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夕是早产儿,从小体弱多病,在医院一待就是两三年,成长轨迹跟正常孩子不同。俞家夫妇对儿子没有别的期望,只求小家伙能健健康康长大。
    夫妻俩旅居国外多年,今年接到工作调动的通知时,他们是犹豫的,就怕换了地方俞夕没法适应。但医生告诉他们,如果将来还是要回国的,那就宜早不宜晚,年龄越小越容易融入新环境。公司也答应给半年的反悔期,可以先回国待一段时间,半年里如果改变主意了随时回来。
    可没想到的是,俞夕第一天去邻居家就认识了新朋友。从监控里看见俞夕和顾北陆在玩耍的时候,四人都很惊讶,都说自己的儿子从来不主动跟别的小朋友亲近。
    当然,顾北陆是因为太早熟孤僻,而俞夕是因为没上过幼儿园,没机会接触同龄人。
    从顾家回来之后,俞母就抱着儿子问“夕夕今天这么开心,在邻居家是不是交到新朋友啦”
    俞夕本能地要点头,突然想起了约定的秘密,小脑袋停顿了一下,用力地摇了摇。
    他要保密,但又不想骗妈妈,只好瘪了瘪嘴“妈妈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说完他还是很愧疚,双手抱着妈妈在脸颊上亲了一口。从小就不会说谎的孩子,连心虚都显得很真诚。
    俞母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傻孩子。他们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俞夕的社交进展很顺利,这让他们很惊喜。
    “我们夕夕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也是正常的,那等你想告诉妈妈时再告诉。”
    没有被责怪,俞夕心里都暖开了花。妈妈真的好漂亮好温柔,原来有爸爸妈妈有家的感觉这么幸福。
    他觉得这本故事书里的世界真是太美好了,除了不能随时随地游泳
    当俞夕说想游泳时,俞父俞母才想起还没有联系好游泳教练。
    俞夕以前总是感冒发烧,当时国外的儿科医生说这孩子免疫力太弱了,建议去学游泳。
    夫妻俩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报了几节婴幼儿游泳课,没想到儿子特别喜欢这项运动,而且天赋极高。最让他们欣慰的是,一段时间下来,俞夕体质渐渐好了起来。
    这次回国匆忙,他们光顾着先找房子和学校,游泳课还没来得及定下来。
    周日早晨,顾北陆按时起床吃早饭。当顾父顾母见儿子恢复了平时的穿着时,彼此使了一个眼色。
    “derek早啊,今天有什么计划”
    作为一个智商过于高的孩子,顾北陆坚持一周自己安排一天生活,但不出意外这一整天他都在看书和学习。
    “上编程课。”吃完最后一口营养师配好的麦片,他擦了擦嘴,眼神中透露出对知识的尊重。
    顾母对儿子说的内容不感兴趣,拿起高脚杯品了一口早餐红酒,缓缓道“你不想去跟邻居家弟弟玩吗”
    说好的6岁该有的样子呢
    突然顾北陆小脸一沉,不露声色地盯着他妈妈“什么邻居我为什么要跟他玩”
    难道俞夕说漏了什么
    顾母耸了耸肩,无辜道“没什么,我们昨天请他们一家来做客,人特别可爱一小男孩,我以为你会喜欢这样的朋友。”
    顾父赞同“嗯,挺好一孩子。人家小俞两口子都是高知,教出的小孩差不了。”
    别人看不出来,他们自己亲儿子他们不会不知道。以前让他去跟别的小朋友玩,他都懒得反驳。今天的反应这么大,明显就是心口不一还故作老成。
    顾北陆垂下眼默默喝了一口牛奶。
    他昨晚思考了一下,他的确不讨厌这个小邻居,甚至可以说是他愿意接近的第一个同龄人。
    俞夕是他见过的最可爱的小朋友。不仅不怕他,还会对他笑。
    但他面临着一个尴尬的问题,俞夕不知道他就是顾北陆。
    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怕吓到人家,毕竟那小鲨鱼看起来胆子不大的样子。
