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无影儿汇报的情况,孙享福其实并没有多少意外,新的科举制度,已经深深的触动了世家的利益,甚至会直接打破他们对于官场半垄断的状态,所以,收到消息的世家高层,肯定会有动作。

    当然,这里面没有一早就打算隐忍避世,闷头发财,等待大唐出昏君的时候再出山太原王氏。

    也没有即将要垄断整个东部商业,马上就能财源滚滚的清河崔氏。

    所以,不光只是无影儿从街面上探听到的消息,通过王氏和崔氏的渠道,孙享福也知道了一些,思索了片刻,才对无影儿道,“这些读书人,应该就是那几家煽动起来的,你多调一些人混进他们的群体中,把一些主要人员的身份挖出来,另外,让德叔给萧相府上送张拜帖过去,我明天会去萧相府上拜访。”

    孙享福吩咐了无影儿几句之后,便在书房里开始沾墨书写起来。

    世家子会用些什么手段来阻挠新的科举制度,就算没有人给孙享福透露情报,其实也不难猜。

    读书人,顶多打个口水战而已,在后世,看过众多辩论演说综艺节目的孙享福,可不惧怕他们,武德九年的时候,他就曾经以一介家臣的身份,舌战过满朝诸公。

    现在,他要提前帮萧瑀设计好辩词,就算这些东西到时候只发挥一半的功效,基本也够用了。

    因为朝堂上,现在已经有很大一股支持李世民的文官,像以长孙氏为首的洛阳中小世家群体,以韦氏为首的关陇世家群体,以魏氏为首的山东中小世家群体,以及基本保持中立,从不向政策开炮的淮南世家群体。

    再加上李世民这几年提拔的寒门子弟,以及出自秦王府的老铁杆群体,朝堂上能说的上话的人,比之五姓七家门下的官员或许少了一点,但也占了所有官员的三四成,倒是不怕那几家以声势压人。

    次日一早,萧瑀就让人备好了茶水糕点,等待孙享福上门。

    读书人对于新科举制度有异议,是萧瑀早就料到了的,而看到过孙享福前两天给他提供的考卷之后,连他自己这个改革发起者,也为这次科举的考生捏了一把汗。

    在马车上一路听着无影儿的汇报,孙享福来到萧府的客厅奉茶入坐之后,萧瑀便开门见山问道,“正明以为,那些学子,会以何种手段,对抗新的科举制度?”

    “无非是纠集起来,借着人多的势头,找陛下请命而已。”

    闻言,萧瑀一愣,随即点点头道,“确实,陛下的车驾即将到关中,如果此时有人将他们组织起来,拦路请命,扬言罢考的话,陛下也不得不顾及自己的名声,答应他们的一些提议,对于这些手段,正明可有应对之策?”

    孙享福想了想,才答道,“其实,您不需要应对,因为陛下肯定会应对。”

    “不成的,身为臣子,怎么能把难题推给陛下呢!”

    萧瑀固然知道李世民很不想让隋朝的那一套科举制度继续在大唐施行,他将制度改革的折子上奏给李世民之后,李世民狠狠的夸奖了他一番,还给他的儿子晋升了文散官衔,从他的态度可以看出,大唐的科举制度,他是改定了。

    然而,孙享福提议让李世民直接出来抗炮火,萧瑀却是大摇其头,这就是古代人与现代人的思想不同了,萧瑀认为,锅是不能由皇帝来背的。

    孙享福则认为,既然是国家制度的改革,就应该由统治者光明正大的跟大家讲清楚,为什么这么做,这么做对国家有哪些好处,不这么做有哪些害处,而不应当把它当着一种政治斗争的产物来看。

    否则,即便是现在改了,也很容易被李世民的后世子孙推翻。因为,他的子孙可不会个个都像他这么睿智。

    而将其公开讨论,在各个阶层形成共识,才能保证这个制度的延续性。

    同时,也不能因为要做一件对国家有益的事情,有很多人反对,就要推一个大臣出来背锅,这样的话,以后还会有很多大臣,因为要替皇帝背锅,而从工作岗位上退下来,往往这些大臣,都是目光长远,有能力之人,让他们离开中枢,就是朝廷和国家的一种损失了。

    而从更长远的来看,这会让一些大臣们即便看到了国家制度的问题,也不愿意推进改革,因为,谁当出头鸟,谁就有可能官位不保,试问有几个人能像萧瑀这样大公无私呢?

