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未央 作者:唐思

    第八章

    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便被巧玉从被窝里拉了起来。

    “快起来啦!你跟小晨今天第一天上工,可不敢迟到了,当心冯妈罚你们刷马桶!”

    听了这话,我脑子里慢慢浮现出堆得像座小山一样高的马桶,冯妈测测的笑着,“哼!敢说我像长白山!我让你刷一辈子的马桶!哦呵呵呵……”

    我猛的睁开眼睛,愣愣的了脑门,果然……一层冷汗!

    床下正系着扣子的巧玉扑哧一笑,“看你那傻样!睡毛楞了?!”

    我揉了揉眼睛,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提着水桶进来的春喜笑着道,“你个小懒猫!已经卯时一刻了,饭都摆好了,快起来梳洗一下吧!过不了一会儿冯妈就该来领人了!”

    我一听已经过了卯时,赶紧穿衣下床,洗脸梳头。又急忙到饭堂里草草吃了早饭。

    等一切都忙完了,就见冯妈踩着点儿的进了院子。

    “冯妈早!”大伙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冯妈摆摆手,面无表情的道,“都干活去吧!时候不早了。你们两个带上木桶毛巾跟我来。”说着便转身向院外走去。

    我跟二妞急忙跑回屋里提了木桶,回身赶紧追了出去,生怕一转眼没了她的身影,到时候我俩上哪找她去?!这个老妖婆,成心的是不是!?

    出了小院,便看见各院里的丫头也都陆陆续续的出门,人人手里都拎着小木桶,边上搭着毛巾,脚步匆匆的往外走,看着就想一群勤劳的小蜜蜂。

    小蜜蜂们见了冯妈都停下脚步低头问好,冯妈则端着架子挺抬头的“嗯”一声,就算应了,牛x的很!

    一路跟着她穿庭过院,走了大约半个小时,便来到了一处院子。

    冯妈沉声道,“这是暖冬园,园里共有凉亭四座,暖阁两处,小楼三栋,会客厅房一处,凉亭的打扫是由南院的人负责,不用咱们管,这暖阁却是由咱们打扫的。”说着话,我们便进了一个小园,我抬头看了看匾额,《梅苑》

    看着眼前一大片的梅树林,我心中暗暗咂舌,我的妈啊!这么大一片梅花,光是看着树就觉得壮观了!可惜花期已过,不然在这么大一片林子里踏雪赏梅,那得是件多么诗情画意的事儿啊!

    又往林子里行了一段,眼前出现一间竹舍,这竹舍建的别具风格,窄窄的一条,三米多宽却足有二十米长,而且还有一个向内弯曲成大约有三分之一个圆的弧度。整个屋舍全部用竹子搭建,没有门扇没有窗扇,所有竹墙也都只有膝盖那么高,看着不像间房子,倒像是一条长廊,两边挂着轻纱,卷着竹帘,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看着眼前的景致,我脑子里突然蹦出了四个字——人间仙境!

    这也太奢靡了,看这样子,这东西应该是专门为了冬日赏梅而建的!地下烧着地龙,地上点上暖炉,煮上一壶小酒,烤上一架羊串,叫上三两好友,吟上几句小诗……我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副帅哥美女煮酒赏梅、抚琴舞剑的绚烂画面!忍不住的想流口水!唉呀妈呀!介才系生啊!(这才是人生啊!)人就该这么活才不算白活!

    正浮想的出神,冷不防被青春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腰,我回头皱着眉瞪二妞,“你干嘛推我?!”

    二妞翻了个大白眼,小声道,“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冯妈瞪你呢!”

    闻言我抬眼一看,唉呀妈呀!还真瞪我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呵呵!冯妈,这里可真漂亮啊!我们以后每天就是要到这里打扫吗?”我美滋滋的问道。

    冯妈显然是见不得我高兴的,兜头泼下一盆冷水,“不是你们,是她自己。”说完又对二妞交代道,“这个暖阁以后就由你负责了,地面每天擦一遍,轻纱帘十天换洗一次,竹帘每天放下来擦拭一遍,然后晒上半个时辰再卷起来。暖阁后面有条小溪,到那里打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二妞躬身,“没有,奴婢全都记下了!”

    冯妈点了点头,“嗯,那就干活去吧!仔细着点,我会过来检查的!”

