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3-09,星期二,第一更)
    秋日黄昏凉风轻拂,一轮明月清照着濡水流向黑暗的天幕。濡水北岸,数千兵马蛰伏不动,隐藏在岸边的树丛灌木之中,不停摇曳的芦苇荡旁响起潺潺流水声,掩住了马儿嘶鸣和鼻息声,马儿的主人不时的安抚着它,唯恐发出一丝杂音打扰了寂静的黑夜。
    突然,对岸升起数堆篝火,远处更有一场大火映白了天际,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蛰伏的兵马望见火起,开始有少许躁动,几声低沉的怒喝传来,复又归于平静。
    就在此时,对面一叶孤舟疾速驶来,船上人打着火把不停挥舞。
    过得一时,哗啦哗啦的划水声越来越响,小舟已进抵岸边。不待停稳,舟上跃下一人,高大的身躯落于水中,‘噗通’,‘噗通’踩水而行,身影在河水影月的银色光泽中显得分外清晰。
    “来人可是朱贲?”一声低沉而清晰的问语自黑漆漆夜色中传来,那人忙伸着头四处张望,口中答道:“正是末将朱贲,大将军可在?”
    朱铉听闻正是朱贲那独有的洪钟般嗓音,方显身出来相见。
    “朱贲,我在这!”
    朱贲循声音看去,见朱铉正立于灌木乱丛旁,忙跑上前去秉道:“大将军,军师命我回来报信,一切顺利,请您依计行事!”
    朱铉似乎放下心来,重重地吐了口气,再次印证一遍,问道:“刚才那把火可是王门放的?”
    “正是!军师与我约好,王门一旦举火,他便命人燃放爆竹。方才火起时,爆竹连声作响,必是王门已然得手!”
    “好,牵招、潘凤,率人登船渡河。”朱铉不再犹豫,转身命道。但见濡水岸旁,树木灌丛之中,数千军士抬着舟楫而起,迅速冲入水中。少顷之后,便扬帆向对岸驶去。
    原来,田豫手下副将王门派亲信前来,声称愿意投降。王门是田豫得力将佐,掌管着田豫全军的粮草,一旦他背叛田豫,举火焚烧军粮,再率军缠住田豫,朱铉便可趁机渡河,等朱铉军开到,便与其一起击溃田豫军。
    朱铉、刘晔听闻自是欣喜,但又担心王门诈降,难免有些狐疑?
    思来想去,刘晔主动请缨,前去王门军中一探虚实,并相机行事。
    朱铉起初担心刘晔安危,但素知刘晔胆大心细,此去若真能策反王门,必可一举攻克故安,便同意了刘晔的请求,并派朱贲同往。有朱贲在,刘晔的安危可放心不少。
    就这么着,刘晔、朱贲二人跟着那自称名‘固安’之人渡河而去。
    三日前,刘晔派人送回消息,王门确是真心投降,一切也都布置妥当,约好故安火起,朱铉便令人渡河进击田豫。但为防万一,刘晔一再叮嘱朱铉,不可亲身前往,只命牵招、潘凤率军即可。
    两个时辰后,牵招、潘凤已率领八千人马渡过濡水,将要率军杀奔故安,从后面闪出一人来,说道:“莫急,等我一起。”
    牵招、潘凤惊愕的转过头来,神情如同白日见鬼,因为那是朱铉的声音。
    “将军,你怎么来了?军师一再嘱咐你不可亲身犯险。”看见真是朱铉亲来,牵招、潘凤不由得一起急了眼。
    朱铉笑了笑,凛然言道:“你等率将士们渡河厮杀,我却躲在对岸,这象什么样子?再说,军师自己更危险,难道我还不如一个儒生胆大?”一旁憨憨的朱贲握着精铜熟棍挥了挥,也笑道:“有我在,大将军不会有事!”
    牵招、潘凤无奈的摇摇头,商议了一下,由牵招率军在前,潘凤、朱贲护着朱铉跟来。朱铉苦笑一声,也不与他们争执,只催促快些出发,全军直奔故安城而去。
    故安城内,堆放粮草的地方突然着了大火。田豫得报惊恐万状,一面派人去救火,一面找寻副将王门想问明缘由,不期王门率部下三千人杀至府邸前,幸赖亲兵将领关靖率田豫近卫军拼死保着田豫逃出。
    田豫逃出后,组织赶来的兵马围攻王门所部,双方在西门大战,互不相让。
    王门得刘晔授意,令全军守住城门,等待援军到来,由于是黑夜当中,双方甲胄服色一般无二,混战在一起根本就是敌我难辨,多有误伤己军的事情发生。
    如此一来,双方便胶着在西门,时间正飞逝而去,牵招已率领前锋三千鲲鹏骑杀到。
    田豫远远望见,气得大喊道:“王门,主公待你不薄,竟背主求荣,汝心何安?”王门犹豫之间,险些退出西门外,功败垂成。
    所幸牵招兵已到,王门也铁了心叛主,便命部下将左臂缚以白巾,与鲲鹏骑一起向田豫军杀去。
    田豫情知已守不住故安,在关靖的保护下,率领数千幽州铁骑冲出西门,向五阮关逃去。
    逃至半路,正遇上朱铉、潘凤等人。
    先登军上前,举起硬弩一阵激射,幽州铁骑立时人仰马翻死伤无数,连猛将关靖都被射死在马上。
    田豫见敌不过先登军,又率军向北逃窜,马文成率领探马营以弓弩挡住。
    无奈,田豫仅率数百人向南逃走。
    朱铉即刻带领朱贲和千余骑兵追了上去,将田豫包围起来。数百幽州骑兵慌乱之中,被射杀被砍死许多,不一时便损失殆尽。
    朱贲上前来战田豫,一个照面便砸在田豫坐骑马首上,那马立时哀嘶一声栽倒在地,田豫翻滚落马,绝望的闭上眼睛等着铜棍向他扫来。
    “住手,活捉此人!”是朱铉的声音,正好救了田豫,不然田豫非跟他的坐骑一样,变成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朱贲正舞动精铜熟棍呜呜作响,听见朱铉喝令忙挚起精铜熟棍不敢落下,跳下马来上前将已经呆愣的田豫抓起,飞步跑到朱铉跟前掼下,田豫痛得大叫一声:“哎呦!”
