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莫问 作者:江南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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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卅一回:入大漠问情遇险

    这一边西北大漠上,一干人还完全不知道京城里发生了什麽,只一门心思地布置边防、bsp;/>练武艺。毕竟,若真是匈奴大军打过来,他们可是泱泱大国的第一道防线,或者也可以说是唯一的一道防线──因为一旦他们被击破,後面的几个镇、几队军不过是仗著此人虽然出身草莽,却是个学习能力极强的,又有著做文书的梦想,於是莫问情便答应了他教他识字读书,顺便为他取了个名字叫“肖文殊”。

    众所周知,出身於底层百姓家庭的孩子都是没有啥好听的名字的,无外乎用“伯仲叔季”的次序或者“甲乙丙丁”的排号。譬如汉高祖刘邦,当年草g" />时候的名字叫做“刘季”,翻译成现在白话就叫做“刘老么”或者“刘丁”,都是典型的土g" />名。这肖文殊原名大抵就是类似“肖三”或者“肖叔”这样的名字,莫问情见他一心想做文书,便索x" />给他起了个名叫“文殊”。名儿是好名儿,只可惜军队里的人从来都是想象力最丰富的,大家自打知道了他这新名,就给他造了个诨号作“菩萨”。肖文殊自是不干,抗议了很久,怎奈众情难抑,时间久了他也就慢慢接受了。

    “哟~菩萨~你不是好好在大营待著,怎麽跑这儿来了?”

    “是不是如来佛祖有令叫你传话呀?”

    “是不是猴儿又大闹了老君的炼丹房?”

    “哈哈哈~”

    一群小兵自然又拿他笑了开来。

    “别打岔,我有要事!”肖文殊双眼一瞪,随即向秦无殇和莫问情两人拜下。

    “将军!夫人!”

    “有何要事?”

    “京城里来了人,说是有紧急情况,请将军即刻回营,刻不容缓!”

    “哦?可是鲜卑人过了长城?”

    “属下不知,来人说事关重大,非将军本人不能闻知!”

    秦无殇想了想,总觉得除了鲜卑来袭也想不到其他要事,而如果是鲜卑来袭的话,那麽父皇的命令一定是要自己谨守西北边境,防止匈奴人趁火打劫……

    “无觞?”莫问情轻声唤道。

    “怎麽了?”秦无殇随口一应。

    “既然如此重要,我们便赶快回去吧。”莫问情一脸的忧心忡忡。

    秦无殇见他这样,方才意识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或许过於严肃了,赶紧轻松一笑, />了 />莫问情的脸:“放心,不是什麽大事,只是不方便叫人知道罢了。问情且继续游玩,我回去看看怎麽回事儿,再回来陪你。”言罢勒马回身。

    “无觞……”莫问情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这一别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似的。

    无殇,别走……

    “放心,我很快就回来~”秦无殇回身一拉马缰,只见他马蹄高扬,长发随风,多年习武的身姿被远处半落的夕阳勾勒出一周金灿灿的剪影,远远看去,仿佛话?”

    秦无殇听这声音一愣,一抬头,原来是自己一手提拔的东g" />宿卫余本忠余将军。既然是自己人,秦无殇也就不再多想,只略一点头,向李公公示了个意。

    李公公也回以点头後,秦无殇和余本忠就一前一後出了账外。

    “太子殿下久在边鄙,想来不知道这京城里面其实已经发生了大变。”余本忠沈声禀道。

    “哦?还请将军说得详细些。”秦无殇脸上顿时起了变化。

    “简单地说,就是陛下新近册立了贾妃为皇後。”余本忠仍是声音低沈如磐石,岿然不动。

    “贾妃?”秦无殇略有些意外,“怎麽会是她?而且,父皇为什麽要突然在这个时候立後?”

    “详情属下也不知,只是听说这里面林丞相尽了不少力……”

    “我明白了。呵,林秦楠这个老东西,真没想到凭他那脑袋竟也能想到这步棋。”秦无殇这话里听不出是褒扬还是讽刺,然而他到底不是凡人,只凭这一句便将局势看得个一清二楚。

    “不过我父皇也不是好骗的,我猜皇弟无忧已经被封到都外了吧?是豫南还是嘉善?”

