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夫 (渭城曲番外)作者:楼雨晴 作者:未知

    第 9部分阅读

    阿风舍不得,她看得出来,否则不会无法作决定。

    理智知道要卖,情感却是舍不下。

    那里,藏着他最美好的回忆。是他思念父母的依凭,才会伤心难过了躲到那里去,仿佛父母还在,寻求着慰藉。

    这要卖了,将来他心情不好,该往哪儿窝去?

    丈夫极其珍惜之物,怎能以价钱去估量?再高的价码也不能卖的。

    男子深思地望住她,没多说什么便离去了,之后,也没再来夹缠买地之事。

    入了冬,山里的飞禽走兽少了,能猎之物不多,祝春风多是在山涧里垂钓、捕上几条鱼,日子较为悠闲,妻子也常备了餐点,带上女儿,陪他一道去,一家子当是出游,倒也其乐无穷。

    在一旁草地上铺了巾子,九个月大的女儿已能走得稳,巾子上滚得无聊了,不甘寂寞地迈着短腿追蝴蝶去。

    妻子枕靠在他肩上,半昏懒地垂眸,他揽臂护住,眼角余光不忘分神看顾那只小的。

    蹦蹦跳跳的女儿乐极生悲,绊着了地面石子,小脸一皱,哭了起来。

    夫妻俩同时奔了去,娃儿在第一时刻,本能往父亲方向偎倒,边哭、嘴上还哇啦啦指着地上的小石子控诉。“爹……呜……坏坏!”

    “就是!”祝春风气愤又痛心,完全无法原谅害他女儿痛痛的凶手,捡起那颗石子便往水里扔。“淹死它、淹死它!看还怎么欺负我家寻儿。”

    这番同仇敌忾的义气,稍稍平复了娃儿满怀的悲痛,抽抽噎噎地将脸埋在父亲肩头,在那怜惜的拍抚下,哭声弱了弱。

    丈夫已经在察看女儿手脚有无摔伤,陆想云便去收拾物品。

    今儿个收获不错,可以早些回家。

    再回到父女俩身边,女儿已经哭累、玩累,偎倒在父亲怀间昏昏欲睡。

    “怎么了?”陆想云瞧丈夫心不在焉地往远处瞄,便问上一句。

    “那人……到底要干什么?”

    想云最后有说,地不卖,要留着,而那个看起来很贵气的公子哥,开始动不动就在他家附近晃,是没再说起买地的事,但也没说要做什么,就偶尔向她行个方便,进来讨杯茶喝,坐坐便走,真奇怪。

    陆想云望了一眼,那在下游处勘察水质的男人,视线与她对上了,眸光流转间并不露骨流气,而是含蓄婉约,寓意深深。

    她移开目光。“你理他呢!没来烦我们就好,走了,送鱼去。”

    祝春风背着女儿,一手挑起篓子里的鱼,她则是将竹篓里体积较小的几尾鱼挑起,预备晚上下锅给家里加菜,大尾卖相佳的,则送进城里的天香馆去。

    谈妥这一篓子鱼的价格,记妥在帐上了,回程途中顺道逛了逛市集,看看家里头还缺些什么,顺道补齐。

    行经某个摊子,她停下脚步,动手挑选了几种烟草,让他闻了闻,“哪个好?”

    他评估了一下,指着左手边那个。

    “那你买。”

    他又不抽烟草……

    可想云说的话,他一向是无异议顺从的。

    掏钱买了烟草,过了几日,被她拉着一起回娘家走走,那包烟草被送到岳父手中。

    “阿风买的,他说这味儿好、品质好。”

    陆庆祥瞥了眼呆站在一旁的女婿,不太相信他会这么有心。“真的?”

    祝春风搔搔头,无从反驳起。“对……”他是说过这个味道比较好,也掏钱买了没错……

    “阿风对爹可有心了,就是那张嘴笨,说不出来,像您那根薛斗子也是他买的,他瞧您之前那个旧了,站在店头亲自挑选了好久呢!”她停了一会儿,问向后头的丈夫。“我有没有说错?”

