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璋屏住呼吸,安安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双生姐姐,旁边烛火一晃,少年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白天父亲暴怒的片段,依稀想起了,姐姐哭着抱着父亲的手替自己挡下了重重的棍棒,却被狠狠推开,后来母亲晕过去了,他听到姐姐无助的哭声。姐姐……姐姐……
    他看着子璇,用枕头拭去眼角的湿润,同胞双生的情谊非比寻常,难得见到姐姐就让她平白受到自己的连累,心疼之至。
    子璇耳眼清明,感觉到床上的动静,抬头一看,见子璋盯着自己,顿时惊喜不已。子璋看着姐姐欢喜的面容,努力扯出一丝微笑,声音沙哑低沉,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顽皮:“姐,这么晚了你还陪着我,谢了啊。”
    “谢什么,来先把药喝了。”子璇起身将药碗递给弟弟,子璋怕苦,一气儿仰头喝了,余光却看见姐姐坐下时眉头微皱,双手也忍不住扶着身后,放下药碗,奇怪地问道:“姐怎么了,你屁股疼啊?”子璇听弟弟的话吓一跳,脸刷的一下红了,从弟弟手里抢过药碗,怒道,“瞎说什么呢!”
    本是玩笑之言,见姐姐脸真红了,做弟弟的反倒不好细问。子璇子璋双生之子,一母同胞,子璇有多了解子璋,子璋就有多了解子璇,这伤十有八九是林家伯父教训的,她不好意思说罢了。可是姐姐身上有伤,今日还这般护着自己,少年越是感动于子璇的维护和照顾,嘴上就越是跟姐姐使坏:“这下倒好,咱俩真不愧是亲姐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连挨打咱们都一起,林伯父好样儿的,姐,咱俩真有默契,你够义气!”
    够什么义气啊!!!!
    子璇脸上发烧,气的想伸手去捶他。还好这时子琰和子瑛听闻下人回禀子璋醒了过来探望,她才没有机会撕烂子璋的嘴。
    长兄幼妹进来,子璋便收了和子璇独处时的笑意。子琰一贯的兄长做派,问候了弟弟的伤势后,便开始教训子璋不可再惹父亲恼怒,说了一堆不可玩物丧志要努力上进的大道理。子璋趴在枕上听着,憋着气不答话不开腔,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奇怪的是子瑛,她一向活泼爱闹,最爱和兄姐玩笑,今日不知为何低头只顾咬着帕子,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子璋,这次的事情多亏了子瑛,当时父亲震怒,场面一片混乱,娘早已没了主意,我忙着照顾娘亲也是心焦不已,还是子瑛机灵,偷偷跑去给大哥报信,没有后来大哥冲进去救你,你怕是真的要被打死了。”子璇含笑拉过呆呆怔怔垂首不语的子瑛推到子璋窗边,“你可要好好谢谢我们瑛子呢。”
    子璋看看低头不说话的小妹,伸手揉揉她的脑袋:“真的吗?那二哥可要好好谢谢你,小瑛子真乖,你喜欢什么告诉二哥,二哥下次出门给你带!”
    子瑛垂着头,被拉到哥哥姐姐面前,看看姐姐,又看看趴在床上的哥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二哥,对不起,是我害了你!!爹爹以为你偷家里的东西,是我捅给爹爹的,我真的不知道爹爹会这么生气呀!!!”
    一言惊起千层浪。
    子璇手中的药碗“啪”的一声掉落在地,白瓷碗应声碎裂,残片散落,几点残余的药汁飞溅在青石砖上,子璋皱起眉头,子琰“豁”的一声站了起来。
    “什么意思?”
    “这是怎么回事?”
    子瑛一下子扑到子琰怀里,呜呜咽咽哭起来:“……姨娘上次被母亲扣了用度,那时正好是寒冬,没有月例银子,姨娘过不下去的,她就悄悄的使人偷家里库房里用不着的东西拿出去典当,换钱来用,可是上次差点让爹爹发现了,姨娘害怕事情漏出去,就把当票藏起来,想着等凑了钱在把东西赎出来。”
    “我想起上次子璋哥哥回家的时候,我去哥哥房里玩,看到一个匣子,里面就装了几张这样的当票和收据,我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估计也是哪个下人干的,看它们和姨娘手上的当票一样,便给姨娘出了个主意,买通个小厮,悄悄把咱们的东西也混在那个匣子里,我真没想到子璋哥哥也在当东西,也不知道爹爹会发这么大的火,呜呜呜,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子璋和子璇了解这个妹妹甚少,万万没有想到她一个九岁的孩子居然能给秦姨娘想出这样的主意,顿时愣住了,面面相觑。子琰一把把子瑛从怀里拉出来,指着妹妹说不出话来。
    房间里一时只有幼女嘤嘤的哭泣声,她抽噎着,不住的说“我知道错了”。子璇从前只知道母亲溶月和秦姨娘不和,但从不知道两人之间还有这样的过往,心里千回百转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还有子瑛,她忍不住打量子瑛,这个妹妹今年不过九岁年纪,垂髫儿童,身量尚未长足,刚长到兄姐胸前那么高,平日里天真俏皮,娇俏可爱,每次兄姐一回来最爱缠着他们玩闹,竟然也能看出姨娘和嫡母之间的明争暗斗,暗地里学会帮着姨娘销赃,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子琰最不喜欢有人暗中下黑手,首先发作,拉过子瑛的一条胳膊,扬起手,朝小妹屁股上狠狠的打了下去。
    “你!你竟然敢干出这样的事!你知不知道,你这次闯了多大的祸?!”子琰气的不轻,巴掌越落越狠,“你害你二哥挨打不说,你居然还帮着秦姨娘偷家里的东西,还买通下人,还嫁祸于人,小小年纪,从哪里学来?!”
