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体仁这次的确吓的不清,吓的他不得不拿出珍藏已久的朝天椒粉偷偷往眼睛和鼻子里抹,吓的他不得不彻底卖掉两个跟随已久的亲信,并让人杀了他们灭口。
    不过,他还是不知道张斌的厉害,他认为,两次对张斌出手都是因为气运不佳,才出了问题。
    就像上次,要不是闵洪学和闵梦得在云贵干的丑事凑巧被人给抖出来了,张斌不死都得脱层皮。
    这次也是一样,要不是张捷和史范这两个家伙自己不争气,一路招摇过市,吃拿卡要,惹怒了崇祯,崇祯怎么会怒不可遏去追查他们收税的事,搞到最后,根本没办法收场,唯有干掉他们!
    他压根就不知道,上次闵洪学和闵梦得的事就是张斌捅出去的,这次张斌更是发动了曹化淳、郑芝龙、戚元功、王承恩等一众亲信,甚至连老实人毕自严都被他利用跑去崇祯面前告状,最终才让崇祯相信张捷和史范是阉党余孽。
    张斌当然不会告诉温体仁,他已经开始反击了,温体仁以为他不在京城就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他却利用福广的主场优势打了温体仁一个措手不及,听闻张捷和史范被撤职查办,他终于踏上了归京之途。
    温体仁派人来福广搜刮民脂民膏的阴谋终于被他挫败了,但是,他“结党营私”的事却还没有澄清,他知道,“结党营私”这个问题温体仁只是个引子,真正想收拾他的是崇祯。
    按照惯例,四品以上的大臣,京察都是由皇上亲自负责的,一般来说四品以上大臣只要上个“自陈疏”,总结一下自己的工作,稍微挑出一个无关紧要的毛病自嘲一下,这京察就算是过去了,但是,张斌知道,这次“自陈疏”肯定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对崇祯的倔驴脾气他是相当了解的,崇祯一旦认定的事情,要想让他改变想法,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怎么办呢?
    他决定试试一个不同寻常的方法,一般人都是顺着崇祯的毛捋,他决定,这次,不去捋,因为很多时候驴子都是牵着不走骑着走的!
    张斌归京同样没有什么人知道,因为他这次并没有带任何家人,特战营和亲卫团的亲卫他也没带在身边,反正前前后后已经有将近五千特战营和亲卫团的亲卫进京了,可以说,京城到处都是他的人,就算崇祯翻脸动手他都不怎么怕,所以,他就带了张差和赵如两个亲信,坐着马车,悄声无息的进了京城,住进了崇兴寺。
    第二天一早,他仍然是不到丑时就起来了,早早就赶到了长安左门,办好临时腰牌,他便按规矩排队进了皇城。
    这次,并没有什么人热情的上来打招呼,因为所有在京官员都知道,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张捷已经去接任福广总督了,也就是说,张斌已经被内阁首辅温体仁给盯上了,凡是被温体仁盯上的人,基本上都被罢官削籍了,有的甚至关进了大牢,所以,大家都认为这位年轻的官场新秀怕是要完蛋了。
    官场就是这么的现实,当你正如日中天的时候,自有大把不相干的官员过来巴结,当你快要完蛋的时候,认识你的官员都会装作不认识你!
    当然,有时候也会有例外,像太子太保户部尚书毕自严就是个例外,他是真的很欣赏张斌,温体仁会怎么对付他,他也不在乎,因为他已经跟温体仁干上了,不管怎么说,他都要为自己的弟弟出口恶气,至于什么阉党余孽,浙党首领,他怕个球!
    所以,他一看见张斌便毫不犹豫的走过去,拉着张斌热切的交谈起来,直到午门鼓敲响起,他才依依不舍的回到自己的班列。
    这几天崇祯的心情并不是很好,因为月港和珠海都被海盗总兵郑芝龙给夺去了,朝廷一年就要损失三四百万两的税赋,这么大的亏空怎么弥补,他实在想不出来,对于郑芝龙这个海盗总兵,他更是没一点办法,人家手上光是水师将士就有六万多,大明就算将其他地方所有的水师将士全部集结起来也没他人多!