    “没有……”他确实挑了很久没错,那是因为想云拉他进店铺子,要他认真挑,一定要挑一个他觉得最好看的……

    说不出哪里怪,可上头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因此他想了想,还是沉默着。

    这二愣子傻归傻,倒是从来不会说谎。

    陆庆祥神色缓了缓,虽然还是没多表示什么,倒是主动开口留他们下来吃个便饭了。

    隔没几日,陆庆祥去巡果园,不慎摔断了腿,想云很着急。

    陆家只剩未出嫁的小女儿,诸事不便,那阵子他天天去,给岳父背进背出地当苦力,劈柴打水、粗重活儿全揽下来做。

    他的心思很简单,因为想云烦恼,所以他得帮着她,这样而已。

    陆庆祥本就不满意这个女婿,平日诸多挑剔,谁知出了事,身边竟只有这个人在身边帮着他。

    他倍觉难堪,拉不下那个老脸,一拐子往他身上打,硬是不让他背。

    “老子还没残废,用不着你多事!”

    祝春风静静看着他。

    从老大夫这儿到陆家,他走路要花一盏茶工夫,若是不背,此刻摔断了腿的老丈人,必然是无法回家的。

    有了结论,便不管对方说什么,硬是将岳父扛到背后,一路背回家。

    陆庆祥是受了伤,双手倒还伶俐,一路拳打脚踢没留情,他全不为所动,安全送回到陆家,交还给陆想容,才转身离开。

    当天回家,妻子看见他肩背的抓伤、瘀伤,还有一拐子打出的肿包,心疼不已地拿药酒为他推拿。

    一回、两回、三回下来,刚开始,他总是带伤回家,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脱了上衣给妻子推拿。

    到后来,次数多了,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骂累了,倒开始相安无事。

    有一回,祝春风陪同妻子回家探视父亲,就被顺势留下来吃了晚饭,席间,瞥见父亲一个顺手动作,不经心地为女婿挟了菜。

    再然后,有一天经过陆家,陆庆祥表情僵僵的,问他要不要进来泡茶。

    他刚好渴了,就点头。

    想云没跟,只有他,这是成亲以后,头一回想云没来,他自己一个人进陆家,没有立刻就走。

    陆庆祥看不惯他拿二女婿孝敬的上好茶叶来牛饮,叨念着教他怎么品茶。

    虽然觉得很罗嗦,喝茶就喝茶,还那么多讲究,但他还是缓下动作了,实在不想再让岳父又瞪人。

    再然后,岳父说腿伤了没处去,要教他下棋打发时光。

    于是他除了抱寻儿散步,又多了新的活动,陪岳丈大人品茶下棋。

    有时忘了时间,晚了还没回家,想云都知道要到这里来找人。

    这一天,他在陆家待得晚了,想云找来时,一脸怒容,沿路拧着他的耳朵回家,嘴里生气地骂着:“出去就不晓得要回来了,有本事就死远些,都别回来了!我真是瞎了眼,嫁了你这没用的东西,赚那点钱是能成个什么事……”

    他耳朵很疼,但是心里的疑惑远远大过于疼痛。

    明明想云都知道他在她娘家,以前也没嫌过他赚的钱是多是少,怎么今天会这么生气,净说些他听不太懂的话……

    他呆呆地忘了要反驳或挣扎,任她一路泼妇骂街地回到家来,心里一直在思考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然后关了门,她便过来揉他被拧红的耳朵,回复为他熟悉的那个、说话温声细语的想云。

    “抱歉,疼不疼?”

    他摇摇头。“我以后都不去了,你别生气……”

    “不是那个原因,你帮我照顾娘家,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生气?”

    “那——”思考直来直往,想不通。

    她叹了口气。“你呀,人家都要来拐走你媳妇儿了,你还没个警觉。”

    这是什么意思?

    她指了指窗外。“赶赶闲杂人,咱们日子才清静。”

    他跟着望屋外不远处的那道身影,好像有点懂了,是因为,那个华服贵公子吗?

    “骏马偏驮痴汉走,巧妇常伴拙夫眠……”

    那人,怜惜着如是说。

    婉转地暗示她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什么是更好的选择?那男人,家中已有一妻一妾,可从未遇过一名女子,如此眷宠着夫婿,体贴万般,凡事皆替夫婿设想。

    粗茶淡饭,不以为苦。

    美味珍馐是一餐,清粥酱瓜也是一餐,可丈夫心爱之物,得守着,不教他伤怀,如此全心全意为着一个人。

    他爱的,不是她,是她的体贴,是她宠着夫婿的温柔。

    家财万贯,也换不来一名真心宠爱自己的女子。

    那男人的心思,她懂得,因此也清楚,该怎么做才能灭了他的心思,断去不该有的奢想。

    “阿风,你只要知道,那是做给人看的,让他死心,才不会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我不是真要对你坏,这样就可以了。”

    是吗?这样她才可以跟他好好过日子?

