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邑城外五十里处,延绵不绝的黑甲将士如同巨龙一般匍匐前行。
    唯有一匹骏马以极快的速度逆行。
    在行至一辆普通战车前,骏马勐地停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站在战车左边,身着黑色甲衣,与普通士卒无二的中年男子开口问道。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想不到这个人就是十万秦军的统帅。
    张若的年纪比白起还要稍长,不过由于超凡境的修为,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冷峻的脸庞上透露着三分帅气。
    如果不是身上的装备太过拉胯,称一句老帅哥绝对不过分。
    “禀将军,王龁将军在前方迎接。”骑士并没有翻身下马,只是简单的抱拳行礼。
    “我知道了。”张若点了点头,“陈庄。”
    “末将在。”一名年轻将军从后方骑马过来。
    “你率军先行布防,防止三晋突袭。”虽然知道王龁必然会有所安排,不过张若还是安排手下再次布防。
    “诺。”陈庄抱拳说道。
    一个时辰后,张若远远看到一座华盖立在路旁,华盖下方,正是迎接张若的王龁等人。
    “败军之将见过将军。”见到张若,王龁连忙率领众将迎了上来。
    论年纪,论资历,张若都在他之上,对于张若接替他成为主将,王龁没有任何不满。
    “将军万万不必如此。”张若翻身下车,扶起王龁。
    “将军,幸不辱命。”吕不韦走上前来,俯身行礼。
    此番他回秦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秦国接二连三的受挫,让秦王稷意识到,秦国似乎不再是那个无敌于天下的霸主了。
    秦国的保守派更是不断进言,主张放弃东征,与三晋交好,如此一来,天下可太平矣。
    关键时刻,范雎选择了站在吕不韦这边,或者说,不得不站在吕不韦这边。
    秦国大臣主要分为两派,一派是本土派,一派是外来派。
    本土派多为秦国贵族,关系错综复杂,根基深厚。
    而外来派没有什么根基,最大的依仗就是秦王。
    秦王如果重用,便有可能一步登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秦王若是将其抛弃,便只能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离开秦国。
    历代秦王为了压制贵族,几乎都选择任命外来派做相国。
    这也就导致了两者不可调和的关系。
    保守派主要就是出自秦国贵族。
    在秦国疯狂对外扩张的时候,他们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
    但是当秦国多次战败,丢失土地的时候,保守派便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这也是军功制的弊端!
    大家将脑袋绑在腰上是跟着你混军功的,现在好了,军功没有了,战败还要受到处罚。
    本来你他娘的秦法就苛刻,把我们身上能榨干的都榨干了,唯一的盼头就是军功,现在连唯一的盼头都没了,那还打个屁啊?
    若是其他事,范雎可能会袖手旁观,但是在这件事上,不得不和吕不韦联合起来。
    一旦保守派获得胜利,最先做的必然是清除他们这些外来户,将权利收拢回自己手中,甚至瓦解秦国延续百年的军功授爵制。
    范雎给秦王稷说明白这一点之后,秦王稷立刻将保守派压了下去,将张若从汉中调来担任主帅攻打三川。
    如果之后秦国能够像以前一样,不断开疆扩土,这次波动最多算小挫折。
    若是秦国继续战败,甚至丢失土地,再想要安抚下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军师辛苦了。”王龁感激的说道。
    虽然吕不韦没有明说,但是他明白,此次他没有撤职,只是被降为副将,吕不韦必然出了不少力。
    否则秦王稷再偏向他,也要给其他人一个交代。
    “我们先回营,其他事情容后再说。”张若制止其他人上前见礼,拉着王龁朝战车走去。
    很快,大军再次动了起来。
    进入大营之后,张若安排每个大军前往各自营帐,虽然多年没有统帅大军,依然没有任何生疏。
    直到夜幕降临,十万大军终于安排妥当,秦军一众将领齐聚主营。
    “先介绍一下吧。”张若坐在最上面的主位,环顾了一圈,开口说道。
    虽然同在秦国,不过他常年坐镇西南,很少回咸阳,营帐中除了了了数人,大多数他竟然都不认识。
    “诺。”王龁站了起来,指着旁边的绾说道,“禀将军。这是绾,超凡境,此前多亏了他,我军战败之后损失才没有那么严重。”
    “嗯。”张若冲着绾点了点头。