    正想着,儿童手表响了。是上课时间的提醒。
    顾北陆跳下椅子“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
    望着儿子上楼的背影,顾母说“算了,不告诉他夕夕要过来。”
    昨晚俞母给她打电话问游泳私教的事,她马上就安排上了,让俞夕到顾家来上课。他们家的游泳馆是扩建的,小区的其他房子都没有。
    在书房上完一小时的课,顾北陆伸了个懒腰,儿童手表响了。到了课间餐时间,楼下餐厅里,管家已经准备好了果汁和点心。
    顾北陆一眼就发现今天的份量比平时要多出一倍。
    “有谁要来吗”他拿起橙汁问。
    “对门的俞家小少爷正在游泳馆上私教课,下了课就过来吃点心。”
    顾北陆拿着杯子的手停住了“他怎么来了”
    管家以为他介意别人用了自家泳池,毕竟他们家小少爷有洁癖,接触身体的东西都不愿意与人共用。
    “这太太说你也不太喜欢游泳,泳池有点浪费,所以就如果你想用,下午我就让人消毒换水。”
    顾北陆小大人一般地皱起眉头“谁说这个了我问的是他来我怎么不知道”
    管家有点无语。小少爷可从来不关心家里来什么人,只要不让他见就行,这次怎么还兴师问罪起来了。
    “少爷,你上课时间我们不敢打扰。”
    顾北陆放下橙汁杯,在原地没动。他既想回房间,又想去看看俞夕。
    俞夕欢乐地上完了游泳课后,被佣人带到餐厅吃课间餐。
    游完泳的俞夕神清气爽,听说还有好吃的,开心坏了。更开心的是,一进餐厅就看见了自己的新朋友。
    “derek”
    俞夕小跑着到桌边,踮起脚尖,甩了甩额前还未干透的刘海,抬起头去跟坐在椅子上的顾北陆打招呼。
    “derek上午好呀。”
    顾北陆一时间有种被抓包的错觉,杯里的橙汁差点洒出来。
    看着俞夕圆溜溜的眼睛满是水汽,还有脸上笑出的小酒窝,热情得像小太阳一样,他到嘴边的你好突然说不出来了。在外人看来,便是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
    但俞夕也不在意,只顾着高兴。
    管家看着顾北陆一脸纠结的表情,赶紧把俞夕抱上座椅,系上儿童围兜。
    “谢谢管家伯伯。”俞夕看着围兜上的小鱼,又是喜欢得不得了。
    管家正感叹这小朋友真乖,下一秒就被自家少爷说的话吓了一跳。
    “我也要围兜。”
    管家
    三岁开始就拒绝围兜吃饭的顾北陆,竟然主动要求戴围兜。
    顾北陆勾了勾手示意要他弯下腰,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别叫我少爷”。
    “好的derek。”虽然依旧一头雾水,但专业素养很高的管家还是照做了。
    戴好了同款围兜的顾北陆看向俞夕。
    但俞夕没在看他。俞夕正两眼发光地盯着桌上的黑森林蛋糕和橙汁,小舌头舔了舔嘴唇。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顾北陆抢在管家之前,把食物推到了俞夕手边。
    俞夕的注意力全在蛋糕上,快速地说了一句谢谢就抓起了小叉子。
    顾北陆蹙眉,他认为俞夕肯定是游泳消耗太多,饿着了。这私教也不看俞夕这小身板,就给人这么强的运动量。他莫名地觉得不满,决定回头要去找找这个私教。
    俞夕第一次吃到蛋糕,香香甜甜的,整个人沉浸在美味中。儿童份量的小蛋糕本来就没多少,但俞夕吃得很慢,一小口一小口的。顾北陆三口能吃完的东西,他得吃十口。
    吃完还舔了一下嘴角,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derek,你的蛋糕你不吃吗”看着顾北陆面前的小蛋糕一口未动,俞夕的目光又黏在了上边。
    满眼写着还想吃。
    顾北陆沉默了几秒,他并不喜欢吃蛋糕,但也没有直接把整块蛋糕给俞夕。
    他刚刚看出来了,这小鲨鱼吃东西没节制,给多少吃多少,回头该吃坏肚子了。