    余本忠的声音明显停了一拍,他眼睛一动,随後仍是水波不兴地回道:“殿下英明,是豫南。只是豫南王临行忽发足疾,不能上路,故而圣上恩准其在g" />内养病,待痊愈後再启程。”

    “哼,我看他这病是好不了了。”秦无殇倒是一点不担心自己的皇位,反而轻松地笑笑道,“多谢余将军提醒,既是如此,我想就不急在这一时,问情现在大漠深处还没出来,待我接他出来再与你一起回京吧。”

    秦无殇说完便向营帐走去。

    余本忠静静地注视著秦无殇步步离去的背影,面色不动,却如巨石般滚出一句话来:“陛下是在三玄观突病的。”

    秦无殇听了这句,突然就止住了脚步。

    “陛下三个月前照例去三玄观修法听玄,不知为何入观三日後就突然传出暴病的消息,贾皇後和豫南王马上入内照顾,豫南王更是叫人带兵把三玄观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任何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秦无殇想起来了,那三玄观道主身边的两个小道好像曾经是秦无忧的太学同学,这俩人读书修道都是废品一堆,只有在炼丹做药上好像颇懂些歪门邪道,早些年甚至做出了个让人浑身无力不能说话却又能维持三个月不死的怪药,颇拿了很多百姓做实验品。当年他恨这些人胡作非为,草菅人命,却又要照顾弟弟的面子,所以才只没收了他们的草药丹炉,关到三玄观里跟著道主好好调教,一心指望他们早日悔改。难道他们竟然……

    “余将军。”

    “末将在。”

    “我给你三万兵力,替我去接问情平安出来,你可有把握?”

    “以死为诺。”

    “可立军令?”

    “诺!”

    中军大帐里,李公公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正在他快要忍不住出去找人时,却见大帘一掀,秦无殇一脸铁青方步而入。

    “回京。即刻启程。”

    “要不要再等等?不急这麽一会儿吧~”李公公故意作出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

    秦无殇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拎了剑出门。

    “不必。”

    随後大帘如狂风骤雨般狠命拍在营帐上,李公公手里一抖,茶杯“啪”地碎了一地。

    “快走快走!说你呢!混蛋~还捡什麽捡?”

    一出了门,秦无殇就飞身上马,带了从京里来还没休息的队伍出营,李公公自然是安稳地坐在马车里,一只兰花指打著帘子瞅著外面。

    “余将军,拜托了。”

    “殿下放心,莫大人在,末将在,莫大人若不在……末将就提头来见你。”

    秦无殇一点头,随後将象征三万大军指挥权的军令牌和将军印交到余本忠手里,最後一次坚定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策马而去。

    “走!”

    “驾!”

    “哎哟~慢点儿~我的屁股~”

    车辚辚,马萧萧,一道黄土扬尘,送走了浩浩荡荡的人群,迅速而东。

    余本忠目送他们远去之後,才慢慢转身回到中军帐里,打开了装军令牌和将军印的匣子。

    “传我之令,所有将士即刻回营,不得羁留,如有违抗,斩立决!”

    “将军?!”所有人大惊失色。

    “这是军令!”冰冷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

    “……是。”

    **  **  **

    大漠深处,看不到边际的匈奴铁骑已经汹涌而来,势不可挡,弱小的几十人马队在他们的压迫之下简直像海啸下的鹅卵石一样,被吞没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夫人,无论一会儿发生什麽,你都要抓紧缰绳,千万别回头,只要一个劲儿往大营跑,一定可以平安回到大将军身边。”肖文殊一边把缰绳绑在莫问情的手臂上,一边低声在他耳边叮嘱。

    “肖文殊?”莫问情还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答应了大将军,一定要把你送回去,恐怕这下要食言了。夫人回去,还请代我向大将军请罪。”肖文殊咧嘴一笑,随後一个纵身,一跃下马,顺手狠狠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旁边的骑兵一见他如此,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最近的一人一伸手便把肖文殊拉上马来,瞬时,纷乱的马队迅速在莫问情身後形成了一道坚实有序的城墙。

    “啊,还有,”肖文殊回头大声向莫问情的背影喊道,“刚才一直抱著夫人,实在冒犯,也请一并向将军请罪~”

    暮色中的汉子们满身满脸的汗水和泥土,肮脏不堪,然而炯炯的眼神里却灼灼闪著光,仿如碧的话来:这人是强大的君王,可以保一方了不该说的话,然而话已出口,再没有收回的道理。

