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京州市。
    和平路八号,是一栋规模庞大、风格庄严肃穆的建筑——国家安全司。
    陆鱼塘站在马路的对面,仰望着这栋建筑上高悬的巨大国徽,出了神。
    这是一个他无法进入的单位。
    他没有资格进入。
    灰塔,的确是国家安全司下属的一个秘密部门。
    但在明面上,它毕竟是一个不存在的组织。
    那么隶属于灰塔的特别行动员们,更是一群不存在透明人。
    所以说,隶属于一个纸面上不存在组织的特别行动员们,哪里有资格进入正儿八经的国家部门?
    那他们算是公务员么?
    算是国家安全部门的特工么?
    别闹!
    这想法简直就是在扯淡!
    这两者的概念,相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国家安全部门的职员和特工们,的确是公务员,但无论他们所执行的任务是如何的特殊,他们都是在现行法律和行业规范的框架之内做事。
    那灰塔的特别行动员们呢?
    从客观上来说,他们的每项工作内容,都已经严重违反了国家法律。
    他们干着的,是法律不允许,但却是国家默许的事情。
    默许的意思就是……
    你没出事儿,就接着干。
    出了事儿,死了也白死,与我无关。
    国家不会承认你以往与罪恶斗争的事实,甚至不会承认有你这么个人。什么风光的葬礼、上级的表彰与官方悼词之类的,一概与你无关。
    用许泽平曾经说过的话就是……
    你们不过是攀附在背阴的墙面上、长年见不到阳光的藤蔓。你们生不生长、枯不枯萎都是一个样,无人知晓。
    而国家安全司等明面上的执法部门则犹如阳光下的花朵,他们绽放时有人喝彩,凋零时有人悲哀。
    压根就是两码事。
    两者的区别连“明”与“暗”都算不上。
    如果非要论区别,那也是“有”与“无”。
    此时陆鱼塘的脸上极为罕见的露出了些许虔诚之色,正在仰望着国徽发呆的他,看上去颇有些朝圣的意思。
    一路血雨腥风走来都不曾动容的他,此时的眼里竟有些闪烁;历经无数修罗场都不屑一顾的他,此时的脸上竟泛起了些许的卑微……
    宛若躲在阴暗角落里偷偷仰望着太阳的小草。
    可他的脸,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因为这轮金盘的光芒,根本就撒不到他那里。
    或者说……
    即便他是在朝圣,可这轮金盘所庇佑的对象中,压根就没有他。
    “啊……不好意思。”这时一名行色匆匆的路人不慎撞上了陆鱼塘。
    陆鱼塘猛然回过神来,随口道了声“没事”之后,转身望向了自己身后一栋三层的灰色建筑……
    一栋看上去有了些年头的、灰砖砌筑的老式洋房建筑。
    这栋与国家安全司隔路相望、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建筑,正是灰塔的总部。
    不,准确的来说,它只是灰塔总部入口的地面建筑而已。
    与全国各地的联络站一样,这栋位于路边的灰塔总部入口建筑当然也有伪装的手段。
    它伪装成了一个古色古香的书店。
    陆鱼塘缓步进入书店,看似漫无目的的在书架之间转悠了几圈过后,来到了收银台前。
    “你好,我想找一本书,能帮我查查在哪个书架上吗?”陆鱼塘礼貌的问道。
    收银台后头一名戴着眼镜的年轻女子微笑着点头:“当然可以,请问书名是什么。”
    “我想找意大利语版的《百年孤独》,而且是卡尔维诺注释版的。”
    那名年轻的女子听到这句暗语之后是稍稍一怔,随即迅速恢复了职业笑脸:“很抱歉,在售的目录中没有这本书,不过我记得仓库里好像还有一本,如果先生不嫌麻烦的话,就跟我去仓库找找看?”
    “不麻烦,请你带路。”
    说完这些之后,陆鱼塘跟着这名女子进入了收银台后头的一间房。
    关上房门之后,女子面色突然沉了下去,只见她走到一架靠墙的书柜前,移开了第三层层板上的几本书之后,一个巴掌大小、类似摄像头的仪器在书柜的背板上显露了出来。
    那女人指了指仪器:“你是第一次来总部么?”
    陆鱼塘摇头:“不是。”
    “那你该知道这是什么吧?”
    陆鱼塘点头:“视网膜扫描仪,被授权的身份才能进入总部。”
    “那你还等什么?”