    子瑛年幼,哪里能逃得出长兄的束缚,再说此事一开始她确实存了自己的小心思,但后面会发展成这样也着实出乎了她的意料。小丫头小胳膊被子琰拽的紧紧的,人站在地上,九岁的孩子圆嘟嘟的小屁股兄长一个巴掌就可以打遍,连着挨了好几下,疼的直跺脚,碎花的玫红小裙子被子琰的巴掌打的沙沙作响,孩子大哭着呼痛,身子不停的扭动。
    “你疼,你有你二哥疼吗?这事要是母亲知道了,我看你怎么办,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不要命了?!”
    子琰打的用力,自己的掌心被小妹的纱裙摩擦的微微发红,嫌孩子衣裤碍事,索性把孩子按在腿上剥了裤子教训,大手一拉,裙子和裤子一同被拉到膝弯,又动手剥掉亵裤,两瓣白里透红的臀瓣就露了出来,子瑛从没被大哥教训过,吓得六神无主哇哇大哭,小手小脚不停的挣扎踢蹬着,惹的兄长越发恼怒,一下下巴掌重重拍到两瓣屁股上,打的孩子泪泣不止。
    子瑛年幼,被长兄愤怒之下剥了裙裤责打,边上还有两个姐姐哥哥,本来就很尴尬,加上子琰手劲儿大,小孩子趴在兄长身上,腰被按着,小屁股在巴掌下渐渐染起了粉色,孩子心里愧疚,本就难受的泫然欲泣,这样被兄长一打更是大哭嚎啕。
    子琰的个性很随父亲,一上起脾气来便谁劝也不听,见子瑛不停的踢蹬挣扎,抱起她用自己的两条腿把孩子夹住,叫她双腿动弹不得,一面扬起手向在那两团□□上重重扇了几巴掌,白嫩的两团肉被打的阵阵颤抖,子琰没有什么打人的经验,年轻人生气之下也不知道克制力道,十几下巴掌都朝着臀峰一个地方打去,子璇本来不知道该不该劝,但见子瑛哭得都快呛着了,她忍不住上前抓住子琰的胳膊:“你干什么,你这样要把她打坏的。”
    子璇一面说一面用手护在小妹的屁股上,刚摸上去便感觉微微发烫,小孩子身子嫩,此时想必已经是疼的难受。趁着姊姊拉住子琰,小丫头一挣扎,“扑通”一下滚落在地上,顾不得摔的生疼的胳膊,拉起裙子使劲挣脱长兄的胳膊,一溜烟躲到姐姐身后,拉着子璇的手,哭的小脸通红,眼睛满是对一双兄姐的愧疚:“大哥别打,我知道错了,姐姐,姐姐救我!”
    “大哥,算了,也不能全怪小妹,爹本来就打算惩治我,难道小妹不来掺和,爹还能不打我?”子璋终于听明白了这是怎样乱七八糟的一团官司,皱眉劝道。子璇顺势护过妹妹,低头看着子瑛,半晌无话。
    “他一直视我为家里的祸害,不是吗?”子璋的声音听不出是什么感情,“只要我做什么,他都看不上眼。我买一两件物件,便是玩物丧志,我看一两本闲书,就是不学无术。我叫家里的工匠做两件东西,便是不务正业,在咱们父亲眼里,除了向大哥一样对他唯命是从,其他人只要不和他心意,他都看不惯。”
    他脑海中闪过父亲用棍子指着自己的脑门,抡起棍子朝自己挥过来,一脚踢向自己的胸口的样子,耳边不断回响着父亲一声高过一声的怒吼:
    “孽障!!逆子!!!”
    “不争气的东西!!”
    “顽劣!!乖张!!!不学无术!!!玩物丧志!!!”
    “祸害!全都是祸害!!”
    少年手握紧成拳,忍不住重重捶打在绵软的床铺上。他不愿意听从父亲摆布,他也不可能任由父亲决定自己后续的命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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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瑛抽抽噎噎的抬起头,看着哥哥,又看着姐姐。
    日月合璧,五星连珠。这是她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话。
    时间倒回到上午——那时子璇和子璋还未回府,在那个静谧的院子里,子瑛一个人站在窗口,听到了嫡母和玉枝的全部谈话。
    “一年后,帝王之星显现,会有一位明君降生于皇城,开创一个海晏河清的盛世,但仅仅靠帝子一人不能完成这样的丰功伟业,因此还需要辅佐圣主的忠正之臣。”
    “传言五星连珠为登极之象,若出现这样的天象,便是圣主降临,这不是天大的福分吗。”
    “五星连珠之日降生的君主自然指的是中宫嫡子,当朝太子,臣下怎能和天子同论命数。”
    “侯爷很早就下过严令,府中谈论两个孩子生辰之人,当即格杀,这话你断断不可和旁人去说,不然岂不是犯上谋逆吗?”
    哥哥,你不是祸害,你和姐姐有着这天下最尊贵的命格,你真的不是祸害呀!!这个声音在子瑛心里呐喊了起来,她多想把这话说出来,告诉面前的兄姐,但她不敢,几番挣扎后,子瑛屈从了内心的惧意,把头埋进了姐姐怀里,大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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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凉如水,漫天星斗,屋内,是兄弟姐妹相拥而哭泣,屋外,夜色阑珊,月移影动,隐隐露出一个高大健硕的人影。风过帘起,威远侯徐启诚负手而立,神色冷峻,不明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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