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便是一座將近三米高的神龕。
    神龕是木质,外罩明黄色衬布,宽约约一丈三尺。
    內里是一位盘坐在青牛上,怀抱拂尘,左手托著一面铜镜,宝相庄严的老道士。
    前面的排位上清晰的写著。
    『三十三天太上无极道祖之神位。』
    传闻这位太上无极道祖诞生於天地初辟,於东极大荒山修行万万年,终於练就无边法力。
    而后传道天下,开闢修行之门。
    被后人尊奉为道祖。
    大赵境內大大小小的道观,基本都供奉这位太上道祖。
    青牛观也不例外。
    在道祖神像左边还有一个小得多的神龕,里面没有塑像,只有两块牌位。
    左边一块写著『先师灵阳道长之灵位』。
    因为经常擦拭的关係,上面已经有了很厚的包浆。
    右边一位则是『先师青阳道长之灵位』。
    牌位很新,显然刚立下不久。
    看到这块牌位,林凤九心底涌起淡淡的悲伤。
    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师父和师祖的排位后,拿起供奉在香案上的一件古铜色的摇铃和下面压的一叠黄符。
    放进从墙上取下来的褡褳后,又去臥房墙上取下一把桃木剑。
    这桃木剑通体酱紫,虽是木质,却极为沉重。
    造型类似八面汉剑。
    表面隱现雷霆状细纹。
    剑萼上方鐫刻著『青阳』两字。
    这是师父的剑,师父仙逝后,就留给他了。
    背好青阳剑,从墙上取下褡褳后,转身出了殿门。
    “师父……”
    看著小徒弟渴望的眼神,林凤九心里嘆了口气。
    “一会下山一切听为师吩咐,不准乱跑。”
    “是,师父。”
    重阳满脸兴奋的跑过来,“师父,我帮您拿褡褳。”
    “嗯。”
    师徒两人匯合那中年人。
    关闭院门后。
    “重阳,金锁符。”
    萧重阳连忙从褡褳里取了一张黄色灵符递上去。
    林凤九持符在手,口中念念有词。
    “敕!”
    一声顿喝。
    黄符闪电般贴在门缝上,灵光一闪,仿佛跟两扇门融合了。
    金锁符只是很基础的符咒,它唯一的作用就是闭门锁窗。
    但如果有人强闯的话,金锁符抵挡不了多久,但它勾连著道观的阵法。
    青牛观的阵法有观中唯一的中品法器神照镜镇压,足以抵挡妖精鬼魅。
    “道长真厉害!”
    中年人看得目瞪口呆。
    对自己儿子的病也放心不少。
    林凤九一笑后转过身。
    “事不宜迟,救人要紧,快走吧。”
    “对对,救人要紧。”
    一行人迅速下山。
    青牛观所在的桃山不算高,也就是两百来米的样子。
    说是山,其实只算是丘陵。
    一顿饭的功夫,几人便到了山下的当阳镇。
    当阳镇位於两山相夹的河谷里,依山傍水,虽然算不上人杰地灵,但多年来风调雨顺。
    再加上位於商路要衝,所以比普通的县还要繁华几分。
    酒肆客栈,青楼妓馆,一样不缺。
    正值晌午,镇子上更是人来人往。
    牵驴骑马的游商,沿街叫卖的行脚,耍把式卖艺的武行,真是热闹非凡。
    让行走其中的林凤九想起自己早年的道场——任家镇。
    以及两个便宜徒弟秋生、文才。
    那一年他斗杀大师兄石坚,虽然事出有因,但也因为杀戮同门,被判关押茅山思过崖十年。
    在离开前,他把自己多年积攒的钱財,分给两个修道不成的徒弟,让他们自谋生路。
    十年后,再回任家镇,两个徒弟都已经成家立业。
    他也没再打扰,便离开了。
    一百多年转瞬即逝,再想起来,一切仿佛都在昨天。
    ……
    “那不是朱老四吗?这急匆匆的去哪?”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前天朱老四他家狗儿撞邪了,到现在都没醒过来,还浑身长黄毛。”
    “朱老四做啥缺德事了?”
    “谁知道呢。”
    “刚才一起跟他过去的是青牛观的林道长吧?”
    “看背影是。”
    “咱们镇上本事最大的就是林道长了,我是朱老四,我也找他。”
    “走,看看去。”
    “你不怕妖怪把你吃了?”
    “你就说去不去吧?”
