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东郡被官军追剿,这种情况下,张弛当然不敢再进巴东郡的郡治永安,只好带着暗刃又重新跑回到了船上,还好五斗米道中有人懂得医术。五斗米道连年四处作战,随军当然也有郎中出身,就扮演起了军医的角色。
    三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其中张弛受伤最轻,只不过是被弓箭射中了小腿,将箭头启出再敷了些药,就无大碍了。
    伤势最重的当然是暗刃,被长矛刺中了几处,光是流血也让人难以承受,不过最严重的还要属胸前被长矛所刺中的那一下。
    所幸白雪速度奇快,及时的赶回船上救治,要是寻常的马力,恐怕难免会死在路上。
    张弛敷好了药,就在酒娘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来看暗刃的伤势。
    本来被张弛所救的那几名在五斗米道中要被煮食的女子,现在也都派上了用场,照顾起了伤员,女子心思细腻,照顾起受伤的人来当然比那些汉子来的精心体贴。
    几名女子一见张弛走了进来,连忙都停下手中的动作,向张弛施礼。
    她们的亲人都被杀掉,况且自己的性命也是被张弛所救,自然而然对张弛感激涕零。张弛腿上受伤,不便相扶,就坐下后让酒娘去将她们扶起来。
    当先那名女子被扶了起来又对张弛施了一礼恭敬说道:“公子有伤在身还是应该多多修养,这位小姐有奴等照看,奴等定会小心谨慎,请公子放心。”
    别的女子见到张弛都神情拘谨,不敢说话,只有这名女子说话大方得体。之前在会稽,张弛要去匹马刺杀北府军上将的时候,就对她有些印象,不过当时情势紧急,他也未曾询问,现在又见到,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做玉儿。”那女子恭敬答道。
    这个名字倒也常见,张弛点了点头,见她手中捧着一个碗,微笑着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补血的草药,这位小姐失血过多,一直昏迷不醒,我来喂她喝下。”
    张弛见暗刃一直蒙着面,不让别人见她的容颜,还说见过她的容颜的人都已经被她杀死了,想她性格那么古怪,这种事情或许真做的出来,免得以后麻烦,张弛便吩咐那几名女子说道:“你们先出去罢,我来喂她吃药。”
    将暗刃的面纱摘下,张弛才第一次见到了暗刃的容貌。
    大出张弛所料,本来张弛想一个女子常年蒙面,就算不丑陋也顶多是中中等外貌,绝色佳人谁愿意将自己的面容遮挡起来?没想到现在揭开面纱,她竟然还真的就是个美人。
    虽然暗刃的眼睛依然紧闭,不过面目精致,五官皆般般入画,实在想象不到,一名刺客竟有如此的美貌。
    “哇哦~”张弛不敢置信到了一个只能以现代人的身份发出惊叹的地步。
    ……
    暗刃这一昏迷,就是昏迷了三天三夜,一直到第四天的时候才刚刚醒过来,不过还是异常虚弱。
    “我竟然没死?”暗刃有些不敢置信。
    一抬头,看见张弛就在身边,正端着一碗粥,说道:“你还有伤在身,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来把这碗粥喝了吧。”
    “是你救得我?我昏迷了多久?”暗刃冷冷的问道。
    张弛知道暗刃性格如此,和老舵主说话也是冷冰冰的所以也不计较,只是如实回答。
    “这些天是你喂我吃粥?”
    见张弛点头,暗刃心中想到,我带着面纱,他又是怎么喂我吃粥,用手一抹脸上见面纱已经不见,忽然惊叫一声:“是你摘掉了我的面纱?”
    张弛见暗刃惊讶的表情,忽然想到不会是和小说中的剧情那样,看到了她面容的人,要么被她杀掉,要么她就必须以身相许吧?狗血桥段可是听说过不少,但却从来没有遇到。
    还好暗刃并没有说话,默默的结果张弛手中的那碗粥,只不过看向张弛的眼光不像开始时那么冰冷,多了几分复杂的神色。
    与暗刃聊了一会,张弛才知道,原来她要刺杀的“狗官”,就是巴东郡太守。因为现在北方的胡人正在调大军攻打北方诸郡,可蜀中的不少官吏私下里都有投靠胡人的意图,手握重兵,但却不肯发兵救援,眼看着北方诸郡都要落入胡人之手。
    北方的几郡就是蜀中的门户,如果痛失,那胡人就可直入蜀中平原,再也无险可守了。
    寒门本来就是各地流民聚集蜀中而组建起来组织,对胡人都有着血海深仇,如今又怎么能让胡人再攻入蜀中?自然而然对那些不肯发兵抵抗胡人入侵的官吏恨之入骨,因此寒门中人在各地开始刺杀这样的官员,巴东太守就是其中的一个目标。
    只可惜巴东太守早有防备,这一次没有刺杀成功,反而是寒门分舵被官军围剿,除了暗刃一人以外,其他的兄弟全部遇难。
    张弛有些郁闷。
    他本来以为当初王小姐让自己来蜀中,肯定蜀中的官吏都是昔日谢阀中人,早已经为自己做好了铺垫。可谁料到原来蜀中也是势力纷杂。
    若是放在以前他也不会在意这些事,找个安全的地方得过且过罢了,可是自从经历了王小姐的死,又在会稽经历了很多的事情之后,也让他的想法开始发生了变化。乱世之中的确很难独善己身,既然连独善己身都做不到,那干脆组建起一个势力,保一方百姓。
    可现在他来到了蜀中才发现,一切远没有那么容易。
    见暗刃有些神伤,张弛也不忍心多谈让暗刃伤心的事,转移话题问道:“那蜀中有没有什么官是主张抵抗胡人的么?”