    “是”

    冯妈见二妞乖顺的很,难得的勾了勾嘴角。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笑一笑,反正我是没看出来那面部抽搐的表情算不算笑。

    “你跟我来!”丢下这句话,老妖婆便头也不回的大步向林外走去。

    我无限惋惜的回头看了看那暖阁,又看了看二妞,苦着脸摆了摆手,再见了,二妞!再见了,美好人生!再见了,羊串!

    跟着冯妈出了梅苑,又出了暖冬园,一路继续穿庭过院。

    走了足有一个多小时了,也不见冯妈停脚。以前只知道云庄大,没想到会这么大!从咏春园出来走到现在,没有二十里也有十五里了吧?怎么还一眼看不到头呢!

    我无数次的用眼神撇着冯妈!这个老妖婆,这是要把我往哪领啊?上个工要走出二十里地去?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冯妈,还有多远啊?”我终于忍不住小声问。

    “急什么!就快到了!”冯妈没好气的道。

    我闭上眼做了几个深呼吸,秦小叶,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新时代女,要时刻注意形象、保持风度!咱不跟古代更年期神经质间接抽疯大妈一般见识!太掉架!!

    又走了半个小时左右,穿过一片桃树林,面前出现一栋的二层小楼,冯妈这才终于停下了稳健的脚步。我几乎有种冲上去抱住她大腿痛哭一场的冲动,还好,最后忍住了。

    我眼含热泪的仰望着这栋跋山涉水、翻山越岭、历尽千辛万苦才终于抵达的小楼,心中狠狠的道:冯妈这个缺德的玩意儿!肯定是昨天听见我说她像长白山了!

    她这是□裸的报复,她这是以权谋私,她这是公报私仇,鄙视她!!

    “就是这了,以后你每天都到这来打扫,规矩我想你都知道了吧?我就不再多说了,屋后面有口井,到那去打水,好了,开始干活吧!”

    我嘴角一阵抽搐,强颜欢笑的小心问道,“冯妈,要不我就住在这吧!你看行吗?”

    冯妈眼睛一瞪,“当然不行,你当自己是大小姐吗?住这?!要不要我每天再给你送三顿饭来啊?!”

    我悄悄抬手擦了擦脸上被她喷的唾沫星子,心中恨道:不行就不行呗!喊什么喊?显你嗓门儿高啊?!

    “快点干活,午时之前,必须干完所有的活然后离开!不许偷懒!我抽空会来检查的!”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抽空?!唬谁啊?!这么偏僻的鬼地反,能有只鸟来拉泡屎,有只**来下个蛋我都算它是门庭若市!你这可恶的老妖婆会有空来才怪!我诅咒你上厕所没有纸!!永远没有纸!!

    对着冯妈的背影狠狠的诅咒了一阵,才算解了气。

    回头看了看那毫不起眼且明显年久失修的小楼,再看看这早已繁花落尽,只剩绿叶的桃花林,我脑子里突然又蹦出四个字——荒郊野岭!

    春喜说的好啊!人比人,气死人!同样是一个村子出来的洒扫丫头,差距咋就这么大呢?!!人家是走三十分钟就到的人间仙境,我就是得跋涉两个多点儿才到的荒郊野岭!

    子啊!你说我该咋平复内心的悲愤呢?!!

    子曰:宰相肚里能跑航空母舰,忍了吧!谁让你是穿越女主呢!一切倒霉的或是走运的都合理的,认了吧!

    对着天空发了阵神经,长叹了口气,这就是命啊!干活吧!

    这小楼名叫月楼,我进了里面楼上楼下打量了一下,还真是有点出乎意料。

    小楼外面看着不起眼,里面却是别有洞天呢!屋内陈设虽算不上豪华,但绝对称得上温馨舒适了,并且干净整洁,显是有人经常打扫的。看来这打扫之人甚是幸运啊!遇上了我这倒霉蛋儿,接下了她这份苦差事!唉~我也算做了件好事啊!

