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过后,黎明照常来临。
    赵勇在石屋躺了两天。
    李铁柱寸步不离,用军中推拿手法帮他疏通淤堵的经脉,辅以清灵散压制残余煞气。
    李长山每日运转《太阴炼形法》,引月华之力透过山河鼎,小心渡入一丝精纯温和的生机帮他稳固本源。
    赵勇枯槁的脸上渐渐有了点血色。
    眼中不再是死气沉沉的浑浊,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隨时会爆开的戾气被暂时压了下去。
    第三天清晨,赵勇挣扎著下了地,走到院中。
    他对著初升的太阳,深深吸了一口气,带著泥土和草药味的空气灌入肺腑,让他佝僂的背脊挺直了些许。
    他走到李铁柱和李长山面前,布满褶皱的脸上挤出个生硬却无比郑重的表情,抱拳躬身。
    “校尉!长山!救命之恩,再造之恩,赵勇……无以为报!这条命,以后就是李家的!”
    李铁柱独眼微红,用力拍了拍他瘦削的肩膀,
    “说这些干什么!活著就好!以后这就是你家!”
    李长山也笑著点头。
    “赵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赵勇目光扫过院里正在哼哈练拳的李大牛,少年动作刚猛,拳风带劲,炼体二层的底子已经相当扎实。
    又瞥见院外远处,赵二狗领著几个青壮在笨拙地比划著名劈砍动作,杂乱无章,破绽百出。
    他眉头皱起,干哑的声音带著锋锐。
    “村子的护卫,太嫩了!架子!真遇上硬茬子,活不过三息!”
    他走到墙角,隨手抄起李大牛练功用的木刀,掂了掂,分量太轻,如同孩童玩具。
    但他枯瘦的手指握著刀柄,一股无形铁血之气却瞬间瀰漫开来,让练得正起劲的李大牛动作一僵,感觉后背发凉。
    “看著!”
    赵勇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院外每个竖起耳朵的村民耳中。
    他身形突然动了,如同鬼魅贴地一窜,木刀带起一道悽厉的破空声,直刺李长山肋下!
    这一下快、狠、刁,毫无哨,带著一股以命换命的决绝!
    李长山瞳孔微缩,炼体五层的气血本能覆体,银白光芒一闪,右手如电探出,精准地扣向赵勇持刀的手腕。
    但赵勇手腕诡异一抖,木刀中途变向,化刺为抹,毒蛇般撩向李长山咽喉!
    同时左膝无声无息地狠撞向李长山腰眼!
    “好!”
    李铁柱独眼一亮。
    这正是军中搏杀术的精髓。
    以伤换死,招招致命,绝不留手!
    李长山反应也是极快。
    气血奔涌,侧身避过咽喉要害,右臂硬格膝撞,左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攥住赵勇再次变招刺来的木刀刀身。
    “咔嚓”一声,木刀在他掌心折断!
    短短两息,兔起鶻落,凶险万分。
    赵勇拋掉断刀,气息微喘,脸上却有了些活气,对李长山点头。
    “反应不错!力气也足!但不够狠!搏命时,你刚才该拼著挨我一膝,直接拧断我脖子!”
    他转向院外那些看傻眼的村民,声音陡然拔高,带著铁与血的味道。
    “都看见了吗?!这就是战场上的打法!別想著什么招式漂亮!想著怎么最快、最狠、最省力地把刀子捅进敌人心窝、喉咙、眼睛!”
    他走到赵二狗面前,一脚踢在他撅著的屁股上,
    “撅那么高,等著挨刀吗?下盘给我扎稳!脚跟钉死地!”
    又拍开一个村民虚浮的手臂,
    “握刀的手,是命!给我抓死了!刀在人在!”