    暗刃冷哼一声:“做官的都只在乎他搜刮了多少百姓钱粮,哪里肯舍生忘死去战场上拼杀?”
    看来暗刃对做官的人积怨很深,张弛苦笑之下也没有说话。
    暗刃伤重初醒,不宜多谈,应该让她多多休息,张弛聊了两句之后就出来到甲板上。临风而望,这里正是三峡一带,古时候的三峡可比张弛穿越前的三峡更加壮美,不过张弛现在却没有心思欣赏景色。
    还正在叹气中,远远地看见从上游顺流而下来了几艘大船,船上两边都有精兵防护,兵威齐整,直奔张弛所在的这些船队而来。
    糟糕,张弛暗叫。
    前几日刚与官军在寒门分舵发生了冲突,又在大军之中救走了暗刃,也难怪他现在一见官军的大船就有些心慌。
    不过大出张弛意料的是当先的那艘大船刚刚行到前方,已经有一位披着盔甲的将军在船头对这张弛高声叫道:“张公子,果然是你!”
    张弛再定睛仔细一看,心中大喜,来人正是杜希名。
    杜希名连忙将船靠了过来,上了张弛所在的小舟抱拳说道:“张公子,你怎么现在才来蜀中,可真把我和丁公子急坏了。”
    张弛便将这些日子的一些经历大概讲给杜希名,然后又询问杜希名现在的情况。
    “我们来蜀中的经过就比公子要平淡的多,可没有公子面对北府军匹马夺帅那样的惊天动地。”杜希名笑道:“王小姐生前早有安排,这蜀中之东,有巴郡与巴东郡两郡,巴郡的太守原本就是谢阀中人,以前一直跟随王小姐,和我也是一同上过战场的兄弟,一年前被王小姐派到蜀中来任太守,后来王小姐又派人命他等张公子入蜀后追随公子,我们现在沿江而上不用多远,就到了巴郡了。”
    原来王小姐果然早有安排,张弛心中感叹,王小姐当真对自己情深意重。
    以王小姐聪明如斯,当初建康城内的局势她又怎能不知?她用自己的生死赌了一把,虽然最后王小姐输了,却早早的为张弛安排好了后路。
    巴郡与巴东郡,看名字就知道巴东在巴郡之东。其实巴东之所以叫做巴东,就是因为在巴郡之东,同样,巴郡之西,也有郡叫做巴西郡。
    沿着长江而上,没走多久,也就到了巴郡。巴郡郡治也同样就在长江沿岸,巴郡太守名叫秦搏,此时早已经连同丁逸之一起在长江岸边迎候。
    秦搏倒是对张弛毕恭毕敬,寒暄几句后迎入城中,将原本五斗米道的千余人先安置妥当,一群人就来到了太守府。巴郡太守秦搏早已经搬出了太守府,将此地让与张弛居住。
    张弛一听连忙摆手:“这怎么使得,秦将军乃是巴郡太守,如果我初来蜀中将军就把太守府让给我,这不成鸠占鹊巢了么。”
    “怎么使不得?”丁逸之笑着说道:“兄长既然已经到了蜀中巴郡,那日后就是巴郡之主,以后兼并三巴,以做英雄兴业之地,这本来就是王小姐所愿,兄长请勿推脱。”
    丁逸之当然是希望张弛入主巴郡。
    秦搏也执意如此:“王小姐遗命让我追随公子,我怎敢不从,况且我与杜希名本来就是兄弟,他当初也一样是牙门护军将军,现在不也一样追随公子?今日既然公子到了巴郡,那以后就只有公子,再无什么太守秦搏。”
    张弛推脱不得,连杜希名也让张弛入住太守府,一群人将张弛拥入大厅,早就备好了酒菜为张弛接风洗尘。张弛也的确好些日子没有沾过酒了,与众人交杯把盏,一直喝到入夜,众人才纷纷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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