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密院的衙门,就位于宫城内,和政事堂相对而立,所以才有东府和西府之称。武好古是翰林图画院的待诏直长,对于宫城外朝部分,自然是熟门熟路的。从右掖门查验了身份后进入宫城。再从右长庆门进去,左边就是存放御书御画的殿阁。就是宝文阁、天章阁、龙图阁什么的。宋朝的每一任皇帝都有这么一处殿阁,用来存放自己的御书御画、皇家重要文献及宝瑞等物,还会配置学士、直学士、待制、直阁等人员。不过这些大多都是一个名分,以表明地位尊贵和恩宠,称为“馆职”或“贴职”。
    因为武好古是翰林图画院待诏直,是负责宫廷绘画的伎术官,所以他也是可以进入这些殿阁去观看或临摹御画的。
    顺便提一下,武好古还专门去了一次收藏赵光义御画的龙图阁,查阅了藏画名录,确定没有发现那幅著名的****图《熙陵幸小周后图》……不管这事儿有没有,那幅画肯定是不存在于北宋宫廷中的。
    不过今天武好古不是去那些殿阁看画的,所以进了右长庆门后,他就向右拐弯,从举行大朝会的文德殿前通过,然后再往西走就是大宋的政治军事中枢——就是别称为政事堂的中书门下和枢密院。它们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因此又被称为东西二府。
    枢密院之下设了十二个房,分别是北面房、河西房、支差房、在京房、教阅房、广西房、兵籍房、民兵房、吏房、知杂房、支马房和小吏房,另外还有一个负责编写兵书、战册、阵图和地图的编修司。
    这样一个衙门,如果要和后世的机构相比,大约就是总参谋部或是国防部之类的机关了。而且还不是一般国家的总参或国防部,因为枢密院是和中书门下分掌军政之事的。所以北宋的枢密院大约相当于德意志第二帝国的大总参谋部这样的强势总参谋部,就制度而言,其实还是蛮先进的。
    只是在枢密院这个“大总参谋部”里面任职的官员,清一色的都是文官!不仅枢密使、枢密副使、枢密都承旨、枢密副都承旨这些大员是文官,下面办事的枢密检详官、枢密计议官、枢密编修官和各房主事,统统都是文官。而且大部分都是东华门外唱名的好汉……
    而宋朝的文进士都是什么人呢?考诗赋出身的当然都是诗人了,考经义的姑且算是哲人,虽然也有个把文武双全的,但是也够不上总参精英啊!
    如章惇他侄子章援这样善射箭的状元,最多也就是诗人和运动员,够不上军事家啊。
    后世的总参参谋人员一般都经过军校、基层部队、参谋学院这一套实践加上理论培养的程序训练出来的职业军官。要不然即便熟读兵书还会骑马射箭,没有部队的实际经验,制定出来的作战计划一样会错误百出的。
    而大宋的总参谋部——枢密院,就是一堆从来没有当过兵下过部队的诗人、哲人在瞎参谋。难得有一个前线将领出身的枢密副使狄青进来,也给排挤的惶惶不可终日。
    有这样的“总参谋部”,宋朝的军队不大能打也是很正常的。别说是宋军了,就后世称霸世界的美国,如果把五角大楼里面穿军装的都换成诗人和艺术家,肯定也要出洋相的。
    至于大宋的兵部,大约相当于国防部吧,情况也是一样的。里面做官的也都是诗人和哲人,基本上是没有军人的。
    武好古现在已经注了官身,官告虽然没有拿到,但是官服已经做好了。所以今天就穿了九品官人的绿袍,头上戴了幞头,腰间束了革带,脚上登了官靴,大摇大摆的就来到了枢密院门外。
    守门的小吏早就得到了通知,在验看了武好古的黄牒后,就将他领进了衙门。不过武好古没有被带进主厅,而是转了几转,到了一间偏厅中。
    厅内已经有三个人在那里了,其中两个是大貂珰,分别是童贯和李忠,另外一个是文官,正是枢密院编修官纪忆。
    “李大官,童大官,纪编修。”
    武好古向三人行了礼,三人也起身还礼。
    “好啊,已经是官了。”翰林图画院的勾当官李忠笑道,“崇道,在我们翰林图院,比你得官更快的待诏过去没有,将来大概也不会有了吧。”
    “还不是各位上官提携照应。”武好古满脸堆笑着道。
    童贯笑着冲武好古招了招手:“崇道坐下说话吧。”
    武好古看见童贯身旁的一把玫瑰椅子空着,于是就走过去坐下。童贯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取出了一份官告递给了武好古。
    “崇道,这是给你的。”
    武好古接过官告,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右班殿直,閤门袛候潘孝义。
    “崇道,这是使辽用的身份。”
    武好古是特务嘛!特务当然经常会用到化名假身份了。而这个右班殿直、閤门袛候潘孝义就是武好古前往辽国时的公开身份——当然不能告诉辽人自己是翰林图画院待诏直长了,要不人家马上就知道你是来画谍画的,可就寸步难行了。
    “你和潘家是世交,”童贯说,“想来辽人问起,你也能应答自如吧?”
