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吟 作者:绿草蔓如丝

    执迷且不悟

    沐青正要在耳房中安寝,却有外间上夜的丫鬟匆匆进来道:“二爷,外面侍墨传话进来,说三姑***大伯哥林大爷到访。”

    沐青微一皱眉,心中暗忖,他来做什么?林书正是林家长子,却不是嫡子,况且为人圆滑,一向不被沐青所喜,因此日常上与他并没有什么交集。他哪里知道,林书白白日被他抢白一顿,心中不快,便磨了父亲把这送人的差事交给了大哥去做。沐青此时略一沉吟道:“让人请去前边偏厅,你去取我会客的衣裳来。”那丫鬟答一声:“是”转身要走。沐青又叫住他,淡淡的吩咐:“不要惊动了二。”

    待沐青赶到前院,远远的见林书正背着两手站着欣赏墙上一幅水墨荷花,神态颇为闲适,一旁的椅子上却坐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因隔着远,看得并不真切。沐青进厅朝林书正有礼而冷淡的点一下头:“林公子稀客。”

    沐笙本在椅上坐着,这时一见哥哥来,本能站起来,低低叫了一声:“二哥。”

    沐青着实一怔,不可思议的看着一身小厮打扮的七弟,有些不相信似的,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遍,忽然间便明白了什么,威严的目光陡然一厉,看向林书正:“怎么回事?”

    林书正笑着道:“今儿家父与我和五弟去桃花溪款待一位客商,可巧儿遇到萧七弟,家父见天色已晚,七弟身边也没带人,便让书正送七弟回府。”说着,颇为玩味的看了沐笙一眼:“家父方才一直叮嘱书正,要书正一定要将七弟平安送回,萧二弟也真是的,七弟出去玩耍,怎么不与他多带些花用,方才在桃花溪,七弟差点连自小随身的玉锁都抵了酒钱了。”完全一派的轻松口气,听在沐笙耳中却句句如晴天霹雳一般。只觉得腿软,心中暗恨林书正告状,从他背后瞪一眼过去,却不想与兄长的目光相撞,那一双冷冽的清眸在看向他时,带着极力隐忍的愤怒。沐笙心里打个寒颤,脚下便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沐青面罩寒霜,牙咬得太狠,额上青筋都绽出一条来,却维持着表面的客气,对林书正点点头:“如此,萧某谢过林伯父。”

    林书正忙拱手抱拳道:“客气,书正的差事做完,就不扰二弟清梦了,告辞。”

    沐青也不虚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向外送他。待将林书正送走,沐青只觉得怒火直冲脑门,压也压不住,一边往回疾走一边朝侍墨冷然吩咐:“传捧砚来!传枫儿来!传家法来!”侍墨见主子发怒,连忙答应一声,一溜烟的跑走了。

    沐青走到厅上,沐笙早已自己跪下,仰着脸颤着声叫道:“二哥……”

    沐青上前重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面色虽冷凝端肃,手却直抖:“你好得很!”

    这一脚正踢在大腿上,沐笙只觉得钝痛无比,低低呜咽一声,仍挣扎着跪起来,一把抓了兄长的手,急道:“二哥,您听我说……”

    “住口!”沐青怒喝:“你夜半出行,欢场买笑,满嘴的诳言谎语,还要与我说什么,还不掌嘴!”

    沐笙虽怕,却也赌气,也不提前因后果,只迎面顶撞道:“欢场买笑怎么了,人家去得,我就去不得?”

    沐青不料他这样说,气急冷笑道:“我看你真是要反了!”向着敞开的大门望出去,只见侍墨高举家法小跑着过来,便几步跨出门去,一把抢了家法在手,回身将门紧闭落栓,过来沐笙身边,扬了棍子狠抽在他背上。沐笙不曾防备,被这一下打得向前一扑,只觉得背上窜过一条火蛇,痛得炙热而凛烈,人伏在地上连叫都没叫出来,只听二哥怒喝道:“我说过,你要再去桃花溪,定要打下你下半截来,你真当我不敢么?”家法高举重落,狠狠砸了三下在臀上,沐笙咬了牙,虽有衣物遮挡,还是疼的他两腿止不住一阵轻颤,又听沐青喝:“裤子褪了!”

