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四大天后 作者:杨斯年

    麒麟茄子生间隙,银牌诗词留情谊

    麒麟茄子的做法说简单也简单,就是一茄子两面打花刀,然后下滚油炸熟,放到开水了飞水,再找一块干净的铁板,上刷油,放入茄子在火上烤。然后锅里留油,把蒜片爆香,倒入馅,放入酱油、盐、**油均匀炒熟后,倒入一大勺水。再将炒好的馅一起浇在铁板上,随即洒葱花。

    茄子费油,这道菜若是油少了便十分难吃,何况还要放馅,因此寻常人家都吃不起,唐家也不过是在过年时才做一次,还得是李巧娘事先同金老太报备一下。如今是书院年末休学,唐家今年又多了一个孩子在书院读书,金老太听说唐玉字要带这道菜去学里吃,便嘱咐李巧娘不要吝啬,多放油,多剁,不说让这菜出类拔萃,也不能失了唐家的面子。指示驳了唐玉字非要做两道的念头,唐家好唯恐这自己再多要菜而多花钱,只嘱咐娘亲炒一个双椒土豆丝应景算了。

    第二日一早,李巧娘便起来忙活这道茄子,菜做得了,唐玉字带着这道麒麟茄子信心满满地奔赴六合书院,小路子端着食盒大步都不敢迈一个唯恐洒了油,一路走一路感叹还是李巧娘会持家,找了个瓷罐子装上茄子外面还围上一层绒毯,要不然这寒风凛冽的茄子到了书院铁定被风抽干吧了。唐玉字一路快步走,若不是唐家好牵着,早就长两个翅膀飞书院里去了。唐家好昨天走得早,到了家才反应过来他姥姥家干脆就没有舅舅,哪来的舅母要写家书,幸好小路子说是自己尿急打个马虎眼就过去了,所以唐家好对于是宋爵将妹妹送回来这件事完全不知道,只道是唐玉字急着去书院吃也就随着她走了。

    唐家好和唐玉字都不知道,在涉及到宋爵这件事上,哥哥已经不能完全感应到妹妹的心声了。

    唐玉字到了书院,宋爵已经坐在座位上了,家中的书童正往桌面上摆菜呢,大红喜鹊连枝红木食盒里摆着一个紫砂砂锅,砂锅上封几层荷叶,食盒的盖刚一掀起,一股浓郁香气便扑鼻而来。待小路子也将食盒放置在桌上,唐玉字便凑到宋爵身边道:“麒麟茄子我带来了,你带的菜是什么啊?”宋爵但笑不语,突然门口一阵喧哗,十余个家丁捧着各色菜式鱼贯而入,原来是迟姗姗将迟家私房菜的看家菜尽数带了来,青花瓷大尺盘子里满是酒楼菜式,什么剁椒鱼头,南瓜蒸蟹,整个书馆的学子们争相观瞻,唯恐少看一眼。迟姗姗又出了一次风头,很怕宋爵不知道,眼风一个劲儿地往这边递。宋爵没理会,正逢唐玉字将食盒打开,鲜香油亮的茄子还冒着热气,唐玉字递给宋爵一副筷子,道:“你尝尝?”

    因为唐玉字只带了这一道菜,唯恐别人先吃了宋爵嫌脏,便决定让宋爵吃后再给别人吃。宋爵乐得一尝,下箸夹了一块放入嘴里,咀嚼片刻,笑眯眯的脸有些微妙的变化。

    这麒麟茄子宋爵曾在京城一间仿膳菜馆吃过,这所谓仿膳就是里的御厨出后开设的馆子,用料和手艺虽不如中但敢号称仿膳也是有一定功力的。仿膳里的麒麟茄子刀工甚为了得,茄子两面刀工,似断非断,期间夹杂上好猪颈所切的馅以及虾仁碎、香菇碎、木耳碎,以银盘上桌,上浇一层南海蚝油,茄子入口便化,香而不腻。李巧娘的这道菜若放在寻常人家自然是个中翘楚,然而宋爵见多识广,自然吃不惯这乡间味道,只吃了一口便放下筷子不再尝了,为免唐玉字尴尬,急忙让书童把自己带来的那个砂锅打开。

    这砂锅盖一掀起,可谓是香飘千里,唐玉字探头一看,砂锅里满是海参、鲍鱼、鱼翅、干杯,还有许多她压就没见过的食材,纵是迟姗姗带来的菜式摆了一个屋子,味道也被这一砂锅的菜盖住,还是薛夫子见多识广,两撇胡子一抹,道:“宋爵带来的,可是福州名菜——佛跳墙?”