    “能的,”武好古回答道。“这潘义安下官是认得的。”
    潘孝义是确有其人的,义安是他的表字,武好古还认得他,是潘孝庵的族弟,年纪比武好古大几岁,娶了赵家的闺女,荫补的武官,目前在閤门司当差。
    “认得就好。”童贯笑道。“那后日就以这位潘右殿的名义出发,在使团的身份就是随员。”
    “好的。”
    童贯接着又言道:“使团出京的日期已经定下了,就在二月十八,也就是后天。后天巳时之前,必须到东北水门内集合。”
    东北水门位于开封府城东厢,是五丈河进出开封府的通道。
    李忠补充道:“根据出使的惯例,是可以带上仆童姬妾的,一个随员最多带上两人。”
    两人的名额够用了,武好古心想:张择端就充仆童,西门青嘛,当然是姬妾了……
    ……
    武好古在枢密院的偏厅内呆了不到两个时辰才离开,最后也没见着什么大官,只有一个枢密副承旨过来,向李忠、童贯、纪忆和武好古四人发放了枢密院的信札。
    信札就是一种下行公文,一般用于向下级传递命令。武好古领到的信札也是一份任官通知,就是告知他已经获得了一个临时的差遣——使辽随员。理论上还会有正式的敕令下达,不过有了枢密的信札,没有敕令也可以先行公职。
    得到了信札,又拿到了假身份,武好古就算正式领受了出使辽国的命令。
    出了枢密院后,李忠和童贯还要去往来国信所办事儿——因为童贯要负有秘密使命,因此他也化名使辽,身份同样是随员,使团副使则落到了勾当画院的李忠身上了。
    而武好古则和纪忆一起出了宫城各自回府。因为武诚之和冯二娘都去洛阳省亲了,武好文又在太学苦读,所武家这两天比较“冷清”。进了宅子后,他也没马上去和管家的王婆说话,而是直奔自己居住的宅院而去。
    “郎君,您回来了?”
    “老师。”
    迎接他的是金瓶儿和张择端。
    “西门小乙在吗?”武好古一边往里走一边问。
    “在的。”金瓶儿回答。
    “对了,小瓶儿,去和十八姐说,我后天就要离开开封府了。”武好古然后又对徒弟张择端说,“你也去和佳士得行的苏大郎说,明日还要召集一次股东会……快去吧。”
    把两人都打发了以后,武好古就直接去拍了西门青的房门。
    “小乙,是我。”
    “进来吧,门没锁。”
    一进门,武好古看见西门青已经在整理行装了。
    “大姐,”关上门,武好古笑吟吟问,“你可是知道了我要使辽,所以整理行装好陪我上路?”
    西门青被他一问,下意识的应了一声,突然又觉得不对,脸孔一下涨得通红。
    武好古看着西门害羞的样子,自是欢喜,又调笑道:“上面说可以带上两名仆童姬妾,仆童就是张正道了,至于姬妾……”
    “大郎!”西门青红着脸儿打断了武好古,“怎没个正经?”
    正经?
    武好古连忙一本正经道:“大姐,后天便要出门远行,还需准备甚底?”
    “自是要准备的。”西门青说着,就将一份手写的清单递给了武好古,“上面的东西都要带上。”
    武好古接过一看,上面还写了不少东西,大多是出门在外需要用到的,此外还有一千两黄金和一百纸佛像图。
    “黄金和佛像图?”武好古一愣,“需要恁般多么?”
    西门青看了他一眼,笑道:“当然需要,快去准备吧……你既然要和我一起,今后花钱的时候还多呢,可不要不舍得。”
    “舍得舍得,”武好古不知道西门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笑了笑,“不就是钱吗,明日就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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