    “嘿嘿,我肉臭。”……
    閒人越聚越多,等来到朱老四家门外的时候,已经是乌压压的一片。
    林凤九也注意到了后面的动静,但没多管。
    这种事他上辈子见多了。
    都是閒的。
    “道长,我们到了。”
    林凤九看了眼面前黄泥混合著麦杆搭建,已经有些斑驳的土墙,迈步穿过柴门来到院中。
    一正,一厢,两栋盖著茅草的土屋子映入眼帘。
    看得出这家也是勤快人,院子里的柴火、农具收拾的很整齐。
    听到动静,一个粗布荆釵,神色憔悴,怀里还抱著一个小奶娃的老妇人,推门从里面走出来。
    看到林凤九,神色激动,连忙上前。
    “道长,你可一定要救救我那可怜的孙儿啊。”
    “老居士放心,贫道一定竭尽全力。”
    安慰了几句,看了她怀里的奶娃一眼后,林凤九进了堂屋。
    乡下人贫弱少財,看不到几件像样的家具。
    正堂和臥室相连,只在左边用芦苇扎起薄杖子,隔出一个厢房。
    “道长请。”
    朱老四撩开缝著补丁的藏青色碎布帘,引著他进了厢房。
    刚进来,林凤九不由得皱了皱眉。
    整个房间里除了返潮的霉味,还有一股淡淡的腥臭气。
    看他们进来,房间里一个衣著简朴的妇人连忙站起身。
    看其红肿的眼睛,显然已经哭了很久。
    “道长,救救我家孩儿!”
    说著就要跪下。
    林凤九连忙侧过身,古代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他也没敢去扶对方。
    “大嫂请起,先容贫道看看。”
    妇人连忙爬起来,擦著眼泪让开。
    林凤九走到炕前。
    破旧但浆洗的很乾净的被子下面躺著个约莫七八岁的男童。
    此刻正闭目昏睡。
    脸上长了三寸多长的黄色毛髮。
    多年降妖伏魔的经验,林凤九只一眼便知道了答案。
    但世界不同,为求谨慎,多观察片刻后,才招呼朱家人来到外面。
    先在门上贴了一张封灵符,隔绝內外。
    “道长,我家狗儿怎么样?”朱老四连忙问道。
    “你家孩子是几时昏迷的?”
    “前日酉时三刻(下午5:45)刚吃完晚饭就睡了。
    一开始以为是生病,但吃了些汤药也不见好。
    第二天晚上开始浑身长出黄毛才知道是撞妖,这才匆匆找到观里。”
    “贫道若是没看错,你家孩子这是撞了黄妖。”
    “黄妖!”
    朱家人变了脸色。
    民间有胡黄白柳灰五仙。
    人分善恶,这五大仙自然也分善恶。
    黄妖便是作恶的黄鼠狼。
    “还请道长施法除妖,救救我家狗儿。
    我们老朱家可就这一根独苗,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老婆子可怎么活,呜呜呜……”老太太哀求道。
    民间重男轻女,显然那还不到一岁的女娃娃在她看来,算不上朱家人。
    “老居士勿急,既然贫道来了,肯定保你家孩儿无恙。”
    安抚了朱家老弱后,本待施法除妖。
    但看了眼懵懂的小徒弟,略作犹豫后,招呼朱老四。
    “你家四邻可有养狗的?”
    “有,有,隔壁赵二愣家就有,还有前街孙老狗家也养著。”
    “你去借两条过来。记住,越凶越好。”
    “好好,俺这就去。”
    朱老四急匆匆离去。
    “师父,我们除妖用狗干什么?”
    小徒弟疑惑道。
    “天地万物相生相剋,黄皮子偷鸡捉鸭,天生就畏惧看家护院的狗。”
    “妖怪那么厉害也畏惧狗?”
    “今天咱们碰到的这只只是精魅,算不上妖。
    兽性未退,把狗用好了,能发挥很大的作用。”
    林凤九摸著徒弟的小脑袋语重心长道。
    “重阳,我们修道人降妖伏魔,不能一味蛮干。
    法力再高,都不可能是无限的。
    万一遇到意外,没有法力支撑,便是身死魂灭的结局。
    所以,要儘可能因势利导,用最小的法力来降服妖魔。
    只有如此,才能在道途上走得更远。”
    “是,师父,我记住了。”
    萧重阳紧绷著小脸,郑重的点了点头。
    “孺子可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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