    小楼不大,占地面积大约有一百平左右。一楼整体是个大书房,从南通到北,屋内连承重的柱子都不见,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建筑手法,十分神奇。靠着东边摆了四排书架,上面却没什么书,显得很空旷,倒是挨着书案的一个小点儿的书架上被挤得满满的。随手翻看了几本,都是一些启蒙或是初级学习的书,想来这里以前应该是住过小孩子!看着装饰摆设不像是小姐住的绣楼,那就应该是位小少爷了!莫非是那位小侯爷?不可能,那小侯爷是何等娇贵,哪会住到这犄角旮旯里来?!嗨~!我想这些没用的东西干啥!还是抓紧干活吧!快点干完好快点回去,要不然,别说午饭了,晚饭能不能赶上都不好说啊!

    赶忙提着木桶去屋后打水,然后提着水上了二楼,二楼是睡房,摆设也很简单,地当间儿放了一张红木圆桌,四只凳子,靠近窗边摆着一架古琴,上面附着块纱绢。再往里边是一架屏风,绣着一副旭日东升,屏风后面便是床了,上面铺盖枕头一应俱全。屋内画卷花瓶这类摆设倒是不多,却每一件都让人赏心悦目,连我这外行的都觉得漂亮,想来必定不是凡品。

    手脚麻利的将楼上楼下花瓶茶碗、座椅板凳都仔细的擦了一遍。又从新打了水将窗棂门扇挨着擦了,这才最后擦了地板。

    等所有活都干完了,离午时也不远了,来不及喘口气,赶紧将木桶拖把之类的东西收拾到屋后放好,急急忙忙往回赶。本来那木桶是应该拎回去的,可是想想这里离咏春园这么远,每天来来回回拎来拎去的,委实有点多余。便将它同拖把一并放在后院了,想来那冯妈也应该是不会在这上面挑刺儿的。

    又是一通翻山越岭,等我终于气喘吁吁回到小院时,已经的未时一刻了!我悲催的彻底无语了!

    “老天!你这是迷路了吗?怎么才回来?”刚进门就听见巧玉见了鬼似的惊叫!

    “怎么弄成这副德行了?你这一上午都干什么了?很累吗?”春喜边问边上前扶着我往里走。

    我两条腿直打颤儿,站都站不稳了,张嘴,哑着嗓子艰难的吐出一个字“水……”

    看着我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二妞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小叶……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累成这样啊?冯妈为难你了吗?”

    我接过巧玉递过来的大腕,咕咚咕咚几口就便喝了个干净,一碗水下肚,才感觉自己算是活了过来。老天!这才第一天,就要了我半条命,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啊?每天往返三十多里,这不成了马拉松了?!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不活了我!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过伤心欲绝,巧玉也有些慌了神儿,“小叶,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受委屈了?你说出来,我们也好帮你出出主意,你可不要想不开啊!”

    我一愣,嗯?想不开?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我哭笑不得的道,“没什么,我就是想到没赶上午饭,我……痛心疾首啊!”

    几个人听了我这话,先是一呆,转瞬便笑开了。

    春喜一巴掌拍上我的肩膀,笑的见牙不见眼,“你个小妮子,真会耍宝!成心逗我们玩儿呢是不是?!”

    “呵呵呵……”我没什么好说的,只有傻笑一途了。

    日子就这样在笑闹和马拉松中度过,总体来说,还算惬意,经过几个月的锻炼,我也不觉得那条往返于月楼和咏春园的路有多漫长了,反倒是沿途的景色每每令我留恋,忘了时间。于是便经常赶不上午饭,好在巧玉她们每次都帮我留着,倒也没饿着我。

    这期间,大娘又来了一次,宝清姑姑特意差人到月楼传我。还是上次接待大娘的隐舍厅房,大娘拉着我的手唠了一上午。陪着大娘在偏厅吃了午饭,二妞也寻了来,见了大娘便要磕头,大娘拉着没让,只道受不起。我看着大娘似乎还是不怎么喜欢二妞的样子,便也只能是在心中叹息一声,这事儿我也实在是帮不上忙啊!

    临走时,我硬塞了两只府里发的银簪子给大娘。

    然后又拿了二两银子,托她秋天再去明香村时捎给我那小娘,这是我的例银,每个月五钱,正好做足了四个月,凑上了二两,便全让大娘捎回去了。大娘着我的脑袋直夸我懂事,这么小就知道攒钱了!我但笑不语。哪是我懂得攒钱!实在是整天待在这郡主府,哪都去不得,有钱也没处花啊!想当年,我也是一堂堂月光族啊!唉~!往事今事皆是不堪回首啊!怎一个苦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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