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别说,萧合达这些天挖空心思在琢磨,还琢磨出了一个高俅不得不往里面跳的大坑了。
    这事儿其实也怪天方教的哈里发太想当然,随随便便就把中国总督和宋国可汗的官职给了回鹘人了——估计也是回鹘人的萨图克.博格拉汗(第一个改宗天方教的回鹘大汗)自己花钱从哈里发那里买的官,要不然怎么是“桃花石”(宋国)汗呢?如果按照天方教的称呼,不应该是大宋苏丹或是大宋埃米尔什么的吗?
    总之,这事儿也就是遇上好说话的大宋初年了,要是换成大唐开头的那些年,一准要引发世界大战的!
    不过大宋现在也有天可汗了!而且从地图上看,大宋这位天可汗将来可以拥有的地盘,肯定比李世民还要大!
    所以这天可汗可是货真价实的!
    哦,也不能这么说,赵佶不能算天可汗,他最多是个海可汗……
    就在赵佶的乖儿子赵乾顺准备替父西征去教某个中国埃米尔兼桃花石汗做人(其实人家也冤枉,喀喇回鹘早就一分为二了,而且自称桃花石汗的西喀喇回鹘,在哲宗朝的时候已经被塞尔柱突厥打趴下当了小弟了)的同时,武好古已经陪着张康国、萧得里底、牛舒温等人回到了繁荣而且强大的城市界河了。
    萧得里底和牛舒温没有跟着武好古、张康国去入住刚刚扩建完成的沿海市舶制置司官衙——就是原来的市舶司官衙,被米友仁接手后又大兴土木扩建了一番,还修了红色的城墙,也变成了一座城堡——而是去界河商市内的自家宅邸了。
    和萧得里底、牛舒温分别之后,武好古就陪着知枢密院事张康国一块儿去了自己的新官衙。一行人才到官衙(其实是一座城堡)的大门口,就看见米友仁带着一群属员从里面一路小跑出来了。
    “老师,老师您可来了!”米友仁到了武好古的马前,行了一礼,“子瞻先生他们前天就到了,还有辽国的耶律俨、马人望也一起来了。子瞻先生现在就住在制置司衙署里面,耶律俨和马人望住在城内。”
    苏辙原来已经从析津府回到界河了,不过这也对,从析津府到界河商市没多少路,而从开封府到此可不近啊。
    “崇道,这些辽人怎么都住进界河商市城内了?”跟着武好古一块儿来的张康国有些糊涂了,界河商市好像在大宋的土地上啊!辽国使臣不是应该住馆驿吗?怎么都自己走了呢?这不符合规矩啊!
    武好古笑着:“枢相有所不知,这些辽国的贵人都喜欢狡兔三巢,免得被卷进各种内讧,落得个断子绝孙。因而有点身家的辽国大官,都在界河商市置了产业。”
    米友仁也道:“俺们大宋是不杀士大夫的,辽国可没那么好说话……一旦政争失败,就有可能家破人亡,所以有机会的时候,大家都得留个后路。俺们这处界河商市开张的时候,正好遇上辽道宗年老将亡,因而不少辽国的贵人为了避险,都将一部分家人安置在界河了。这界河商市能有今天这般繁荣,也托了他们的福啊。”
    “界河商市里面岂不是到处都有辽人?”张康国眉头大皱,“非我族类,其志必异啊!”
    武好古笑了笑,“若真如此,需要担心的也是契丹人……因为在俺们这处界河商市里面的辽人,大部分都不是契丹人,而是汉人、渤海人和女真人!其中汉人又多出自燕云豪强,他们和俺们才是同族,和契丹人却不是族类。
    现在这些燕云豪强和俺们不仅有同族之情,还有了金钱上的利益!枢相,这钱可通神啊!”
    历史上宣和北伐的时候,倒戈投靠宋军的辽国汉族官吏和大族并不多,主要原因除了童贯的仗打得太让人灰心,就是双方并没有共同的利益。
    在政治上,燕云汉族豪强都是辽国的世选之家,靠投胎就能做官了。如果投靠到宋朝这边,那就得去考科举,那可是真的考啊,不是辽国这边看出身上榜的进士!
    在经济上,燕云汉族豪强世世代代把持着五京计司的大权,基本上控制了辽国的工商业,而辽国的工商业和大宋的工商业也不是一个体系,没有各自的分工,短时间内很难整合。
    而界河商市的出现,则有可能在燕云豪强和大宋之间寻到一些共同的利益……当然了,如果赵佶真的能履行承诺,让武好古来收复燕云,那么他能找到或者创造出的共同利益就更多了!