    沐笙深深吸了几口气,手埋在臂弯里,不吭声也不动作。沐青不料他如此倔强,弟弟向来是惧怕他威严的,从未有如此反叛的时候,心中更加认定他是被那叫做水娘的风尘女人引诱迷惑,又想到自己这许多年在他身上倾注多少心血,费了多少功夫,只盼他成为人中龙凤,一则自己爱护他之心没有白费,二则对得起先父嘱托。而他却全然不顾这些,却为一个欢场卖笑的女子如此忤逆自己,当自己是打鸳鸯的恶人,一时又气又急又伤心又失望,将棍子直扔在地下,“当啷”一声,颓然道:“你大了,我管不得你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举步向门口走去。

    沐笙本来赌气,这时见哥哥如此说话,不禁慌了心神,怕哥哥以后当真不再管他,忍痛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扑过去拉住沐青的衣袖,跪下泣道:“二哥……”神情说不出的可怜。

    沐青冷冷甩开他,向前迈了一步,负手而立,转头哼了一声不理他。

    沐笙不屈不挠的又抓了哥哥的手道:“二哥,笙儿不是去桃花溪买笑玩耍,笙儿对水娘是、是真动了心,二哥,您便成全了笙儿吧。”

    “啪!“狠狠一记耳光抽下来:“混账!还不住口!”沐青见他仍是执迷不悟,不禁气上心头,冷酷喝他道:“告诉你萧沐笙,别说你动了心,你便失了心,也要给我收回来,我绝不会允许那种女人进门玷污萧家门楣,即使是作妾,也不行!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你只想到萧家萧家,你何时想到了我?!”沐笙捂着脸哭道:“我读书是为了萧家,我考功名也是为了萧家,怎么我心爱一个女子也要顾全萧家脸面么?萧家的门楣比笙儿的幸福还重要么?既如此,我还不如不姓萧!”

    “作死的孽障!”沐青双目透出冷冽的冰寒,他竟没料到他居然说出这样绝情自私的话,本就强力压着的气陡然窜上来,上前一把抓过沐笙,直拖到椅旁,按他俯在上面,几下撸了裤子下来,去地上拾起黄荆棍子,便朝着臀上狠狠抽了下去。

    沐笙俯身向下,两手死死扣住椅子腿,感觉家法打在身上,一下重过一下,臀上如刀割火炽一般,疼得难忍,面上不知是泪是汗,只蛰得睁不开眼,却倔强的咬紧了嘴唇,不肯叫痛讨饶。

    沐青一时怒极,手上并不留情,一棍子下去,便带下一层油皮,二十几棍打过,弟弟臀上已经氤氲出血迹。

    沐笙疼得两腿不自觉的抽搐,手指甲几乎要抠进木头里,下唇咬得出血,却还是抵御不了着锥心的疼痛,渐渐哭叫起来。

    沐青边打边怒斥道:“萧家的粮食养了十六年,养出你这么个良心狗肺的东西,不姓萧,除非你死了!就是死了,也要葬在萧家的坟地里!那个姓寇的,也永远成不了萧寇氏!”

    沐笙此时脑中唯有“疼”之一字,也无力反驳哥哥的话,一边喘着气挣扎,一边痛叫哭道:“太太……娘……救笙儿……”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瑾瑜在门外焦急的道:“二爷,二爷,什么了不得的事,快别打了。”

    沐青仿佛没有听见,一手按了弟弟的腰,棍子朝他大腿上狠狠抽去:“我今儿就打断了你的腿,我宁可养你这废物一辈子,也不让你出去给我萧家丢人现眼。”

    外面敲门声愈响,沐笙已经没了挣扎的力气,半个身子伏在椅上,低低的呻吟:“太太……嫂子……”

    连着几棍打下来,沐笙只觉得眼前一阵昏黑,双目一闭,两滴眼泪摔在地上,人便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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