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鸥外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以后是会下地狱还是上天堂, 因为他本身是个无神论者, 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的存在,哪怕他又完全不像是科技侧的异能力。
    他到了晚年的时候, 依旧有闲心想自己下辈子会变成什么,回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所作所为,也依旧没有后悔过。
    毕竟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横滨, 他为了横滨吸收了许多东西,也将自己拥有的东西奉献出去,到最后换来的只是横滨的繁荣发展, 但这样就已经足够。
    他临死之前躺在重症监护室里,过来看他的人寥寥无几, 自己以前的弟子太宰治也过来了,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还以为他只会恨自己,一辈子永远不来看他。
    他送走了自己曾经的下属,送走了自己曾经带出来的徒弟,他在临死前想了想, 自己在来到重症监护室以后陪自己时间最长的,反倒是自己的小师弟狩野秋一。
    30多年过去,狩野秋一依旧是他记忆当中的那副样子,已经50岁的小师弟看起来最多只有30岁,走在路上都会被小姑娘抛媚眼的那种。
    “你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像已经50岁的人了。”森鸥外最后见到秋一的时候,他已经快要睁不开眼睛,呼吸非常微弱, 就连说话也需要凑近了才能听到。
    “可能因为我有爱情的滋润吧。”狩野秋一开了个玩笑,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爱人鬼灯。
    鬼灯这个人也是个传说。
    当初两个人结婚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是鬼灯抱狩野秋一的大腿,甚至觉得可能是对方图书业秋一的权力和金钱,才会选择和他在一起。
    当初森鸥外从别人口中得知两人要结婚时的第一反应也是这个。
    他和狩野秋一两个人的关系亦敌亦友,但总的来说还是同门师兄弟的情谊要高上一筹,他也算是看着自己小师弟长大了,对于这个听话乖巧又懂事的孩子也非常喜欢。
    要说不在意,那不太可能。他怎么都没想到少爷秋一居然会在20岁的时候就选择结婚,而且还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陌生男人。
    在见到鬼灯之前,森鸥外也以为对方是为了自己小师弟的钱财和权力,也有可能是为了小师弟的美貌。
    然而在见到对方之后,森鸥外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全都是错的。
    这个男人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寡淡,并不是外表上的寡淡,而是一种什么都不在意,都没有放在眼里的一种直觉。
    这是一个拥有异常大权力的男人。
    他身上的这股气息是只有常年浸淫权力的人才能拥有的气质,别说是基于狩野秋一的权利,要换过来说,也会有人相信的。
    在见到鬼灯的那一刻,森鸥外思考的就从怎么让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小师弟好一点,变成了怎么才能让自己小师弟在这个男人手中不吃亏。
    他一看就非常难搞,如果以后要出轨,小师弟不一定能干的过他。
    但是就后来两个人的相处来看,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其实是平等的,都会互相征求对方的意见。
    鬼灯这个男人对小师弟也非常好,已经到了只要是要求不过分就全力满足的程度。
    他们几个认识了30多年,森鸥外就没有见到过鬼灯否定狩野秋一说话的场面,从来都是狩野秋一决定。
    放在那个男人身上来说,着实难得。
    也是那个时候,森鸥外才放下了对那个叫鬼灯的男人的戒心,真诚的祝福了两个人。
    “我到时都只是孤家寡人一个,你这人就不要在这方面再刺激我了。”森鸥外苦笑道。
    他把一辈子都奉献给了横滨这个城市,,一直都没有找一位可以和他一起过日子的人,一直到现在快要死了都是孤家寡人一个。他自己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只是吃狗粮的时候觉得稍微有点撑的慌。
    “你们两个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应该就不用我操心了,如果有缘,我们下辈子还能再见。”
    “那我们可能没有什么缘分。”,狩野秋一眨了眨眼睛,“等你去了那边记得在外面等一下我们,我们很快就会过去找你的。”
    “你在胡说什么?你们两个还年轻的很,怎么可能会这么早就死。”森鸥外还以为秋一在说他们两个也会很快就吸牺牲,赶紧骂了他一句,“我果然是老了,平常我哪能说这么多话。”
    他今天说话的语调都不对,和他平常说话的语气完全不一样,而且精神比以前也好了很多,要放在往常,他现在应该是在昏迷不醒。
    狩野秋一大概明白了。
    这是人临死前的回光返照,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在地狱再见面,他这话可不是说着开玩笑,而是事实。。