    在俞夕热切的目光下,顾北陆又做了一件从来没做过的事。他拿起自己的叉子,叉了一小块,小心翼翼送到俞夕嘴边。
    身后管家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俞夕想都没想,乖乖张嘴一口咬住了送来的美食。肉嘟嘟的脸颊一嚼一嚼的,摇头晃脑,满脸写着满足。
    而顾北陆发现,给俞夕投食的感觉还挺好。
    本来只打算给他吃一口,但当俞夕又投来期待的小眼神时,顾北陆没忍住,又给他喂了一口。
    这一口俞夕头偏了点,一抹巧克力色的奶油留在了嘴角。
    顾北陆顿了顿,浑身难受。俞夕还没察觉到,吃完了还想要,又盯着蛋糕看。
    “先擦嘴。”顾北陆提醒他。
    顾北陆的意思是用餐巾擦嘴,俞夕下意识抬起手抹了抹嘴巴,巧克力色的奶油晕开了一大片。
    小花猫脸。
    顾北陆倒吸一口空气,呛得自己连咳好几声。
    好在管家眼疾手快,很快就用餐巾把俞夕的小脸和小手擦干净了。
    “derek,让我来吧。”管家很担心顾北陆会发脾气,想把这活揽了。
    顾北陆却不让。这件事他做得很愉快,这个小插曲也不会影响他的愉悦。
    俞夕还小,不太会吃东西,他这样告诉自己。
    他接着喂俞夕吃蛋糕,就好像刚刚的一幕没有发生过。
    明明两个人年龄相当,但他就是觉得俞夕比他小很多。小到让他觉得这人怎么这么容易哄,一口蛋糕就能高兴成这样。
    俞夕吃得有点忘乎所以,以致于顾北陆说“只能再吃最后一口”时,他露出了委屈巴巴的眼神。
    就跟昨天听见不能游泳一样,在顾北陆看来下一秒俞夕就能哭出来。
    他心里提醒自己不能再给俞夕吃了,再吃下去就真的要生病了。
    “不能吃这么多甜点,吃多了要去医院打针的。”顾北陆坐直,学着大人的语气警告,“明天再来吃。”
    虽然嘴馋,但俞夕最知道生病的严重性,他再也不想去医院了。于是他听话地点了点头,重复着顾北陆的话,说不能吃太多,不要去医院。
    顾北陆听着小奶音,突然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小脸颊。
    好软。真的像棉花糖一样。
    俞夕的皮肤很白,很容易留下痕迹,轻轻一捏,就红了一片。他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被捏了一下,但不疼,所以也没有在意,只是抬手挠了挠被捏过的脸。
    “derek,你明天还会来吗”他看着顾北陆问。
    “我”顾北陆回过神,“不知道,可能不来。”
    但是如果俞夕要见他,他也能披着马甲来。
    “哦”俞夕有点点失望,“那我只能吃一块蛋糕了。”
    顾北陆听见这个答案,沉下了脸,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你就只为了吃蛋糕”
    俞夕歪了歪脑袋,想了想,说出了实话“还有游泳。”
    顾北陆“”
    俞夕不知道他的内心活动,继续说“对了derek,我觉得顾北陆是一个很好的小朋友。”
    他觉得顾北陆可能不像书里写的这么小霸王,可能只是性格内向不合群,不然这么会这么慷慨地招待他们,但脸都不露一个。
    顾北陆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俞夕耐心地说“他把游泳池借给我,还给我们吃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我们该去感谢他。”
    在书里,顾北陆本质不坏,只是不知道怎么交朋友。俞夕现在觉得,既然他看过故事,就该主动推动友谊的小船扬帆远航。
    顾北陆一时间忘了俞夕是在说自己,气鼓鼓地反驳“他做了什么他就好是我给你吃我的蛋糕,我难道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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