    “那你拧、再多拧几下也没关系,我皮厚,不怕疼。”他还主动将耳朵凑过去,浑然不知妻子可是牺牲重大,赔上名声演出粗鄙村妇形象。

    她笑了笑,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红热的耳廓。“现下又没别人,我拧你做什么?去洗洗手吃饭,我做了你爱吃的珍珠丸子。”

    这泼妇骂街的戏码,足足上演了半月有余,邻里都看不过去,觉得动辄得咎的祝春风好可怜,纷纷来劝她,连父亲都忍不住为他出头,念了她两句。

    她没理会,依然故我。

    白日演悍妇,入了夜,却被枕边人欺负得彻底。

    “你自己说的,捏我几下,就要让我亲几下。”吻肿了朱唇,仍不放过,追逐着吸吮舔咬。

    “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红了。”指着手臂、还有胸坎,他都有偷偷数着,不容她赖。“你捏得我好疼……”

    乱讲,她明明都有拿捏力道,是能疼到哪去?

    这人真的变贼了,居然也学会用苦肉计,拉着她的手,去摸下身那热烫肿胀之处。

    “……我可没捏你这儿。”

    “那你捏,我等着你捏……”他舒服地呻吟,享受妻子软嫩掌心的服务。

    “……”她轻笑,领着他来到柔软秘境,不需更多指示,男人在这方面霸气十足,挺腰深深沉入,热烈撞击起来。

    持续了半月有余,京城来的贵公子终是梦碎、心死了,离开流云村,回他那一妻一妾争宠斗心机的纷扰之地去。

    夫妻俩的日子,再度回复以往平静。

    村民看得一头雾水,不懂她前阵子突然心性大变,这会儿又温情体贴,究竟是犯了什么煞?还私底下悄悄要阿风去村子口的土地公庙拜拜,求个平安。

    小雨儿嘴快,也不迂回地直接来问当事人,陆想云这才说道:“人都走了,我演给谁看?”

    聪慧如雨儿,只消随意一点便通了。

    她好笑地对那家的愣男人说:“嫂子待你真可谓情深义重啊!”要不,再给他讨十个媳妇也留不住。

    他听得一脸茫然,雨儿也没多解释,只说:“你呀,真不懂女人心。”

    要不是待他有心,怎还会留在他身边?换了谁都要跟俊美体面又腰缠万贯的贵公子走,还留在这儿跟他粗茶淡饭、操持家务地当个乡野蓬门妇?

    就不知,那二愣子几时才能领会妻子深意了。

    后来,又过了很久、很久,这其间,发生了很多事,以前常会过来串串门子、与想云聊两句的雨儿搬离开村子了,然后雨儿的小叔又搬来,和想容在一起了。

    这些都是妻子告诉他的。

    她说,小容儿想嫁她的阿阳哥,但爹不肯,嫌他穷,希望小女儿嫁地主田家,故意要了一百两聘银刁难人,要阿阳打退堂鼓。

    那时的他,已和床上的女儿玩累了,小的趴在中间的小软枕上,大的那个眼皮也快垂下。

    陆想云也没指望他回应什么,本来就只是夫妻间聊聊琐碎的家常事罢了。

    她收拾缝了一半的衣料,正准备上床陪他们,便听后头冒出一句。“我们还有钱吗?”

    她困惑地回眸。“问这做什么?你要用钱?”

    “你不是说想容需要?”他知道这些日子,他们攒下一点钱了。

    “你要给想容钱?”她不无意外。

    “够吗?不够的话我再去赚。”

    一百两可不是小数目,够他们吃穿用度多少年了!

    他说得可真潇洒。

    “你为什么——”

    “要有钱,想容才能嫁她喜欢的人。”

    想云待他好,他也想待她的家人好,她的家人好,想云也会开心。

    他记得,小姨子脸上总是挂着笑,甜甜的,见了就喊姊夫,他不希望那么甜的笑容消失,嫁不成她要的那一个,她就会不快活。

    就像当年,娶不成想云,硬要他娶想衣,他也不快活,心里堵堵的。

    陆想云听懂了,这男人,顾着她,也顾着她的妹子。

    “阿风,你待我真好。”

    “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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