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三爷盛修沐定亲,原本是件喜事。

    可在和煦大公主和东瑗继母杨氏的吵闹下,喜事变得令人有些郁闷。

    盛家五姑奶奶被盛昌侯吓了一顿,回到府里又觉得憋气。她是不敢再去盛家闹事了,闹起来盛昌侯固然不好看,往事也可能被翻出来,可五姑奶奶自己,却要承受最大的非议与冷眼。

    她并非嫡女呢。

    她心里存了恶气,不敢去招惹盛昌侯府,却在和煦大公主面前添油加醋,把盛家的傲慢和骗婚夸大其词。

    和煦大公主对五姑奶奶的话深信不疑,气急败坏,不顾皇家体面,亲自上门讨说法。

    盛昌侯倒不敢骂和煦大公主。他任由和煦大公主信口雌黄、颠倒是非,半句不曾还嘴。等和煦大公主走后,他却跑去皇宫,到皇帝面前控诉和煦大公主对他的不敬,要求皇帝把他调去皇陵服侍太后娘娘。

    盛昌侯爽快辞官,元昌帝对他颇为感激。听到和煦大公主去老臣家里闹事,盛昌侯又来控诉,意思是人走茶凉,他现在没了官职,被公主欺负。

    这还了得!

    盛昌侯虽然辞官,可朝中还有些势力。倘若元昌帝撒手人寰,盛昌侯复起,元昌帝的儿子不又是受制于人?

    元昌帝对没脑子的和煦大公主恨得牙痒痒,当即遣了内侍,传圣旨责骂和煦大公主,骂她丢了皇家威仪,没有公主的度量。最后处罚她赔偿三千亩良田给盛昌侯,算作赔罪,而和煦大公主自己,则被圣旨禁足半年。

    和煦大公主一听陛下圣旨骂她没了公主威仪,吓得昏死过去。这不会是要夺了她的公主封号吧?

    得知没有夺封号,只是让她向盛昌侯赔罪,她也松了口气,三千亩良田痛快的给了。

    可这件事很快传遍了京城。和煦大公主也成了京城的笑话。

    盛昌侯气也出了,三千亩良田也到手了,心里很爽。

    那几日,东瑗晨昏定省时总能遇着他。他对东瑗也和气不少。还叫了乳娘把诚哥儿抱给他瞧瞧。

    两道剑眉舒展开,脸上竟然有淡淡笑意。

    东瑗进门第一日见过盛昌侯的笑。他的笑,只有在需要敷衍的场合才会用。在后院,盛昌侯永远都是一张冷脸,叫人瞧着就畏惧。

    如今,他真的面容含笑。

    不仅仅是家里的儿子、媳妇诧异,就是跟他生活了三十几年的盛夫人也错愕不已。

    不过是让和煦大公主吃了点亏。至于这么高兴吗?

    盛修颐跟东瑗说:“爹爹退了下来,心里憋得慌。这次总算让他出了口气,心情愉悦是难免的。他这口气,不仅仅是把和煦大公主弄得狼狈,也是把被迫辞官的怨气驱散了些。”

    东瑗笑得不行,问:“老小孩,越老越像小孩,是不是这个意思?”

    盛修颐也笑。

    和煦大公主想把女儿嫁给沐恩伯。闹了这么大的笑话,可并不影响东瑗继母薛五夫人犯浑。

    东瑗的大伯母荣氏想着替十二妹薛东琳保媒,却被五夫人杨氏和杨家搅合得颜面尽失。

    薛老夫人身子也一日日不好。

    所以五房的事。家里再也不管,任由五夫人杨氏自己去折腾。五夫人虽看好盛家,无奈盛家不买账,不肯求亲,她只好另觅佳婿。

    哪里知道,薛十二小姐爱慕自己的九姐夫,甚至当众嚷出“盛郎”这话,早已传遍了京都。

    稍微有点家底的,都不愿意娶薛十二小姐,怕丢人现眼;家底薄弱的。五夫人又看不上。挑来挑去,直到盛家三爷婚事落定,薛家十二小姐还是无人问津。

    五夫人心里气不过,听说是大夫人替盛家三爷做媒的,为盛家三爷和单家七小姐牵了红线,五夫人以为大夫人故意为难她。

    她丝毫不忌惮大夫人是皇后娘娘的生母。上门去就哭起来:“……自己的侄女大嫂不操心,反而为了外人劳心劳力。我知道大嫂不喜我,却也不该报在孩子身上。大嫂明知琳姐儿和沐恩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却故意把单家七小姐说给沐恩伯。难道单七小姐比自己的亲侄女要亲厚吗?”

    大夫人气的心肝脾胃都疼。

    哪有这样不讲理的人?

