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山河 作者:客守白

    分卷阅读26

    朝露山河 作者:客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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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把这事告诉了先帝,算是一下泄露了个底朝天。

    先帝这人,从他把荀未这个半神棍提拔到这么高的位置看就知道,最容易被说动的就是鬼神宿命说。更糟的是,恰好那天还是殷长焕母亲的忌日,先帝正怅惘着呢,忽然有个人说你儿子克死了你老婆,接下来还要毁尽这天下基业,顿时大怒,殷长焕在边上背书背得好好的,忽然就被撵到宫门外罚跪,一头雾水,天又下了大雨,尚不知里头李甫还在劝先帝大义灭亲,大局为重。

    荀未这会就来得非常是时候,他经过宫门口,先是给殷长焕打了会伞,问了下情况,没问出个所以然,便让下人替他挡着,自己进了殿。

    等到捋清前因后果的时候他面上虽然毫无表情,心里却已经震惊了,也不知是为李甫洞破天机的能力,还是先帝这般深明大义,他似乎一直都不是很喜欢殷长焕。

    但无论如何,人他是一定要保的。只是他从未想过李甫居然呆到不听谏言就自尽的地步。

    也就是说,李甫李大人的死,正是因为他当年为了维护殷长焕,所间接造成的一桩无法挽回的杀孽。

    第18章 宫宴(六)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却不曾淡忘在荀未记忆中。纵然李甫是自取祸患,可他不过是比平常人能推会算了一些,甚至,还有一颗赤诚之心,只因为一不小心看破天机,便至如此结局,身败名裂不说,还连累妻儿,至今不知下落,难道又能全数怪罪于他吗?

    荀未隐隐感到天理昭昭之下的冷硬与无情,可他的反应很微妙,本该有的情绪像是从胸中掏空了,只剩下如风中烛火般飘摇的一点悲悯,他能感受到那种空洞的过程,把原本满溢的什么东西刨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一点无关痛痒的情绪。

    果然是仙与人之间难以逾越的隔阂所致,还是说剔除魂魄前的他,残留下来的一点反应?

    荀未每每想到这些前尘往事,都控制不住头疼,不是象征意味的那种,是真的疼,严重时整夜抱着脑袋睡不着觉,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剔去魂魄果然不只是失忆那么简单,各个方面都糟透了,即便是仙体也承受不了。

    他实在没有自虐的爱好,所以总会强迫自己安于现状,不再去强求记起。

    只是这次,他试图沿着剥离的轨迹寻觅最初的心绪,不知不觉,深陷其中,以至于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这下不仅膝盖跪得微微发抖,头疼也开始有要发作的征兆,而整个殿中的人都在看着他,神色各异,一片异样的沉寂。

    他不知道殷长焕方才问他可有解释,唤了三四次他也没反应,可是大概也能想到,自己现在抬起头来,是怎样的一脸怔忪恍惚。

    右手边的兵士上前去推了荀未肩膀一下,本意是提醒他不要再装聋作哑。可大约是习武之人下手没轻没重,“年事已高”的太傅大人膝盖一软,之前辛苦维持的端正跪姿就像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轻轻一动就彻底走了样。

    殷长焕见他皱了一下眉,似乎轻微地抽了口气,额发微微垂下遮住了神色变换,顿了很久,才轻轻扯过下摆,继续直起身来跪好。

    皇帝居高临下地坐着,垂下眼眸,方才一直在松松转着扳指的双手忽然收回去,抓住了座椅两边的扶手。阶下还有人要禀告什么,被他打断。

    “够了,今日到此为止,”殷长焕松开椅子,双手交握,“朕最后只问太傅一句,这些……”他顿了顿,“可有什么争辩?”

    话音刚落,即便是畏惧御前失仪,群臣间也实在忍不住私语四起。

    勾结贤王意图谋反,这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更何况,上奏的种种罪行,皇帝听过不下千遍,还能有什么辩驳的?殷长焕此问,简直没有道理,若非知他是明理圣君,差点都要以为他对太傅有包庇之心了。

    连荀未也抬起头来,疑惑地看了一眼高坐其上的皇帝。从禁军将这里包围那一刻起,胜负定局便已分明。他放弃挣扎,现在唯一希望早点结束,押去牢里也好,总比跪在这里忍痛挨冷强,故而实在没心情深思其中意味。

    “臣并无争辩。”荀未面无表情道。

    殷长焕仍旧追问:“贤王之事无所争辩也罢,李甫之事,也没有么?”

    荀未闭上眼睛,“没有。”

    他猜测皇帝有此问,不过是因为当年那事隐约牵扯到自己,想弄个清楚罢了。虽然先帝和李甫都已经不在了,但是荀未作为众人眼中的“罪魁祸首”,不可能毫不知情。

    但他当然不能说。

    李甫的那句预言,其实是真实的,将要发生的事,这若是让皇帝知道了,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来,荀未简直不敢想象。

    殷长焕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缓慢地靠在椅背上,莫名的冷意驱散了室内刻意营造的,温暖宜人的氛围。明明是这个兵荒马乱的夜晚最大的赢家,却像个全盘皆输的赌徒,看到结局的那一刻,眼底隐隐升出压制不住的疲惫和不甘。

    他一手布下此局,天罗地网,他希望那个人能亲口解释,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他希望少年时最初落下的那一笔,不是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可那人理所当然一般,说没有。

    他就这样任凭自己定了罪,仿佛置身事外,毫不相干,连生死都浑然无忌。

    该要拿他怎么办?有那么一瞬,皇帝松开握起的的右手,心中有些迷茫地想到,倘若罪状皆实,他果真能下手杀了他?

    荀未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晏离所说情与法,难择其一,竟然是应在他身上。

    他更想不到的是,皇帝站起来,以一副到此为止的口吻道:“带去天牢,听候问审。”说着便要拂袖而去。

    荀未露出一脸不解,听候什么问审?他都已经认罪了啊。

    他的目光贴着殷长焕移动,那人却好像完全失去了兴趣一般,一眼也没赏给他,反而附耳对旁边太监说了句什么,接着,从侧门离开了大殿,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臣子。

    荀未开始还在猜测皇帝交代了些什么,到后来,那太监拎着拂尘,颠颠地跑来,对押解他的两位兵士耳语了几句,然后,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一礼,又颠颠地追皇帝去了。

    按荀未的认知,一般这种时候,都是皇帝下达的“给我好好关照”的意思,也就是说,等他进了大牢,没准等着他的就是传说中的刑部最高礼遇,可以见到只在传闻中出现的极刑也说不定。

    说不慌是假的,虽说凡铁奈何不了他,可并非没有感觉,火烙鞭刑什么的,真是想想就痛啊。

    他这么一路担惊受怕地跟着领路的太监跨进那一眼便透露着阴森的地方。周围两个小兵出了宫门就扶了他一路,否则以他那踉跄的腿脚,不在雪地上结结实实摔几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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