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迹官场 作者:夹袄

    四月初八

    前五六五年,四月初八,佛诞(孔子,前551)。

    前五三六年,佛离家,六年苦修,无果。

    菩提树下七日夜,悟道成佛。那天是前五三零年十二月初八。

    前五二六年,佛托钵回到故乡,加毗罗卫。亲自为他的儿子剃度。还有他的堂弟,阿难。

    1

    十年的等待,十年的空守,美丽的耶输陀罗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心爱的丈夫,从那个不辞而别的夜晚。丈夫就在眼前,可他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丈夫。早就不是了。他是佛,属于三界(注一)众生的,佛。可是,谁属于我?

    月光如雪,晚风如梳。一个年轻的姑娘,莲藕一般的胳膊,掬一捧湖水,洒在月亮般皎洁的面庞上。她脱下了飘曳的长裙,走进了湖水,碧波荡漾,阵阵涟漪。也走进了悉达多的心里,排山倒海,波涛难遏。

    希达多是出来透气的。父亲净饭王,为了给太子选妃,十七岁生日的晚宴和舞会,集中了全国的美女。一群开屏的孔雀,这个夜晚属于悉达多。可是,悉达多抽身而出,来到了花园门口。里面太闷了,不是吗?

    湖中的女子,耶输陀罗,慌忙走上岸来,不知所措的,披好衣裾。希达多随手摘下一朵曼陀罗花,微笑着送给耶输陀罗。

    ——今晚无数的孔雀为你开屏,你为什么看上一只迷途的羔羊呢?

    ——山野的纯朴,山羊的柔顺,就像我来这里,只是为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无数的曼陀罗花从天而降。如水般的弦乐从天边奏起。次年,他们的儿子降生了。

    2

    希达多把头埋进儿子的被子里,脸贴在儿子的小肚皮上,手捏着儿子的小脚丫,一动不动。儿子睡得多香啊,可是在做梦吗?你梦见了什么?我的儿子!许久许久。

    回过头来,希达多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心爱的妻子,甜甜的睡着,嘴角略微往上翘着,长长的睫毛,敦敦的嘴唇。

    再见了,我的亲人。

    再见了我的亲人,也许永远不见了。对不起。

    3

    悉达多成为了释迦牟尼的消息,传到了加毗罗卫,净饭王老泪横流。他派人给儿子送去一封信件——亲爱的悉达多,我垂垂老矣,惟愿再见亲儿一面……

    虽然佛已经得悟大道,但是,与生俱来的骨亲情无论如何也无法泯灭。佛已经帮助无数人得到了解脱,可是,他总觉得,有愧于自己的父亲,有愧于自己的妻儿。

    净饭王拉着儿子的手,却再也说不出话来。父子的手,长时间的握着,无声的交流。静静的,渐渐的,净饭王安详的进入了六道轮回(注二)。

    ——释迦牟尼,我为你骄傲。

    ——亲爱的父亲,我是你的儿子,永远。

    4

    五月的一天,佛陀在舍卫城乞食。一支五百人的女队伍来到他的面前。为首的正是佛陀的姨母摹柯王妃和妻子耶输陀罗。佛陀接受了她们供养的食物和衣物,却拒绝了她们皈依的请求,坚决的。

    五百位身份不同,年龄不一的女在佛陀面前长跪不起。不知过了多久,等他们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佛陀的身影。

    5

    在一片草地上一头母鹿正伸开四肢躺在地上,一头刚出生的小鹿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旁边一头公鹿,正用舌头亲亲的舐舔着小鹿的脑袋。

    摩耶公主的泪流下来了。四十四岁了,膝下无子是她心中永远的痛。他和净饭王缓缓的走在鲜花和绿树之中。这是他们夫妇几十年来的习惯,每日如此。

    ——王后,你不舒服吗?

    ——陛下,我不配做加毗罗卫的王后,我甚至还不如这头母鹿……

    6

    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一头白色的大象向他们走来。啊,多美的大象!摩耶公主从梦中醒来。不久,摩耶公主怀孕了。按照加毗罗卫的习俗,摩耶公主需要回到娘家,邻国拘萨罗国王,生育孩子。香车宝马载着摩耶公主回国。

    一对对孔雀在夫人的香车上盘旋,翠鸟放出动人的歌喉。前五八五年四月初八,路过蓝毗尼花园,摩耶公主一阵腹痛,她知道,孕育了十四个月的小生命就要降生了。她伫立在一棵笸箩双树下。一个男婴躺在一朵洁白的莲花上。

    大地微微震动,天空飞来一朵祥云,一抹甘露降落在太子身上。太子缓缓的从莲花上站起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朗声而语——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三界皆苦,吾当安之。

    7

    野外生育的风寒,很快的夺去了摩耶公主的生命。摩耶公主的胞妹,摩柯公主主动承担了养育悉达多的重任。

    希达多的印象中,姨母就是他的母亲。多少个寒夜,母亲给他再一次掖好被角。多少次成长的泪水,母亲温柔的拂去。

    孩子长大了,母亲老了。母亲的青春,在儿子身上迸发。

    母亲老了,孩子走了……

    8

    ——尊敬的佛陀,你不是一直提倡终生平等吗?难道在出家上还有男女的区别?

    ——阿难,你受着王妃的拜托来充当说客令人感动。但是,但是,但是一个出家的僧侣必须在身心上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考验。

    ——佛陀心中,女是经受不住考验的?

    ——为了庞大僧团的纯洁,我先后制定了一系列的戒条,而女的加入,势必会在某一天破坏这种僧团的清静,就像稻田了一旦出现了秕草,就像星空出现了云翳。

    ——秕草是女,还是因为女出现了秕草?女是云翳,还是因为女的出现了引发了僧团的云翳?如果云翳潜在,女不出现在僧团里,就不会出现了吗?如果秕草恒有,是出现好,还是不出现好呢?如果早晚都要出现,是早出现好,还是晚出现好呢?

    ——但是,但是……

    9

    那支队伍再次来到舍。五百位女齐齐的跪在佛陀面前。佛陀叹息一声。亲自为姨母摩柯公主和妻子耶输陀罗举行了剃度。她们成为释迦牟尼僧团的第一批出家者“比丘尼”。

    送走五百位比丘尼,阿难忽然发现,佛陀的眼里,流下了一行晶亮的泪水……

    注一:三界,欲界,色界,无色界。欲界,人们所居住的世界,充满欲望;色界,欲界之上,有物质存在,无欲望;无色界,色界之上,只有神庙的禅定的境界,无欲望,无物质。

    注二:六道:地狱、恶鬼、畜生、人、天人、阿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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