    人类的身体,的确是脆弱。。
    在他壮年时期还可以稍微频繁一些往来人间和地狱,等他到了40岁身体开始衰弱时,他就开始克制自己,不要来回到处乱跑。
    所以森鸥外去地狱之后,见到的很有可能只有鬼灯。
    森鸥外这辈子做了不少坏事,短时间内不可能去转世投胎,足够等到自己死了,然后一起叙叙旧什么的。
    可能是预料到了什么,森鸥外说话的嘴一直没有停下过,好像只要停下就再也说不出来了,絮絮叨叨的样子和他平时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两个阶段。
    秋一知道不久之后会在地狱再见到森鸥外,所以现在根本没有要离别的悲伤,这让森鸥外有些纳闷,甚至开始怀疑狩野秋一,究竟有没有为他的死亡而感到悲伤。
    森鸥外终于停下了说话。
    “你们两个……好歹给点反应吧。”
    狩野秋一都没什么反应,更不用说是鬼灯了,鬼灯这段时间工作特别繁忙,临时抽出时间来看森鸥外已经是他看得起森鸥外。
    他不仅要处理地狱的工作,还要负责异能特务科的工作,一个人劈成两半,整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哪里有时间去悲伤。
    森鸥外觉得很生气,可他没有力气蹦起来去打两个人,只能躺在床上喘着粗气:“你这家伙……”
    “算了。”刚才还有点精神的森鸥外,渐渐失去了那股活力,躺在床上,恹恹的,说话的声音都越来越细,需要凑到他身边仔细听才行。
    狩野秋一凑了过去,他有幸听到了,森鸥外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
    【记得把爱丽丝的小裙子一起烧给他。】
    狩野秋一:……
    鬼灯已经看到了过来接人的荼吉尼的身影,两个人打了招呼,荼吉尼便走了进来。
    “下午好。”荼吉尼也和狩野秋一问好,“再有不到10分钟他就要死了,所以我提前过来接人。”
    “就只剩10分钟了吗?”,狩野秋一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对于神来说,几百年的时间就是一眨眼。”荼吉尼对此倒是无所谓。
    “嗯,没有办法,和人类接触的多了,而且以前我也是人类啊。”狩野秋一想知道自己死后会发生什么,葬礼上大概会很冷清。毕竟自己认识的人基本都已经死了。
    他觉得自己死之后,不会为了自己而悲伤,还有可能给自己开一个欢迎会欢迎自己死掉。
    放在地狱那群家伙身上,是真的很有可能发生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10分钟过得相当快。森鸥外慢慢发觉了自己生命力的流失,最后睁开眼睛,伸手握住了秋一放在病床边的手。
    “横滨以后就交给你们了,这是我们的心血。”
    “我会努力的。”秋一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这里交给我就好,你安心的去吧,”
    听到秋一这话森鸥外恨不得不得气醒过来,再把他暴打一顿。只不过森鸥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慢慢变轻,从床上飘了起来,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他能够看到自己躺在床上的尸体,还有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个长相妖艳的女人。鬼灯和狩野秋一两个人正低头说着什么,见到自己死之后,竟然一点悲伤的气氛也没有,甚至还笑了出来。
    森鸥外气的牙根痒痒。
    荼吉尼招了招手让他过来,“你已经死了,就由我来把你带到地狱去吧。”
    原来人死后还真的有地狱吗?
    森鸥外没有想到。
    “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当然了,我们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不要再耽误时间了。”荼吉尼拍了拍秋一和鬼灯两个人的肩膀,“这个人已经死了,我就带回去了,放心吧,我是不会为难他的。”荼吉尼看着两个人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他。。
    “鬼灯,你下午回去的时候记得来接一下,对了,还有秋一,缘一让我跟你说他妈妈好像找到了第二春,希望你可以参加他们的婚礼。”
    “婚礼?闪婚吗?”他可没听说荼荼夫人有喜欢的人。
    “听说上是在相亲宴会上一见钟情,当时就决定要结婚。”
    这个人不是来接自己的吗?为什么狩野秋一和鬼灯这两个还活着的人可以和她说话?
    很显然是曾经认识,或者已经认识了很长时间的朋友。
    森鸥外颤抖着双手指着几个人。“难道你们两个人已经死了吗?什么时候死的?我一直在和死人交往吗?”
    “当然没有死,我们还活的好好的呢。”秋一并没有避讳过,既然他已经发现了,索性也不再隐藏。
    “如你所见,是同事关系。”
    荼吉尼点了点头。
    森鸥外头疼,有点无法理解现在的情况。
    他森鸥外以前也是个运筹帷幄一肚子墨水的人,他现在被这个事实冲击的说不出话来。
    “你的异能力难道还能沟通死亡吗?”
    “……差不多?”狩野秋一不是很确定,“不过我现在的能力已经不是异能力了,等过段时间你就明白了。”
    “时间有些不太够用了,你该去地狱了。”狩野秋一本来想解释的,但是荼吉尼比了个时间的姿势,狩野秋一就放弃了解释。
    “等你去地狱之后就可以发现真相,老师他们现在也在地狱替我打工。”
    “……夏目老师吗?”