    只听见一声“啪”的玉碎,那高台上一直心不在焉的男人突然如炸雷般立起来,疤面男最後听到的声音是空气中传来的关节绞紧的咯吱声,还有惨淡的月光下,那一双碧绿的眸子闪著糁人的寒光。

    “大哥!我……我还没……啊!”疤面男来不及辩解就已经被什麽野兽咬断了喉咙,他那肥硕油腻的身躯迅速被贪婪的狼群扑上,成了他们期待已久的美食。

    “竟敢碰我的人。”

    无论是怎样冷酷老道的杀手,当他看到人惨死的状况总会有一丝本能的厌恶或犹豫,然而那双寒碧色的眸子里却什麽都没有。

    若一定要说,那麽,就是一种几近扭曲的恨意和快感。

    **  **  **

    金甲耀日,高羽成林,都城在目,步履如飞。

    好久不见的故乡终於就在眼前了,一路劳顿的将士们一个个欢欣鼓舞,笑容洋溢,恨不能马上飞奔回家里去见老母娇妻、幼子兄弟,狠狠地把这一个月来的思念补个痛快。

    然而大军之中,却有一个人面色凝重,眉宇不欢。虽然你若看他的脸也不觉与平日有异,可若你是个与他相处日久的,便会知道,此时他的心里一定颇不宁静。

    这个人就是莫问情。

    “问情还是不想回来麽?”金甲紫袍的太子勒马转身,一脸担忧地问道。

    莫问情淡淡一笑:“能与你一起回来本就是我的愿望,怎麽会不想呢?”

    秦无殇一见他笑得温柔,心里的担忧也就放下,一手拉过他拉著缰绳的手,攥在自己温暖有力的手掌间。

    “放心,只要回来,就没事了。”

    莫问情随即也微笑著点了点头,这自然又激起了旁边一群少女少妇们的尖叫和捂脸,只是这一切热闹的场面却是丝毫进不了他的心──因为只有他知道,那大漠中的事还远没有完。

    为什麽匈奴人偏偏知道自己那日会去白沙海?为什麽匈奴人会在素来无人的白沙海外布那麽多j" />兵良将?为什麽那日肖文殊的疑兵之策会被他们看穿?会不会是军中有人给他们报信?那人是谁?而他报信的目的又是什麽?

    会问这些问题的人都已经把生命留在了那场战役里,只有莫问情,这个唯一的幸存者,才会把那千里之外的边疆大漠和这天府之都联系起来。

    然而这些话,他也不能告诉秦无殇。因为他永远忘不掉,那晚将被疤面男凌辱之前听到的那句奇怪的话:“为啥他们都那麽稀罕你?都要抢你?”

    “他们”?难道说……

    “大哥!”

    一声清脆的童音打断了莫问情的思绪。他抬起头来,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穿著一身锦袍一路从台阶上飞奔下,如小鸟般一下子飞入了刚从马上下来的秦无殇怀里。

    “大哥,你可回来了!”

    少年抱得很紧,声音闷闷地从身边人的怀里传来。

    秦无殇宠溺地 /> />少年的头,许久才把他拉开:“六弟还是那麽爱撒娇。”

    “才不是撒娇呢!”少年扬起小脸看向秦无殇,一双眼睛不知是闷得还是怎样泛著微红涨得浑圆,小嘴嘟得如邀宠一般,肆意地表达著不满。

    “好啦好啦,这个问题一会儿再争论。父皇现在情况怎样?”秦无殇的语气稍稍认真起来。

    “父皇还在三玄观静养,一直在盼著大哥回来,大哥是现在就随我去,还是先回府里收拾一下?”

    “现在就去吧。”秦无殇应道。

    少年听罢一个点头,转身就向前跑去,莫问情这才注意到那少年的身後本是跟著数不清的侍卫扈从,虽然他们一个个看上去宽袍博带,人畜无害,可细心的莫问情还是发现,在那翻飞的袖底闪著刺眼的寒光。

    “这位王子是?”莫问情悄声向秦无殇问道。

    “这是我六弟豫南王秦无忧,当朝贾皇後的儿子,也是最可能跟我夺皇位的人。”

    秦无殇一脸看似爽朗的笑意向前大步迈去,莫问情跟在後面,看著万人簇拥中被一点点吞没的那一长一幼两人的背影,突然感到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

    这就是生长在帝王家的孩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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