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分局审讯室里,何家男主人何恩泰面含着愧色,向曲卿方乐等警方的人认罪,并开始了阐述。
    “根源,就在于我对刘国胜先生的误解上。”
    “我对刘先生,也即我的前任的了解,主要就是当年他那件伤人案,以及我太太在话题涉及到她前夫的时候,所讲述出来的那个人的形象。”
    “暴力,粗野,自私。”
    “这样的人,还是我的前任,他出狱以后,会不会来影响到我的家庭呢?”
    “我是有着这样的疑虑的。”
    “论到我太太,我认为我是很有自信的。”
    “我骨子里,其实是一个蛮高傲的人,对小人物不太看得起,即便我时常对他们和言相向,之所以和气,只是不想招惹到麻烦而已。”
    “毕竟他们拥有的,远没有我拥有的多,我也比他们更害怕失去什么。”
    “所以我十分推崇和气生财。”
    “我自信于妻子对我的忠诚,但是对于女儿欣欣,我是很没信心的。”
    “说实话,我是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女儿来对待的,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才9岁多一点儿,那个时候,她妈妈,就是我现在的太太在我公司里上班,她一个小孩子,竟然找来了公司找她妈妈。”
    “那时候,我就对这个小女孩儿上了心。”
    “等到我和她妈妈结婚了以后,我也是真心想对她好。”
    “可是,欣欣是个倔强的女孩子,一直就比较叛逆,她把我对她的好当成是装样子,是为了讨好她的妈妈。”
    “我要是忽略她,就更没可能跟她改善关系了。”
    “所以在怎么和她亲近的尺度上,我一个之前从没有女儿的大男人,相当把握不准。”
    “而且,我注意到,她对我这个继父冷淡,对她的亲生父亲刘国胜,貌似也很有抵触。”
    “我好几次听到她妈妈对他提‘你爸爸’这三个字,就是说我的时候,欣欣态度都十分激烈,很抗拒地说她没有爸爸,我也不是她爸爸。”
    “虽然这种话,大部分时候都是避着我讲的,但欣欣对我的真实态度,我是深深了解到了。”
    “慢慢的,我觉得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欣欣之所以不认我这个后爸,是因为她还忘不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对一个亲人,你表现越强烈抗拒,说明你潜意识里越在乎。”
    “所以我想,那个男人要是出狱以后,会不会把女儿从我身边夺走呢?”
    “如果欣欣不跟我们在一起了,去了她亲生父亲那里,我总觉得,我像是会有什么东西被从身边剥夺走一样。”
    “大概有6年了,我一直当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所以在刘国胜出狱之前,我左思右想,瞒着我的太太,开设了一个个人身份的新账号,给刘国胜本人的账户打过去了160万。”
    “他的账号资料,我是托了银行系统里认识的人查出来的。”
    “一完成了转账,我就注销了那个账号。”
    “我想的是,刘国胜要是有了钱,就没必要来前妻这里求助了,也就没机会接触到欣欣。”
    “现在想起来,这是个很幼稚,很自以为是的想法。”
    “我根本就没有将刘国胜先生,当一个独立人格的社会个体来看,只是将他当做了一个潜在的麻烦。”
    “我的自以为是,得到了反抗,刘国胜不久以后就直接来到了我公司找我。”
    “那时候,我是觉得这个人得寸进尺,贪得无厌,估计是觉得我给他的钱不够。”
    “也是不久前我才想明白,人家其实只是不想要我的钱,想把钱还回来而已。”
    “可那个时候,我无疑是误会了他,我避而不见,而后来我妻子出面,将他呵斥走了,说实话,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丈夫,我是有着深深的自豪感的,因为我妻子果然站在了我的这边,连辩解机会都没有给那个男的。”
    “但是后来我发现,果然,弱点在于我的女儿那边。”
    “我从妻子那里得知,刘国胜平时正在跟踪和监视欣欣的行为,虽然我妻子只是将这个当成了刘国胜对我们家庭的骚扰,但我却有种深深的危机感,我怕欣欣真的变回了那个男人的女儿。”
    “因为从一个旁观者角度看,刨除掉我太太对她的前夫的个人情绪,刘国胜所做的事其实是在关心欣欣,在展现一个亲生父亲关心子女的权力。”
    “而这个权力,是天生的,无可指摘的。”
    “它不用我那样遮遮掩掩,畏首畏尾,前思后虑,它只要直接表现出来就行了。”
    “我有种无力感,我觉得自己在这个战场上,是争斗不过刘国胜的,虽然我是个公司老板,他是个刑满释放人员,无论从哪个角度讲,我都强于他。”
    “所以,我又使用了第二个昏招。”
    “这大概也是,我今生所做的最错误的决定之一了……”
    说到了这里的时候,讲述人何恩泰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懊恼,乃至是后怕。
    他暂停了下来,喉咙吞咽了下。
    方乐小心翼翼接口:“是黄自聪?”
    何恩泰点头,说:“不错,现在想来,我实在不该招惹这种人。”
    “我平时对这种人,是退避三舍的,因为我之前在国外做生意的时候,经常被这种人找麻烦。”
    “还好回国后,发现这里经商环境好多了,所以对这种人,我更加不想招惹了。”
    “我知道黄自聪这个人的存在,是有一次,我公司的一个合作方欠了业务款拖延不还,要是走正规渠道打官司催款的话,费时弥久,而且存在一个执行环节,而我公司的现金流将受到影响。”
    “那个时候,我才回国开公司三四年,脚跟还没有站稳的,实在不想大动干戈。”
    “这时,有本地雇来的手下人给我出主意,说可以使用一些非常规手段,找一些不那么好惹,连警察都无可奈何的人。”
    “手下给我提到了一个人,就是那个黄自聪。”
    “说这个人很擅长催债,而且没有被警察判罚的记录,手段了得。”
    “为了公司,我咬咬牙破了原则,请那个手下作为中间人,雇佣了黄自聪来催债。”
    “果然,不久后,对方主动来还款,并且摆酒宴道歉。”
    “我是不知道,那个黄自聪到底具体使用了什么手段让对方屈服,反正我是认识到,这黄自聪的确在这类事情上,很有能力。”
    “当然,那一次,我根本就没有和黄自聪见过面。”
    “我只当这是一次‘正常’的雇佣买卖,是一次性的,以后都不会再找他了。”
    “因为我的公司度过危机以后,将更加强大,靠着正式的法律保障,就能活得很好。”
    “谁知道,命运是种可笑的东西,我最终还是招惹上了这个人,成了一切麻烦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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