    宋朝,明朝,就有很多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聪明人看到政策的弊端,不是没有聪人想到了改正这些弊端正确方式。

    然而,因为改革会触动一些人的利益,推动改革的人会万劫不复,让那些聪明人最终都选择了沉默,或者与既得利益者同流合污,导致了国家吏治越发的败坏。

    孙享福想给后世竖立一个改革的榜样,然而,萧瑀却不怎么配合他。

    “萧相,下官始终觉得,理是越辩越明的,咱们有理,哪怕是他们的嘴再多又如何?来之前,我属下的人已经探听到了他们想要抨击的一些方向,大致都在我所写的范围之内,如何应对,这些稿子,您可以看一看,即便陛下最终要推一个人出来平息众怒,这些道理,咱们也必须跟世人讲清楚。”

    说罢,孙享福将一些写好的稿子递给萧瑀,他接过之后,开始翻看起来,越看,他脸上的表情越精彩。

    孙享福的白话文稿看起来很简单易懂,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萧瑀便全部看完了,道,“老夫现在才知道,你当年是如何在朝堂上将崔世勋气到吐血的,你这所谓的辩词,写的当真犀利,让人驳无可驳啊。”

    “它之所以让您感觉驳无可驳,是因为它写的就是道理,而且是正确的道理,又有谁能驳的了正理呢!”

    “好好好,老夫这两日便熟读你这些正理,待陛下回转之时,那些学子真的有异动的话,少不得要用用你的这些正理。”

    见萧瑀被自己说动,孙享福便放下心来,又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在这次事件之后,陛下真的要将您贬到地方一段时间,我希望是蜀中,或者荆襄。”

    “为何?”

    “因为蜀中可能面临大量的产业调整改革,需要一位像您这样的官员去坐镇理事,而洛阳和荆襄之地,可能是朝廷下一步全面推进新政的地区,洛阳离长安较近,水泥路通了之后,才两天路程就可以到,到时候估计会由长孙尚书兼顾了,荆襄却是更加复杂一些,尤其是洞庭湖以西,土家,苗族,彝族,五溪蛮等居住的地方,来年可能需要大量迁民,也需要一个像您这样有全局观念的重臣坐镇。”

    “老夫还是对改革有兴趣一些,真要是被陛下贬官,老夫会去蜀中。”

    “如此的话,下官到时候会有一系列蜀中产业调整的方案给您参考,届时还请您细细斟酌。”

    “呵呵,你孙正明的生发之能,在大唐如果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了,老夫不用斟酌,完全按照你的方案来施行就好。”

    “萧相过奖了,言归正传,咱们还是说回科举的事情吧!据下官属下昨夜探查的消息,他们很可能选择在长安城门前拦住陛下的车驾请命,据说,陛下离开善阳的时候,所有城内百姓夹道相送,甚至有很多百姓出城送至十里之外,还依依不舍,更是扬言,要将陛下在善阳的行宫修的当世无双,以求陛下每年都到善阳居住一段时间,这可是民心所向的表现,咱们关中百姓,是不是也该向天下人展示展示自己的民心了?”

    闻言,萧瑀的眼睛一眯,很快,就露出了一副你小子好狡猾的笑容道,“你是想让老夫发动长安城内的百姓去迎接陛下,然后在城门当着所有的老百姓,与那些学子展开辩论?”

    孙享福讪讪一笑道,“萧相之智高也,如此一来,公道便在人心,科举新规可定也。”

    世家子不是要玩人多势众吗?

    你读书的人再多,能有长安城的普通老百姓多?

    普通老百姓可不知道读书人以往的那套规矩,他们只知道,这套新规很合理,给了所有人一个出头的机会,这套取官的办法,让当官的,不能再欺负百姓,让百姓,对官员也有了一丝监督的权力,他们不帮着萧瑀才怪,到时候,萧瑀才是真正的人多势众的一方。

    “你才是真正高明的人,把这个问题在朝堂之外解决,可比拿到朝堂上解决要好的多,那么,老夫就只好依计而行了。”

    相互夸赞的一老一少相视一笑,便相互请茶,吃喝了起来,就着之后可能出现的一些问题,两人聊了一整个上午,才算告一段落。

    午后,孙享福难得在家里抱着差不多能够视物的大女欢欢培养感情,却得报,马周前来求见,孙享福大概知道他的来意,只得以公事为先,将女儿交给喜娘,请马周到书房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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