了,我也懒得去计较这些小事儿,付了酒钱,便和孔老黑他们一起回了铺子。
    我们到的时候,老猎人已经先我们一步到了,正坐在石凳子上抽烟。
    昏暗的路灯下,我朝他看了一眼,和上次的情况一样,这人没有影子。因为有了上次的见面,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加上这次,还有慕容野靖他们几个在,我到也没觉得害怕。
    进屋之后,孔老黑往沙发上一躺,显得有气无力的。慕容野靖和唐家姐妹分别坐在我旁边,我给他们各泡了一杯茶。之后,才在正中间的位置上坐下。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大家都只是低着头喝茶,可内心情绪的变化,却是极其复杂。
    孔老黑先开了口:“嘿,问你个事儿?我啥时候跟你说过,在吴少爷的铺子里,能搞到家伙的?这事儿,你得跟我解释清楚,要不然,我跟你没完。”
    老猎人把茶杯放在茶几上,慢悠悠的笑起来,说道:“哈哈哈,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啊!我还纳闷,怎么这小兄弟一见到老朽,就那么大火气!”
    “这事儿,说大可大,说小也小,但我老孔就是不乐意,别人往我脑袋上扣屎盆子。话说开了,那就什么都好商量。可是这话要是说不明白,哼……”孔老黑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水花四溅。
    “年轻人,别那么大火气,这事儿,确实赖我。我要是不这么说,估计少东家也不肯把家伙卖给我,所以就先斩后奏了,算是老朽不对,在这里,给小兄弟赔个不是!”老猎人所有的细节做得一丝不苟的,倒让孔老黑下不来台了。人家都已经把误会澄清了,要是还揪着这事儿不放,就显得,有些得理不饶人。
    孔老黑吃了瘪,脸色有些难看,像是吃了“屎蚊子”一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气鼓鼓的窝在沙发上,抽着烟,生着闷气。
    可这话一出,我就觉得,这老猎人是有备而来。我和他见面,也不过就这一两个月的事儿,在这之前,分明没见过他。虽然孔老黑与我关系要好,但平时很少来我铺子里,这老猎人居然能查到,我和孔老黑之间有这层关系,肯定是下了不少功夫,提前把我的底细都摸清了。
    “老先生,这是您的货款,收条。如果没问题的话,麻烦您写个收据!”我把一摞钱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
    老猎人却丝毫不在意,也没有要收钱的意思,只淡淡了说了声:“不急!”
    “咋滴,你还要加钱啊?这买卖事先都谈好了的,难不成你想反悔啊?”孔老黑急了眼儿了,虽然他懂这行的规矩,可生意场上的事情,却很少经手。尤其是眼下,与老猎人结下了梁子,心里这有口气没处撒,刚好借题发挥。
    “钱,老朽不要,只是想麻烦少东家,帮我一个忙。这钱呐,就当是我付给您的酬金,您看如何?”老猎人面带笑容的看着我,眼神似乎把我完全看透了一般,觉得我肯定会答应他。
    “这,恐怕不合规矩!”如果放在平时,这样尽赚不赔的买卖,我肯定会一口答应下来。可跟老猎人打了两次交道,总觉得这人身上,有股子邪气,所以也没敢轻易就应下这事儿,怕再惹上什么麻烦。
    “少东家放心,我要您办的事儿,很简单。您把我上次卖给您那皮子,交到吴老爷子手上就行了!”老猎人继续说道。
    我有些纳闷,搞不明白,老猎人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我这铺子里的货,进进出出的,只是为了赚个钱而已。他这事儿,看起来很简单,可就因为太容易了,我反而觉得心里没底。
    吴老爷子是我爷爷,我收的皮子,那不就是他的吗,干嘛要花这么代价,让我把皮子交到老爷子手里呢?
    “老先生,要不,您把钱给我吧,我帮您把东西送给去!”唐傲娇突然兴奋的说道。
    “哈哈哈,少东家,这笔买卖,您是稳赚不赔。怎么拿不出来一点做掌柜的架势呢?”对于唐傲娇的调侃,老猎人却没有理会,反而因为她的话,来讥讽我。意思是说,你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有魄力。
    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应该保持冷静。这是我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十几年,总结出来的经验。越是看着容易办的事情,可能越容易招惹麻烦。要是让他这么一激,脑子一热,就答应下来,那这么多年,我都白混了。
    “老先生,做生意,都是有规矩的。既然您已经把货卖给了我,那么,该怎么处置这批货,就是我说了算!您提出这样的要求,倒是有点不守规矩了!”我脸色一沉,以一副很老道的口气说道。
    “这个是自然!财货两清,绝无反悔。但你应该知道,我说的货是什么东西吧?”老猎人突然神情严肃起来。
    他这么一说,我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他说的货,应该是夹杂在皮子中的那张图,那张人皮地图。
    可我却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有蹊跷。一个老猎人,可能在山里窝一冬,都猎不到什么好货色。可他现在拿着一大批皮子,到我铺子里来卖,换了钱之后,反而又不要。因为一件小事儿,就全都挥霍掉,这让我有些想不通。他要是解释不清楚,这生意,我就不能做。
    虽说有时候,铺子里也会收些来历不明的皮子,不管你是盗猎打来的,还是黑吃黑,从别人手上弄过来的,这个都与我们无关。我们只认皮子不认人,按照皮子的质量,一分钱一分货,照价全收。
    可这回不同,看起来,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儿,只是把那张图送到老爷子手里,这事儿让谁做都行。或者你直接寄个快递,不是更省事儿吗!为什么偏偏要让我跑一趟呢,还给了八万块钱的酬金?