    狩野秋一点了点头。
    森鸥外神情恍惚,被荼吉尼牵着手腕带回了地狱。
    经过了一系列前置工作之后,他终于来到了阎魔殿接受审判。
    他自己都记不清,自己究竟杀了多少个人,下地狱会遭受审判,然后接受惩罚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然后看到了自己小师弟的爱人鬼灯。
    作为阎魔大王的辅佐官,出现在他的面前。。
    工作当中的鬼灯有多么难缠加上铁面无私森鸥外也是知道的,想来也知道两人不适合在这种情况下叙旧。
    森鸥外在审判的时候也非常识相,没有撒谎,否认自己曾经的罪行,而是非常坦然的承认了,让今天的审判非常之顺利。
    在经过审判等到晚上下班之后,他才见到了鬼灯。
    “你还活着的时候做了什么应该心里有数,今天给你判的刑法是按照法律来的,我也没有办法更改,不过你可以庆幸的是和你在一起受罚都有你认识的人,到时候我会直接带你过去的,你也不用感觉到孤单,你的老师留在了地狱,等你刑期结束之后可以和他一起生活。”
    鬼灯顿了顿:“当然,选择投胎也是可以的。”
    投胎是不可能投胎的,只能给他打工这样子。
    鬼灯根本就没打算让他们走,现在地狱缺人缺的厉害,这种高智商高学历,而且以前当过管事的人的灵魂很少,可遇不可求。
    “这样啊……”森鸥外沉思了一下。
    这个时候的森鸥外还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他被直接送进了等活地狱里,也终于见到了和自己一起受刑的老熟人。
    福泽谕吉在去年的时候先他一步离开了这个美丽世界。
    既然这个世界有天国地狱,那曾经当过保镖杀了不少人的福泽谕吉肯定也在地狱里面,但是两个人会在这里相遇……究竟是缘分还是作孽?
    “晚上好,看来我们的缘分很深的。”
    福泽谕吉看了他一眼,直接扭过了头,没有理森鸥外。
    他也不生气,一转头又看见了另外两个老熟人。
    早几十年被他直接弄死的先代首领和mimic的首领纪德
    森鸥外:?
    地狱,这么小的吗?
    首领他倒是可以理解,毕竟他是日本人,可是记得他可是外国人为什么会在日本的地狱里面?
    “外国灵魂居住条例规定的罢了,他在日本杀了不少人,所以要先在日本受到应该有的惩罚之后,再回到他的国家的地狱,继续接受那边的审判。”狩野秋一给森鸥外解释了一下,“毕竟地狱也是与时俱进的,可不能落后国外。”
    秋一还没有死,今天是他例行来地狱处理事务的日子,正好他认识的人死的差不多了,回来看一看他的朋友们。
    “我回来的时间比较巧,你还没有正式开始服刑,我先带你去看一下我当初打下的江山。”,狩野秋一带着已经恢复了年轻形态的森鸥外,通过层层的传送门来到了最底层的地狱,炎热的阿鼻地狱一阵一阵的往外涌着热气,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行走的狱卒和灵魂。
    这个场面宛如浮世绘中描绘的地狱的场景,空中传来的哀嚎声,不断的刺激着森鸥外的感官。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阿鼻地狱,是我负责的地方。”狩野秋一举起了手指着前面的刑场,“你该庆幸你没做特别多坏事,不然就直接到我手里面了。”
    森鸥外:?
    “我在现世的时候会记得多给你烧点纸钱的,多给你贡品,这样你还能减减刑,早点从刑期中脱离出来给我们打工。”
    森鸥外沉默了。
    “……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
    “也不能这么说,能者多劳嘛,而且狱卒的工资待遇也非常不错,你可以考虑一下,要是真不愿意的话,转世投胎也是可以的。”
    能够留下来给他工作是最好,如果他真的想转世投胎,他也不会阻拦,毕竟这是个人意愿问题,他们也不太好插手。
    福泽谕吉并不打算在刑期结束之后继续在地狱工作,而是打算转世投胎重新开始人生,至于森鸥外就不一样了,他的性格和福泽谕吉有着根本的不同,在转世投胎和在地狱成为狱卒之间,他有90%的可能性会选择在地狱当狱卒。
    “你分明是已经打算好了。”
    “因为我觉得你不会选择转世投胎的。”狩野秋一带着森鸥外在阿鼻地狱转了一圈。阿鼻地狱很大,里面关押着不少非常危险的生物,秋一带着他去看了一下不少只活在话本之中的生物,甚至还在巡逻的路上看到了过来巡查的。牛若丸。
    森鸥外:……
    “挺有趣的。”
    “对于我来说,地狱就是个只要不犯错就非常适合养老的地方,现在地狱挺缺人的,如果你能来的话,晋升速度应该会非常快。”
    “我的刑期还有500多年。”听到森鸥外此言,狩野秋一拿出了计算器噼里啪啦的按了起来,“按照。规则来算,如果我一直每年都给你奉上贡品,你的刑期应该会从500年间到100年左右,本来如果我开口,你可以直接免去刑罚的,不过这么做容易被人说是利用职权,而且对鬼灯的威信也不太好,所以不能全部免除。”
    他现在是神,只要跟上面说一声这人是他想保下的,那他们就不会对森鸥外多说一句话。
    森鸥外的三观在不断的被冲毁重塑着,:“你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他心中其实有了一个猜想,但并不敢确定,因为这个可能性……着实不太可能。
    总不能是神……之类的吧。
    狩野秋一将计算器塞回袖子里,非常坦然的说道:“是神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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