    陆鱼塘丝毫不介意女人的无礼,反倒是冲那她笑了笑,然后走到了扫描仪前,将双眼凑了上去;而女人则是紧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滴。”
    扫描仪发出了声一细响。
    陆鱼塘扭头望向女人:“ok了么?”
    女人盯着自己手机屏幕中“s级特别行动员陆鱼塘,身份已授权,允许进入总部”的这条信息倒吸了口气,随即满面震惊的抬头望向陆鱼塘:“请……请原谅我的无礼,一时没认出您…您就是当今三大s级特别行动员之一的陆鱼塘,我…是去年才上岗的。”
    陆鱼塘淡淡道:“没事,开门吧。”
    “好。”
    说着女人迅速在自己手机上操作着。
    不多时,只听“嗡”的一声传来,这个书柜缓缓向一侧移开,露出了一个老式的升降梯。
    女人连忙拉开了升降梯的轿厢门,拘谨的说道:“请…请进。”
    “多谢。”陆鱼塘走入轿厢,按下了这里头唯一的一个按钮。
    轿厢,缓缓下降……
    约摸降至地下五米左右时,升降梯停了下来。
    陆鱼塘拉开梯门……
    只见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灯火通明的狭长通道出现在眼前。
    “鼹鼠鼹鼠……钻地洞……”陆鱼塘嘴里碎碎念着,走出轿厢进入通道,迈着松垮垮的步子往前走着。
    这条地下通道的上方,实则是国家安全司与书店之间相隔的那条马路,而这条通道的尽头,当然就是灰塔的总部了。
    而尽头处的灰塔总部,则恰恰位于国家安全司大楼的正下方。
    通道一侧的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看见一个相框,而相框内,则是灰塔历年s级特别行动员的正面照片。
    自上世纪七十年代灰塔创立以来,五十多年过去,也不过出了区区十八名s级的特别行动员。
    而此时这些相片中的大活人陆鱼塘在路过第一个相框时停下了步子。
    这个相框内是一名男子的正面照片,照片的下方写着三个字……
    “柳郁舟。”
    正是现任灰塔的最高领导人、灰塔的创立者之一、灰塔的第一位s级特别行动员,柳郁舟。
    “老不死的妖精,突然叫我回来做啥?”陆鱼塘敲了敲相片中柳郁舟的额头,撇了撇嘴,然后哼着小曲儿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陆鱼塘又停了下来。
    这一回,他是在江寺棠和秦秋白、也就是许泽平的照片前停了下来。
    照片中的许泽平正直青春,脸也没有受伤,也没戴墨镜。
    别说,还有几分帅气。
    “嗯…抠门精,比我还抠。”陆鱼塘从鼻孔里抠出了一团不明物,糊在了许泽平的脸上。
    然后又走到江寺棠的照片前敲了敲他的脑门:“老东西,搞什么飞机呢?怎么突然就被停职调查了呢?”
    继续往前走……
    就在遥遥看见走道尽头出现了一扇门之际,陆鱼塘再次停下了步子。
    他在最后三个相框前停下了步子。
    最后的三个相框内,当然是灰塔现任的三位s级特别行动员的照片……
    也就是当今特别行动员们口中所谓的……
    “鱼、树、燕”。
    鱼,陆鱼塘。
    树,王树。
    燕,谢冰燕。
    “嗯…这张拍的真丑。”陆鱼塘冲着王树的照片比了个中指。
    “漂亮哈……”对着谢冰燕的照片,他却是嘻笑着伸出了大拇指。
    可当他来到自己的照片前时,却是眉头紧皱,一脸的严肃。
    然后只见他深吸了口气……
    “卧槽!!好帅啊!!!有没有人告诉我照片里的帅逼是哪位啊!!!好耀眼呐好耀眼!!!救命呐太帅了!!!!”
    而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金州市的左铃刚下班回家,却突然扭头望向了身后的602房门。
    “嗯?好像听见那家伙在鬼叫?瞎嚷嚷啥呢这是……”
    凑近602的房门,左铃却发现门上贴了一张便利贴。
    撕下一看,上头写着:“临时出差有事,别太想我哦。”
    “出差去了?嘁,也不打个招呼。”说着左铃鬼鬼祟祟的将耳朵贴在了602的房门上,“该不会是骗我吧,明明就听见那家伙在鬼叫鬼叫的……咦~~该不会这里头闹鬼吧,我都差点忘记了这是个凶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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