    “老先生,您的皮子里,夹了其他东西。那东西,我们这儿是不收的。要不我还给您,权当是您弄错了,误把那东家夹在了货里。至于您要怎么处置,都随您自个的意愿,您看如何?”我好说歹说,就是不愿意趟这趟浑水,话说到这份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他要是在纠缠不休,我肯定会认为,这老家伙有什么阴谋。
    “少东家,您有所顾忌,老朽心里也清楚。任谁收到这么个东西,都会觉得,心里不痛快。可是现在,我不方便见你家老爷子。还有件事儿,这张皮子对你们家老爷子很重要,如果不能赶在中秋节之前送过去,他可能就过不了这个坎儿了!”老猎人近乎用哀求我的语气说道,看他的神情,到不像是在骗人。
    我看了孔老黑一眼,他跟我应该是一样的心情。这事儿,怎么会突然跟老爷子扯上关系呢?尽管心中一大堆疑问,可我脸上表情,却没有丝毫异样。
    “帮你送东西也行,但你至少得告诉我,这其中的缘由吧!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您。”因为记挂这老爷子的安危,所以,就算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可我不得不应下来。但我心中还是存在着很多谜团,现在如果不一一解开的话,势必会存在隐患。
    “你尽管问,老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老猎人拍拍胸脯说道。
    “首先,您第一次来卖皮子的那天,警察发现,一个跟您一样装扮的人,半个多月以前,就死在郊外,脑袋都被人砍去了。而且,那人口袋里,还揣着我给您开的收条。这事儿,您是不是得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呢?”虽然我知道,那天死的人,八成就是这个老猎人。但也不好直说,所以刻意说成是,和他装束一模一样的人。
    “少东家是想问,为什么在那个人死的地方,用血在地上留下您的名字吧!”老猎人一语中的,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的重点。
    明显这事儿,就是有人刻意安排的,所有的嫌疑,都直接指向了我。如果刀把儿叔不是警察,与我一早就有交情,故意把那张收条藏了下来,可能现在,确实会有些麻烦。虽说前后打点下来,这事情也能挺过去,可多少也得在“号子”里呆上一阵子。
    “老先生快人快语,我也就不跟您藏着掖着了!这事儿,要是不说清楚,估计这买卖,可能会谈不拢!”我阴沉着脸说道。
    “这事儿,确实是老朽一手安排的,为了那张图,他们从大兴安岭一路追到这儿。一方面,我安排这么一档子事儿,想让那些人觉得我已经死了,不再继续追查我的行踪。可却始终没能瞒过他们的眼睛。在案发现场留下你的名字,是想提醒你,重视这个事儿。一旦你跟这件事情搭上关系,被警察带进去了,吴老爷子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以吴老爷的面子,把你从里头捞出来,轻而易举。这样一来,吴老爷势必会调查整件事情的真相,那张图自然而然就到了他手里了。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少东家居然有这么大人脉圈子,那个警察铤而走险,帮你掩藏了证据。”老猎人这才把事情的真相,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我心里觉得一阵后怕!本以为,自己在生意场上混了这么多年,已经算是个老江湖了。没想到,在这老猎人面前,却还是个刚出道的毛头小子,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如果不是我与刀把儿叔的交情,让他忽略了这一层面,估计所有的事情,真会按照他的计划,一步步发展下去。弄不好,老子现在还真就进去了。
    听到这里,虽然我觉得被这老猎人摆了一道。可毕竟,人家并没有要置我于死地的意思。慢慢的压制住了心中的火气,更多的是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老先生,好深的计谋啊!”我突然想起爷爷跟我说的话,“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鬼,而是人心呐”。
    “惭愧惭愧!为了老朽这档子事儿,把少东家也牵扯进来,实在是过意不去,万望见谅!”老猎人连连作揖,态度极为诚恳。
    我想了一下,继续问道:“那老先生第二次,是所谓何来啊?”
    “这第二次就简单的嘛,您不是已经看出了我的身份吗?而且,你安排的两拨人,都一去不返。事态照这样发展下去,肯定会闹到吴老爷子那儿,目的显而易见。不过你放心,你手底下的伙计都没事儿,他们就在您的仓库里,没少一根毫毛。”老猎人继续说道。
    这就让我更加不安了,他居然把我安排的伙计,全都给打发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关在我这铺子里,心机之深,实在是令人发指!幸好这人没什么恶意,要不然,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有一点,我很纳闷,他说我知道他的身份?难道是指,他没有影子这件事儿吗?
    我又朝老猎人看了一眼,确实没有影子。正当我想询问此事,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像是有人闯进了铺子里。
    老猎人却很淡定,喝完了杯中的茶水,然后轻描淡写的说了句:“追杀我的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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