    朱贲却是不理会他,向朱铉秉道:“大将军,人,我给你捉来了!”
    朱铉早听见田豫惨叫声,忙下马去察看,所幸无大碍,只是被摔得闭过气去。
    朱铉气便不打一处来,上前就给了朱贲一鞭,怒斥道:“令你活捉田将军,想摔死他吗?胆敢违抗军令,回头让杨弘整治你。”
    抽一鞭子对朱贲来说没啥大事,但听闻要将他交给杨弘治罪,立时吓傻了。自从杨弘掌管军中赏罚之事,三军为之整肃,无不惊悚杨弘执法严苛,不徇私情。
    有一次,阎行、张逸等人撺掇朱贲偷饮军中所存美酒,被杨弘发现后,虽得朱铉说情,仍是五十军棍一下没少挨,还言辞铿铿将朱铉驳斥了一番,搞得朱铉都甚没面子,从此不管杨弘执法之事。
    朱贲听说要将他交给杨弘处置,苦着一张脸欲哭无泪,挨几下打倒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就是怕见到那瘦小而威严的杨弘。长得跟铁塔似的朱贲一见他就打怵,两条腿也不听使唤的只想跪,这杨弘打不死人却能吓死人。
    “将军,要罚您现在就罚,杨老头那里我可不想去。那人就不叫人,跟阎王跟前的小鬼一样,吓人!”朱贲几乎是哭着在求朱铉。
    朱铉让他这幅表情吓了一跳,没想到朱贲怕杨弘竟然怕成这样。行,好在你小子还有怕的人。
    “起来吧!至于吗?堂堂一员虎将,竟被个干瘪纤瘦的杨弘吓成这样。”朱铉嘲讽道。
    朱贲登时乐了,一个骨碌爬起身来,嘴上说道:“将军您不知道,军中历来讲究个痛快。这杨老头长得倒不像恶人,只是那双眼,嗨,就是成天盯着你犯没犯错,好人都让他盯出毛病来了。还有那张嘴,跟刀子似的,比关羽的偃月刀还厉害,哪次处罚完将士们后,不是叽里呱啦的讲一番道理,直把你说的,好像这顿揍就是欠他的,不打都对不起自己。”
    朱贲边说边比划着,朱铉在脑海里再一想杨弘往日的神情,可不就是这副尊范吗?难怪军中将士们见了他,都如同羊见了虎,鼠碰到猫。
    转念又一想,朱贲等人之所以如此害怕杨弘,不也正因为自己以前多有宽纵,凭着义气行事,靠的是恩威并施。有些时候便有失偏颇,让部下们存了侥幸之心,大事不犯小事不断,长此以往,必然是千里堤坝溃于蚁穴。杨弘这番整治好,行的是光明正大之途,令军中将士对军法奉若神明,全军才能真正凝聚,军令一出,万夫所指。
    想到此处,便又虎了脸,教训朱贲道:“不心存了违法之心,你怕个什么?看来还是你心中有鬼,才会惊惧杨弘。今后小心点,不然我也不好说话。”
    朱贲见朱铉说的严肃,不敢再胡言乱语,忙正经回答道:“将军放心,我以后再不敢犯了。杨大人跟前必然小心谨慎,让他挑不出错来,谁让咱是大将军的亲随呢?”这最后一句,还是带了点不正经。
    朱铉也拿他没办法,只得说道:“知道你是我身边的人就好。以后要做表率,若是嘴馋了想多吃点就来找我。若是不得军令私自饮酒,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
    说罢,也不理朱贲,招呼亲兵扈从将田豫搀扶起来,护送田豫回去疗伤。
    朱贲赶紧上前帮忙,一把就将田豫扔在了马上,痛得田豫又大叫了一声。
    朱铉恼羞成怒,狠狠地瞪了朱贲一眼,吓得朱贲缩了头直吐舌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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