    大夫人觉得和五夫人这样的人去争辩,降低自己的格调。她只是冷哼着站起身,看着五夫人道:“五弟妹说话,先从心里过过。我这里也忙,五弟妹以后没事,就不要过来逛了。”

    五夫人脸顿时紫涨。

    大夫人身边的容妈妈更加不客气,等大夫人走后,让丫鬟收了五夫人跟前的茶盏,非常直白的赶人走。

    五夫人当即哭闹起来。

    她不仅哭闹,还在府里四处宣扬大夫人如何仗势欺人,把大夫人说的恶毒凶狠,现在借了皇后娘娘的势,为非作歹。

    好在大夫人向来公私分明,为人宽厚,虽在府里管家,却从不谋私利。办事干脆,行事又赏罚得当,家里的下人没有不服的;妯娌里面,谁有个难事,大夫人也处处帮衬;妯娌之间偶尔不和,大夫人念着自己是大嫂,能让就让些,几个妯娌也服她。

    反而五夫人不着调的性子阖府皆知。

    她出来哭诉,没有得到同情,反而替大夫人聚了人气。家里有头有脸的婆子们都纷纷去给大夫人请安;妯娌们也上门安慰。

    大夫人见到家里人如此,感激得双眸噙泪,对五夫人那些混账话也不再介怀。

    蔷薇的娘生辰,蔷薇做了双鞋送回去,回来时,就把五夫人到处说大夫人坏话的事,告诉了东瑗。

    而盛夫人也从旁处听说了。

    五夫人不仅在薛家说,还跑去杨家说,把大夫人说的很不堪。因为这件事关乎盛家,定远侯姚夫人听说后,专门来告诉了盛夫人。

    盛夫人以为东瑗不知道,又把东瑗叫去问了问。

    东瑗听蔷薇说过,盛夫人问她是否事实,她非常尴尬。

    “你莫要多想。”盛夫人见东瑗不自在,便知道她心重,安慰她,“娘问你这话,不过是想着你大伯母宽厚,又顾着面子不好去争辩,只怕定是委屈的。却到底是因为沐哥儿的事,咱们娘俩明日去瞧瞧老夫人,顺便看看你大伯母吧。”

    东瑗脸上发红。

    她娘家有这等事,她岂会光彩?

    听到盛夫人这话,她才略微好了些,忙道是,应了下来。

    原本定了九月初十去瞧薛家老夫人和大夫人,初九那晚,盛修颐却给东瑗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

    镇显侯府的世子爷终于定了。

    祖父选了二房的三少爷薛华轩做他爵位继承者。

    东瑗微讶,而后想起明朝朱元璋的太子辞世,也是选了去世太子的儿子朱允炆做皇位继承人。

    大伯封爵后,从镇显侯府分出来单过。镇显侯府的二房是嫡出,应该承爵。可二爷去世多年,三房的三爷又是叛逆性子,四爷庶出,东瑗都以为肯定是五房承爵的。

    不成想,老侯爷心思一转,直接为二房的长子请了封,三少爷薛华轩便成了镇显侯世子。

    “你爹爹也是薛淑妃娘娘的生父,将来陛下定有封赏。老侯爷大约是这样想,才把承爵让给了你三哥吧。”盛修颐怕东瑗觉得没体面,笑着安慰她。

    东瑗摇头笑了笑:“天和,我们家的事,我比你更加清楚,你不用安慰我。祖父不管做什么,作为小辈都不敢非议。况且,我并不觉得祖父做错了什么。大伯封了侯,自然是二伯继承家业。祖宗的规矩便是如此,我不曾多想。”

    可能五夫人和五房觉得薛老侯爷不给他们体面,可东瑗没有这种感觉。

    五爷耳根软,又没太大的见识;而五夫人无知又愚昧霸道,要是薛家的祖业传到五夫人手里,只怕百年名声都要败光。

    到那时,东瑗才是真正的没了体面。

    东瑗的生父薛子明是薛淑妃娘娘的生父,而薛淑妃娘娘受宠已久,倘若要给五爷爵位,大约早就给了。

    薛淑妃东姝对五爷和五夫人是什么样的感情,东瑗太清楚了。薛淑妃是镇显侯府的小姐进宫的,将来她所依仗的,是镇显侯爷。不管镇显侯是谁,都会愿意成为她的靠山,从而享受她带来的荣华,和她相互依靠。

    她没有必要给五爷另外的爵位,谋求另外的靠山。

    东瑗此刻甚至揣度,陛下没有单独封赏五爷,是不是薛淑妃从中作梗?比起东瑗,身为庶女、和被五夫人害死的十妹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的淑妃娘娘,没有祖母可以依仗的淑妃娘娘,成长过程中忍受嫡母迫害、生父冷漠的淑妃娘娘,她对五爷和五夫人的恨意,比东瑗来得更加强烈。

    每个妃子都想娘家显达,成为自己的依仗。可东瑗觉得,淑妃娘娘大约从未把五爷当成她的娘家。

    她只是把镇显侯府作为依靠罢了。

    从来不曾对我好,却要让我给你带来荣华富贵?

    淑妃娘娘岂会甘愿?

    东瑗设身处境的想,她活了两世的人,都没办法对甘愿。

    “明日我和娘要去看望老祖宗,你让外院的管事再备一份贺仪,我给三哥三嫂送去。”东瑗对盛修颐道,而后又问他,“你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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