    宋爵起身深鞠一躬,道:“学生感念夫子教诲,略备薄菜,恳请老师不要嫌弃。”

    薛夫子激动道:“坛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这佛跳墙要将鱼唇,花胶,火腿,蹄筋,冬菇等各色菜肴经过煎炒烹炸等多种方式,注入上汤和绍兴酒在火上炖一整夜,若这都算是薄菜,那府上堪称是钟鸣鼎食之家了。”薛夫子还欲感叹,又唯恐人说他读书人也谈财论富有些庸俗,便不再说话,只是品汤了。

    一众人都去吃那佛跳墙,唯独唐玉字没动筷子,眼见宋爵对她娘心烹制的茄子理也不理,心中失落万千,就算那砂锅里的食材能将和尚吸引得忘了佛经,她也毫无兴趣,神情抑郁地趴在桌子上发呆,还在书院里的人都围着那坛子菜,没人注意到她眼中含着泪。唐玉字第一次意识到她和宋爵只见横着无数条鸿沟,从不舞文弄墨的她此刻才顿悟诗书上的词句之意,一个人走至六合书院外,宋爵的小白马就停在门口,吃着普通人家都舍不得吃黄豆。唐玉字一时感伤,在小白马旁边的沙土地上写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

    那时她唯一一次听了夫子的课,东一耳朵西一耳朵,偏生就记住了这句话。说的是陈皇后花高价买司马相如写《长门赋》,但她期望的却一直没得到。陈阿娇是皇后仍然得不到心爱的人,何况自己呢?千金买不来情谊,何况赤贫?

    那一日之后唐玉字便再没看到过宋爵,听闻他大伯家派人来将他和他娘接回京城过年,来年还来不来也不一定了。宋爵走之前派家丁给各个同学家都送了年礼,每人一条细银链子,连唐家好也收到了,而唐玉字收到的年礼却和哥哥的不一样,她的链子上挂一个马吊牌大小的银牌,唐家好没理会这个,以为女孩儿的比男孩儿的多点东西也正常。只是唐玉字私下打听,即便是迟姗姗也都和唐家好的一样只是一条链子,换句话说,整个六合书院唯有唐玉字多了这个银牌子。

    唐玉字夜里仔细看那银牌子,只见上面纂着一行小字——“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不禁心中一动,想起那日在宋爵小白马边写的一行字,乃是“鱼儿”的下阕,而这句话是这阕词的上阕里的一句。原来宋爵看到了她写的那句话,那这句“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是何意思?唐玉字收起了银牌,她不敢再深想下去,她怕想多了将自己困住。她在等,若宋爵能回来便是他们的缘分,若不回来,此生得他这样细心安慰的一句话,她便知足了。

    冬月已到,永宁镇家家户户腌菜预备过冬,唐家买来一车白菘入缸加盐,二十日之后便能吃到白菘腌成的酸菜。这酸菜可算是永宁镇过冬的必备菜式,只因冬天没有鲜菜,酸菜耐放又诸多做法,买一个大黄铜火锅,放入酸菜粉条以及片的极薄的五花,煮开了下入腐,可一家人围坐这火锅吃一席,既暖和又解馋。唐老大爱吃面食,李巧娘便时常包酸菜牛馅的包子饺子,蒸熟了沾些蒜清,一顿饺子也花不多少钱。酸菜除了下锅子,包饺子包子,还可炒吃,加些猪油下锅,在缺菜少鱼的严冬,最是能下饭的。

    李巧娘做菜的手艺不错,腌酸菜却不行,刚进唐家门时金老太便唤她腌菜,这酸菜虽然不贵,但腌制却极为讲究,不能让日光晒热了也不能冻了。热了酸菜会烂,冻了缸就会裂开。唐家一共才两口缸,一口缸四两银子,李巧娘唯恐天寒地冻地将酸菜缸冻裂,便将缸挪到了相对较为暖和的地窖里腌菜。那时候金老太腿脚还硬,时常上山偷猎个兔子。每次拎着兔子回来就看见李巧娘在院子里立个大缸淘酸菜。烂了的白菘帮子必须劈掉,李巧娘淘了一天又一天眼看白菘越劈越少,转眼一缸酸菜剩半缸,及至第二年,金老太也没吃上自家腌的酸菜。所以直到现在,唐家的酸菜缸金老太也没敢让儿媳妇们碰,全是她亲力亲为。

    唐家今年酸菜腌地照往年晚,只因今年买了五十亩的地,又是雇长工又是播种的忙了大半个月,唐家大小老少齐上阵,唐老二连店都一个月未开,才算将冬小麦尽数种到地里。然而唐家还余出十亩地未中,有想多赚几日钱的长工和唐老大建议:“东家,要不让我们把那十亩地也种了吧。”唐老大回道:“那几亩地都包给我家姐夫了,若是你要种,还是去周家打听吧。”有长工去周家问要不要人,唐连枝一介女流没法见长工,便央了小路子去应对。还得说是里□出的人,不过进唐家才一个月,便将唐家的农活打理得妥妥当当,俨然一个好管家。而今姑来央,小路子便到隔壁走了一趟,只说是周家来年再种别的,让长工开春早些来。

    长工们没抢到活儿,嘴里有些忿忿:“这周家怎么傻了,咱们镇子谁家冬天不种麦子,他家偏生要春天种菜。”

    周捕头其实就在院下抽旱烟,不见长工只是因为而今家中有下人,自己没有必要亲自应酬。听了长工们的抱怨,周捕头闷头直乐,吐出了几个烟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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