    也就是说,想要用武力征服郑芝龙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又不想让张斌继续在福广掌权,这个问题着实让人头疼,他都想了好几天了也没想出对策,所以,他早朝的时候兴致并不是很高,甚至奏对的时候他都有点心不在焉,直到他无意间看到站在都察院班列里的张斌,他才如同回光返照般的兴奋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又蔫了,因为张斌的势力膨胀的太厉害了,他正准备收拾张斌呢,看见这样一个对自己有威胁的权臣,有什么好兴奋的!
    他已经不自觉的在自己和张斌之间划下了一道鸿沟,他的心里甚至认为自己的为君之道已经越来越成熟,至少,他不会再轻信张斌这样一个权臣!
    这就是崇祯的悲哀,历史上,崇祯朝并不是没有能力挽狂澜的忠臣良将,但是,这些忠臣良将都被他以各种原因疏远了,围绕在他身边的基本上都是奸妄之臣,他这样搞,亡国并不稀奇。
    当然,这会儿大明还没到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所以,他仍然认为自己相当的英明,早朝结束之后,他也没有急着召见张斌,他是在等张斌上“自陈疏”,然后假假意思安慰一番,再让张斌负担起教导太子的重任,至于其他的,张斌这辈子是不用想了,他可不想亲手培养一个足以威胁皇权的权臣!
    张斌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竟然好像不知道要上“自陈疏”一般,当天上完早朝,他就到吏部交出了福广总督的印信,然后便如同一个没事人般,天天在东长安街和西长安街附近转悠,貌似是在找府邸,至于“自陈疏”,他却一直没上,每天就是上早朝,找府邸、睡觉、上早朝、找府邸,睡觉,有规律的很。
    一天、两天、三天,到第四天,崇祯终于忍不住了。
    这天上完早朝,张斌正随着人流往外走呢,一个太监突然追上来尖声道:“张大人,张大人,请稍等,皇上有旨,命你去御书房见驾。”
    张斌心中暗自冷笑:“果然是头犟驴子,牵着不走骑着走!”
    表面上他却是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拱了拱手,随后便抬手让那太监带路。
    崇祯本来是想跟张斌耗来着,但是,很快他便发现自己耗不下去了,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月港和珠海那边的事情还没解决呢,陕西那边的秦军又开始催粮饷了,这一下可是十二万大军的粮饷,他哪里扛的住!
    这些问题不解决,这年就没法过了,所以,他不得不招张斌来问问,看这十二万大军的粮饷怎么办,同时,他也想尽快跟张斌摊牌,让张斌过完年就开始教导太子,过完年太子可就五岁了,再耽误下去可就不好了。
    张斌对这样一场会面早就有所准备,所以,他表现的相当正常,进门就是一通君臣之礼,就如同往常一般。
    崇祯也假假意思装的十分亲切,张斌见礼完毕,他便微笑道:“双全,赶紧起来说话,你这都回京几天了,怎么也不来看看朕啊?”
    张斌依言爬起来,拱手道:“皇上政务繁忙,微臣不敢打搅。”
    崇祯哈哈大笑道:“再忙叙叙旧的时间还是有的嘛,你这样可不好,对了,这段时间,都察院和吏部时有来报,说有人弹劾你结党营私,任人唯亲,欺上瞒下,残害异己,你知道吗?”
    这不睁眼说瞎话吗,因为这事,你都把我给撸了,我能不知道吗!
    张斌坦诚道:“微臣略有耳闻。”
    崇祯继续笑道:“那你怎么不按例上个自陈疏自辨一下呢,朕虽然相信你,但是人言可畏啊,而且京察的规矩就是这样,四品以上的官员都必须上自陈疏,自陈得失,你不上自陈疏,朕就没法跟群臣交待啊。”
    张斌装出为难的样子,拱手道:“皇上恕罪,微臣真不知道怎么自陈得失。”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崇祯见张斌是这态度,心里已经有点不高兴了,他收住笑脸,淡淡的问道:“噢,为什么呢?”
    张斌委屈道:“微臣自问没有结党营私,任人唯亲,欺上瞒下,残害异己,他们这样无端指责,微臣真不知道怎么自辨啊!”
    你说没有就没有吗,当朕是瞎子吗?
    崇祯慢慢拉下脸,不悦道:“人家也不是捕风捉影,你不自辨,朕又怎么跟群臣解释呢?”