    说着话,武好古和张康国还有米友仁就已经进了制置司衙署的大门。现在衙署的围墙修得和城墙差不多了!也是夯土包着红砖,足有三四丈高。城内被街道和坊墙一分为四,一处是市舶司的衙署;一处是招商务的衙署(其实是海军部);一处是库房;一处原本准备修建兵营,不过现在正在施工,修建制置司衙署。
    而在置司衙署建成之前,海路市舶制置司就和界河市舶司合署办公,也就是两个衙门合用一个衙署。
    苏辙、林摅,还有武好文等人已经袍褂整齐,站在衙署门口相迎了。
    “宾老,崇道,一路辛苦了!”苏辙冲着来人拱拱手。
    “分内之事,何足为劳?”张康国笑着还了一礼。
    “见过子瞻先生。”武好古也向着苏辙行礼。他的官阶可不比苏辙低了,不过他既然拜了苏东坡为师,苏辙就是他的师叔了。
    然后武好古、张康国二人又和林摅、武好文见了礼,才一起携手入了衙署的中堂之中。
    中堂内,有些性急的林摅也不等寒暄客套话说完,就打问起来有关最新和谈条件的事情。
    张康国看了一眼武好古,武好古笑着开口,说话不急不徐,平稳如一的声调中还真透着几分大儒的气度,“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西贼之乱,源于李继迁、李德明、李元昊祖孙三代背华夏而入蛮夷,秃发易服,生造文字,自绝中华。这就是心中之贼!而继迁、德明、元昊三贼所倚仗之党项兵马,则是山中之贼。如今山中之贼已破,心中之贼犹存。所以官家才想以圣人之道,去破心中之贼,使兴、凉、甘、肃、瓜、沙诸州生民,重回我华夏正道。”
    “谈何容易?”苏辙连连摇头,武好古这话在他听来都有点迂腐了。“西贼自绝中华已经百多年,早就自成一体,再想更易,只怕要百年之功,不可急于一时啊。”
    张康国也叹了口气,他这回难得和苏辙有了共同语言了。
    林摅也道:“是啊,辽国的耶律俨,马人望,还有党项使臣李造福、田若水都坚决不允。
    称臣,称儿都允了,只是这礼法、服饰、文字、习俗,都已经养成,如何能够更改?”
    “这个容易更改!”武好古笑着,“可容易啦,这个银州、夏州、宥州、盐州,还有朔州的番汉百姓,全都改了!”
    林摅翻了翻眼皮,这不废话嘛!那几个州都叫高俅打下来了,谁敢不移风易俗,脑袋就得搬家……
    “可现在他们就是不答应,”苏辙眉头大皱,“难不成为了这事儿,真和契丹再开一战?”
    武好古笑道:“怎会和契丹开战?无非就是和局不成,慢慢谈判就是了……反正现在山中贼已破,西北战事尽可以拖延,让西贼慢慢把血流干就行了。”
    “崇道,”苏辙皱眉,“你可知道战事迁延一日,朝廷就要花费多少军饷,陕西百姓又要承担多少转运之苦吗?”
    “所以才有一劳永逸,把心中之贼一并破除啊!”武好古道,“如果留着心中之贼不灭,不出十年,西贼就有可能复兴,到时候又得开战了。”
    他忽然语气放沉,看着苏辙道:“子瞻先生,晚生觉得,这契丹已经没有十年的安泰了!如果不能在今次一劳永逸解决西贼,将来说不定会误了收复燕云的战机。”
    现在已经是西元1104年秋天了,如果历史不发生大改,10年之后的1114年就是完颜阿骨打起兵反辽的时候了。
    不过由于完颜斜也参与了几个月前的明堂川之战,对大辽纸老虎恐怕有了更透彻的认识,而且他和手下的那些“生女真敢达”还带了大量的铠甲回了老家,完颜部的实力肯定比历史上更强。
    很有可能会提前起兵!
    所以武好古就只能争取在这一次战争中,把西夏的心中贼一并破了,使其回到正确的民族团结的道路上来。
    他当然也知道这事儿很不容易办到,所以也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反正契丹的底牌他清楚,是不可能进攻界河商市的,而且就算来进攻,武好古也有办法应付。
    再说了,现在已经是初秋了,秋收在即,等到灵州田地里面的粮食收割了,高俅的十万大军就有吃不完的米面,就算渡河进攻兴庆府也没什么问题。
    因此党项的心中贼,是肯定存活不了多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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