    他一个个走过去,动作粗暴,言语刻薄,却直指要害。
    村民们被他身上那股子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凶悍气镇住,竟无人敢反驳,全都绷紧了皮。
    按照他吼的要点,一板一眼地重新调整姿势,劈砍刺挑,虽然依旧生涩,但那股散漫的架子味道顿时少了大半。
    李大牛看得热血沸腾,眼睛发亮。
    赵勇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一番,枯瘦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小子,底子打得不错!比我当年这个岁数强!”
    “赵叔!”李大牛挺起胸膛。
    “想学真东西?”赵勇盯著他。
    “想!”李大牛声音洪亮。
    “行!”赵勇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显得有些森然。
    “从今天起,跟著我!把你那点蛮力,炼成杀人的本事!站过来!”
    接下来几天,李家村后山的打穀场成了赵勇的练兵场。
    他结合李铁柱的铁衣桩功和军中搏杀术,给护卫队开起了小灶。
    “三人一组!三角站位!前二后一!前面的,刀口向外,给我护住身后弟兄的侧翼!后面的,长矛不是烧火棍!看准了,从前面兄弟的肩窝、腋下,给我捅出去!”
    “眼睛放亮,补刀要快!別给敌人喘气的机会!记住!战场上,你身边的不是一个人,是你的盾,你的刀!信他,护他!”
    赵勇的吼声整日迴荡。
    他亲自示范,动作狠辣精准,如同演练了千百遍。
    护卫队员三人一组,在他的呵斥和踢打下,跌跌撞撞地开始磨合。
    起初混乱不堪,不是刀碰了同伴的背,就是长矛差点戳到自己人。
    但几天下来,在赵勇近乎残酷的“实战”对练(当然是用木棍代替刀枪)下,配合渐渐有了点雏形。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同伴就知道如何掩护、如何补位。
    那种互相依靠、互相守护的感觉,在一次次摔倒、挨打、互相救援中悄然滋生。
    而对李大牛的操练,赵勇则换了方式,堪称魔鬼。
    他不再让大牛参与普通的合练,而是单独拉出来。
    “铁衣桩功是根基,再扎半个时辰!腰胯下沉,脊骨如龙!气要沉,力要透!想像脚下是刀山,头顶是铁砧!给我站成根钉子!”赵勇的声音冰冷。
    李大牛咬著牙,汗水浸透短褂,双腿抖得像风中的树叶,但眼神倔强,硬是一声不吭。
    炼体三层的底子在极限压迫下,气血奔涌得更加迅猛。
    桩功结束,不等大牛喘口气,赵勇的木刀就带著风声劈头盖脸砸过来!
    “挡住!反击!別傻站著挨打!把你练的劲用出来!”
    李大牛只能凭本能格挡闪避,稍慢一点,身上就火辣辣地疼。
    赵勇的攻击刁钻狠辣,专打关节、软肋、破绽,逼得大牛不得不將桩功练就的沉稳下盘和铁衣功的气血运用结合,在闪转腾挪间寻找反击的机会。
    “不够快!不够狠!再来!”
    日落西山,李大牛瘫在地上,浑身像散了架,但眼神却越来越亮。
    他能感觉到,体內原本散乱的气血,在赵勇这种极限压迫和精准引导下,正一点点变得更加凝练、更有爆发力。
    对铁衣功的理解,也从单纯的“硬抗”,向“刚柔並济,攻守一体”转变。
    “小子,有点样子了。”
    赵勇看著大口喘气却眼神倔强的李大牛,枯瘦的脸上终於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意,隨即又板起脸。
    “明天卯时,別迟到!”
    李长山和李铁柱站在远处看著。
    李铁柱叼著旱菸杆,烟雾繚绕。
    “老赵是把好刀,虽然锈了点,磨磨还能用。大牛交给他,路子正,咱们当爷当爹的,还是不够狠,有些地方看不到。”
    李长山点头,看著儿子在尘土中翻滚搏杀的身影,又望向远处青嵐山依旧繚绕的淡淡黑气,眼神沉静。
    赵勇带来的,不仅是杀人的技巧,更是一种在乱世中挣扎求生的铁血意志。
    李家村的护卫队,正悄然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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