    张斌闻言,无奈的道:“微臣踏上仕途也有十余载了,还从没有听到过如此荒诞不经之谈,所谓朋党,微臣的理解应该是以朋为党吧,什么自己的手下就是自己的党羽,如此荒唐的话也不知道是谁说出来的!但凡在朝为官的,有几个没有自己的手下,不说别的,就说七品县令,微臣也当过县令,县衙里面,县臣、主薄、典史、六房吏员、捕快、衙役等等属下加起来足有十多二十个,如果按自己手下就是自己的党羽这个说法,岂不是每个县令都在结党营私,大明县令最少也有上千吧,按这个说法,大明岂不是遍地都是朋党!”
    崇祯闻言,不由一愣,张斌说的,的确是事实啊,温体仁等人上告的,除了毕懋良其他人好像都是张斌的手下,而且毕懋良这个也只是牵强附会而已,什么因为毕懋康是福建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所以其兄毕懋良就是张斌的党羽,这理由貌似也荒唐的很。
    他越想越觉得荒唐,要这样来判定朋党,谁还敢当官,除非你当个九品芝麻官,不然,你总会有手下,一有手下就是结党营私,那岂不是说九成以上的官员都在结党营私!
    不过,张斌这个的确有点权势太大了,适当的压一压还是有必要的。
    想到这里,崇祯讪笑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什么自己的手下就是自己的党羽,简直是无稽之谈,这些人真是吃饱了撑的,拿这种理由来弹劾你,好了,好了,这事情就算了,朕不会再搭理他们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这就过去了吗?
    张斌真有点不敢相信,不过表面上他还是装出激动的样子,拱手道:“多谢皇上信任。”
    崇祯含笑摇了摇头,突然又话锋一转道:“不过呢,人言着实可谓,朕觉得,福广你就不要回了,还是在京城好好教导太子吧,等过两年,太子有点基础了,朕再考虑考虑,给你加点担子,你看怎么样啊?”
    这驴子是骑过了,得赶紧下来,骑久了驴子也可能会生气的撂蹄子,张斌连忙顺坡下驴道:“多谢皇上恩典,微臣没什么意见,不管做什么,只要能为皇上分忧就好。”
    崇祯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对了,你知道吗,福建水师总兵郑芝龙因为没有粮饷,竟然把月港和珠海给占了,说是要自己收税筹措粮饷,这事着实让朕头疼啊,要不,你写封信,让郑芝龙撤兵,交出月港和珠海?”
    张斌假装为难道:“这事微臣也是这几天才听说的,可惜,微臣已经不是福广总督了,郑芝龙他肯定不会听我的,因为他手下那几万海盗的确不好养活,如果断了粮饷,那可不得了。”
    “啊!”崇祯不由焦虑道:“那怎么办呢?月港和珠海一年可是三四百万两的税赋,如果少了这三四百万两,朝廷也会出大问题啊!”
    张斌假装皱眉思索了一下,随即建议道:“皇上,要不这样吧,东番这会儿一年反正也没多少税赋,不如下旨让郑芝龙撤到东番去,以后那边的税赋就给他当军费,这样一来,税赋的问题就解决了,而且还能促使郑芝龙力保东番,拼死抵御红毛番的进攻,此可谓一举两得。”
    东番那一年几万两的税赋崇祯倒不心疼,问题一年几万两税赋够吗,他不由疑惑道:“一年几万两郑芝龙会同意吗?他手下可有十余万海盗!”
    张斌解释道:“东番税赋虽少,但耕地却足以养活百万人,他手下才十余万人,养活肯定是没问题的,占着月港和珠海毕竟有造反之嫌,微臣相信郑芝龙会知道怎么取舍的。”
    崇祯闻言,缓缓的点头道:“也对,他如果识相的话应该会乖乖退到东番去。对了,陕西三边的五万边兵也在一个劲的催粮饷,双全,你可有良策?”
    “哼,关我屁事,谁叫你听信谗言把孙传庭撸了!”张斌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点明道:“新任三边总督吴振缨跟微臣乃是同科,微臣倒是略知一二,他姐夫不就是内阁首辅温体仁吗,相信温大人会有办法的!”
    “啊!”还有这回事,崇祯顿时目瞪口呆,他知道,这事张斌肯定不敢胡说,因为自己稍微派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吴振缨竟然是温体仁的姻亲,这个温体仁!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崇祯也不好意思再留他,只能挥挥手让他先退下,张斌这变相的自辨等于就算是圆满完成了,而温体仁却又麻烦了,崇祯会怎么看待吴振缨这件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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