    “这是羌瘣……”
    ……
    直到介绍到郑安平的时候,张若眼睛勐然睁大,郑安平瞬间感受到一股恐怖的气息将自己笼罩。
    在咸阳的时候,吕不韦便将整个战役的经过告诉了他。
    但因为多方原因,范雎帮恩主郑安平求情,吕不韦因为范雎帮助自己压制保守派,不好出面弹劾郑安平。
    秦王稷需要王龁留下当副将,若是处置郑安平,那么首先就要处置王龁,毕竟王龁才是秦军战败第一负责人,郑安平最多是秦军战败之后,没有及时挽回劣势。
    再加上胡阳,司马梗,杨雄战死之后,秦国中高层将领已经不多了,郑安平再怎么能力不行,也能独领一军。
    种种原因下,郑安平的事只能不了了之。
    秦王稷没有处置郑安平,张若自是不会去打秦王稷和范雎的脸。
    不过张若心中还是给郑安平打了一个不堪重用的标签,日后不到迫不得已,还是不要给其安排任务了,留在身边混军功算了,权当给范雎一个面子。
    “我是张若,你们应该都听过我的名字。闲话就不多说了,从今天起,由我担任你们的主帅,要求只有一个,服从命令。都听到了吗?”待所有人都介绍完之后,张若缓缓站了起来,一军之主的气势从身上散发出来。
    “诺!”所有人站起,齐声说道,没有人表现出不满。
    “来之前,大王叮嘱我。不惜一切代价拿下洛邑。只有拿下洛邑,才能占据三川,只有占据三川,才能压服韩魏。只有压服韩魏,我秦国才能成为天下霸主。”张若转身指着洛邑和三川的位置说道。
    三川位于天下之中,地理位置尤为重要。
    其东边是魏国,东南是韩国,北面是魏国河内。
    三川的虎牢关,尹阙关,轩辕关等关隘是韩魏唯一的能够抵御秦国的天险,越过三川,一直到东海,都是一马平川,再无任何大山阻隔。
    三川之于韩魏,就如同上党之于赵国,乃是嵴梁所在。
    只要拿下三川及其周围洛阳八关,没有任何天险防守的韩魏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由秦国宰割。
    以往秦国顾忌周国天下共主得地位,再加上实力没有达到碾压六国的程度,同时北边的赵国又三天两头挑衅,无视秦国天下霸主的地位。
    所以秦国选择兵出上党,虽然攻打的是韩国,但真正威胁的却是赵国。
    现在没办法了,河东被魏国夺回,秦国已经不和上党接壤了,就算接壤,主动进攻也不是赵国的对手。
    唯一的出路就是占据三川,压制韩魏,将三晋从中间分开,使其无法联合在一起。
    届时秦国随时都能攻打韩魏,我就不信你赵国每次都不厌其烦的支援两国。
    只要有一次不支援,我秦国便能将两国拉到我秦国的战车上。
    这条路很难,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前功尽弃,不过好在至少现在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虽然秦军遭受大败,但从援军只有三晋可以看出,天下诸侯已经完全不把周国放在眼里了
    这是好事!
    这也是吕不韦能够说服秦王稷最主要的原因。
    如果现在面对的是六国伐秦,秦王稷二话不说,立刻撤兵缩回函谷关。
    “末将必全力助将军攻下洛邑。”所有人齐声说道。
    “好,各位回去休息吧,明日全力攻城。今日由本将亲自为你们守营。”张若大声说道。
    众人拱手告辞,只有张若留在营帐中,映着微弱的灯光看着地图。
    外面漆黑一片,天空没有星星,月亮也躲进了云朵里,瘦弱的油灯并不能照亮整个大营,不过凭借着超凡境的实力,只要有一丁点灯光,就不影响视觉。
    “将军说三晋会选择夜袭吗?”待众将离去之后,王龁开口问道。
    “夜袭不夜袭有什么区别吗?”张若看了王龁一眼。
    “末将的意思是……或许可以引诱三晋夜袭。兵法有云,‘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修橹轒辒,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我军虽然势大,仍不能十倍于敌。若能引诱三晋出城,即便斩获千余,也可减轻攻城的压力。”王龁说道。
    “王将军万不可求胜心切啊。”张若叹了一口气,从王龁憔悴的脸庞便可以看出他为了赢已经有些魔怔了,否则以他的水平绝对不会说出来这种话。
    “三晋是援军,你觉得他们会为了周国拼命吗?为周国拼命他们能得到什么?”
    如果张若是三晋,肯定老老实实守城,能守到什么时候守到什么时候,若是守不下去了,就丢下西周国跑路。
    这才是正常援军的做法。
    冒着生命危险夜袭?傻子才会去做。
    就算夜袭那也是西周国夜袭。
    不过以西周国的水平,就算夜袭也只是送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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