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莲 作者:闲人容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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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中。

    只不过,没想到是这样一个重聚,这样一次缠绵。

    “容基……”

    眼角滑落一丝冰凉。

    以往不曾知晓,原来眼中可以留藏住千里河流,茫茫沧海。小时候胆小爱哭,少主见了总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说多了记在心里,后来也就改了。

    可为何如今就再忍不住,为何一看见他,就泛滥成灾?

    “哎……”赵容基急忙凑上去,吻去泪水,贴住他脸颊。

    姚倌儿缓了好一阵,才轻叹一声,一字一句,缓慢认真:“你还是,杀了我吧。”

    赵容基浑身一僵,抬起身,盯进他失神的眼:“说什么傻话?”一个劲摇头,“是我不好,对不住你,不该把你关在这儿,我放你出去,放你出去,好不好?莫再说什么杀你,我怎下得了手?我就是气不过,太糊涂,我……”再说不下去。

    “出去?”姚倌儿轻扬唇角,“我能去哪儿?”

    “松柏堂,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咱们还跟以前一样,好不好?”

    姚倌儿静静注视他,微微摇头,笑意浓郁而哀伤:“容基……我,倦了。”

    接客陪笑,调情服侍,还有月下高阁上,没完没了的等待。

    放谁人身上,都终有一日,会倦得再不愿继续。

    说完五个字,似乎倾尽了所有精气神,他出口气,疲惫地闭上眼,再不能说一句话。

    赵容基紧紧盯着眼前单薄的人影,张张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当初救人一命的是自己,将他带到白柳堂的是自己,一往情深穷追不舍的自己,监视利用伤害他的还是自己。

    今日竟还……竟还不由分说把人给强了,真乃禽兽行径。

    这般反复无常,行伤天害理之事,难怪他会倦怠,会厌恶,会不理不睬,会想一死了之,赵容基啊赵容基,你造下的孽,下辈子都还不清。

    “清然……“赵容基满心酸楚,不知如何道歉,不知如何挽回。

    已然是:

    晓日西窗香画扇,

    暮来温雨落琴弦。

    晚迟露重华颜去,

    更夜痴书断梦欢。

    俯下身,将脸埋进姚倌儿胸间,也不管他愿不愿听,断断续续,自顾自闷声诉说。

    “你曾说,中秋意味着阖家团圆,可你并无家人,因而不曾享有。我想成为你的家人,唯一的家人,陪你过许多许多中秋,看许多许多月圆。”

    姚倌儿不言语,只抬手环住,轻轻抚摸他宽大的肩背。

    “我喜欢听你说话,看你笑,听你弹琴,可如今……我已无颜再守在你身边,想必你也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

    一行清泪,在裸/露的胸前蜿蜒。

    “你可知,清然两个字念快些,犹似‘欠’字。这辈子,我终是亏歉你许多,但纵然如此,我对你的情意,绝无半分虚假。”

    他慢慢抬起头,深深凝视,眼中不由带出几许委屈。

    “你对我,可曾认真过?那日说的话,我始终不愿信,你可否告诉我,就告诉我一句,你可曾……可曾爱过?”

    姚倌儿依旧不言语,烛光映在飘忽眼眸里,看不出是爱,还是恨。

    赵容基迫切想知道答案,却不料,只等来无言。

    “清然……你不愿说话,那就……点点头,或者摇摇头,可好?“

    姚倌儿回望他深切的眼,犹豫片刻,抬起指尖轻抚过眉角与面庞,只微微一笑。

    爱与不爱,如今再提起,毫无意义,不论回答什么,终究回不到往昔。

    把酒言欢也好,红烛高烧也罢,逢场作戏也好,真心实意也罢,起码,曾经有过那样一段时光,两人亲密无间,并无隔阂。

    赵容基见他依然不作表示,眼里暗淡不少。

    沉默半晌,黯然道:“那……清然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姚倌儿不解,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赵容基俯下身,在他脸侧耳畔轻轻吻几下:“我给你划块地,盖间宅院,你想去何处,就买在何处,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可好?”

    姚倌儿微怔,自己从未想过还能从这牢笼中出去,后半生的日子早在臆想中断绝,也从未思量过想去何处。

    赵容基心中漾起深深的无力。

    不论是倾诉,还是亲吻,亦或是询问,他似乎都不愿再理会。

    清秀面庞上曾经的温情与调笑,莫非真的再不能拥有?

    叹口气,往前探探身,细雨般的亲吻,温柔落入发间。

    “你可知,除却夫人,我赵容基这辈子,就爱过你李清然一人。旁人只道江南王放纵轻狂,可其实,江南王只不过是个凡人,还是个痴人。”

    姚倌儿听见“痴人”二字,回了回神,在心里微笑。

    能把皇帝的烂摊子往自己身上揽,对内人百依百顺唯命是从,一年如一日独宠一个阉人,中秋夜溜出王府宿在狱牢里,当真是又痴又傻,癫狂万状,传出去非得满座哗然,人人侧目不可。

    “清然,即便你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宁愿你远走高飞,此生永不再见,也不愿让你化作飞烟,连丝毫念想,都不再留下。”

    声音又哽咽起来,闭闭眼,憋回去。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分明只是未到伤心处。

    顿一顿,艰涩问道:“疼的厉害么?方才……我真该死。”

    姚倌儿动动眼珠,瞧他一阵,终于悠悠开口:“你醉了,仅此而已,不必多言,忘了罢。”

    赵容基心里一缩,别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

    满眼鲜血,哪能说忘就忘?伤的是挚爱,疼的是心头。

    姚倌儿望着天花板,低低道:“容基……”

    赵容基见他似乎愿意理人了,急忙应道:“哎,你说。”

    “宛海附近,可还有能看见海的小城?”

    既然他舍不得,那便为了他,再多活一阵吧。

    王府绝不能去,白柳堂亦不愿留,那便,依他所说罢。

    赵容基一愣,握住手,一个劲点头:“自是有的,那个……回头我带张地图来,你指哪儿,咱们就把宅子盖在哪儿。”

    稍稍琢磨一下,又补充:“只要你喜欢,多大的宅子都成,盖得比松柏堂更高,方便观海听潮。再给你买最好的琴,最好的茶具,嗯,什么都购最贵的,可好?”

    他这算是……答应了?

    姚倌儿慢慢侧过头瞧着他,微微眨眼,忽然就笑了。仿佛冰雪覆盖的岩石上,刹那间绽放的洁白小花,弱小,却是惊心动魄得美。

    “江南王何时变成地主土霸王了?”

    赵容基又一愣,险些喜极而泣。扑上去将人死死抱住,脸埋进颈窝里,一声接一声唤:

    “清然……清然……“

    藕断且丝连,破镜亦能重圆。

    长相厮守难,那便,相思相念。

    作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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