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穿越者,张越明白一个真理。
    单纯依靠暴力,永远无法真正的征服人心。
    暴力只是手段,而非目的。
    任何颠倒了这个顺序的国家,都终将失败,并被冠以暴政、***之名。
    当然了,除此之外,张越还明白另外一个真理——永远不要吝于使用暴力!
    因为,唯有暴力,才能震慑人心,匡扶正义,传播真理!
    所以,他对刘进说的话,乃是真心实意,发自肺腑与心扉,没有半丝虚假成分的真心话。
    刘进听着,却是迷惑起来。
    他曾饱受谷梁思想影响,深信过‘德’与‘仁’的力量。
    但到头来却发现,那只是嘴炮而已。
    非但无法帮助人民,甚至反而使得人民沦落到更悲惨的地步!
    所以,近来他开始渐渐相信‘霸’的力量。
    以力破巧,衣食足而知荣辱,仓禀足而知礼仪。
    故而,刘进一时间有些矛盾了起来。
    张越看着刘进的神色,自然能猜到这位长孙殿下内心矛盾之处。
    于是,张越拱手问道:“殿下以为宋襄公如何?”
    “不教民战,自弃其民,不可以称之为‘君’!”刘进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若设以宋襄公得秦王政之虎狼之师,而行仁义之道呢?”张越笑着问道:“殿下还以为,宋襄公迂腐否?”
    刘进听着,眼睛猛然瞪大。
    这个问题,他当然清楚。
    若宋襄公得秦王政之虎狼之师,那自然是……
    春秋五霸,无可争议的诸侯共主!
    周天子的左右肱骨,诸夏的救星,文明的捍卫者,世界的保护者,齐恒公精神的继承人。
    可惜……
    他没有!
    非但没有,反而抓的是一把烂牌!
    故而,宋襄公遗臭千古,遭万世唾弃,也就只有公羊学派才为他叫好。
    就听着张越道:“故而,襄公不是迂腐,而是没有力量!”
    “精兵强将不存,自然礼崩乐坏,无民富国强之邦,仁义道德,则无依附之所!”
    “这就是魏武侯所谓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
    刘进听着,目光灼灼,猛地看向张越,喃喃道:“暴强有乡,仁义有时?”
    “殿下圣明!”张越恭身而拜:“臣为天下贺!”
    作为穿越者,张越实在是太清楚道德的力量有多么强大了!
    纵然是后世,那个真正的礼崩乐坏的地球。
    人们也依旧相信着内心那些美好与光荣的道德的力量。
    米帝称之为‘普世价值’,经常动不动就送普世上门。
    开化专治于万万里外,解救‘可怜之人’于五洲之中。
    经常一顿眼花缭乱的操作之后,社交媒体狂欢一片。
    而在如今这个时代,诸夏民族自古以来就相信和信守的‘仁德、忠孝、智勇、信义’八德,远比后世米帝满世界宣扬和鼓动的普世价值更加深入人心。
    不止在诸夏本土,连匈奴、西域也开始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傻子才会放弃这么强大的力量不用,去选择蛮干。
    况且,中国乃是文明之国,照亮世界的灯塔。
    弃文明而行野蛮之路,那是以己之短,击敌之长。
    是将自己的下限拉到了和周围夷狄的同一个水平。
    即使能胜一时,终究无法长久。
    张越看着刘进,轻声道:“殿下,自伏羲氏演八卦,而轩辕氏战于逐鹿以来,三王五帝,三代先王,孜孜以求的便是教化天下,便是移风易俗,便是大一统,便是书同文、车同轨、人同德!”
    “故有舜修德而执干戚舞,有苗乃服!也有禹王大阅涂山,斩防风氏!”
    “故有汤武网开三面,泽及鸟兽!也有武丁南征,鞭笞荆楚!”
    “故有太公治齐,文治斐然,亦有赫赫南仲,薄伐西戎!”
    “先王既泽于四海,亦笞之于不臣,代天行罚,于是《诗》有雷霆之怒,《易》有折首之叹,于是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刘进听着,也是激动万分。
    先王们的文治武功,让他赞叹。
    而先王们的赫赫功勋,让他敬服。
    听着张越的话,他眼前仿佛演绎出一幕幕史诗般的场面。
    从远古迄今,数十上百代人不懈努力。
    诸夏民族,从小到大,从弱到强。
    通过一代代人的接力和努力,终于将诸夏民族变为一个数千万人丁的昌盛民族,更将中国这个概念,从中原一隅,推及天下九州一百零三郡,纵横万里的广袤疆域。
    张越也是感慨万千,诸夏民族不是一蹴而就的,中国文明也不是一天建起来的。
    大汉黑龙旗之下,埋藏着多少先王英雄的骸骨。
    他们的身体虽死,但意志却凝结在这片土地的空气中,影响着每一个人。
    无论他多么卑微,无论他多么的高贵。
    在后世每一个人都知道,我们有一个共同祖先,一个共同的文化基因来源。
    就连遗传基因,也是相同的!
    后世的研究证明,几乎所有生活在中国这片土地上的男性,追溯到五千年前的时候,在基因表达之中,都可以追溯三个远古男性祖先身上。
    以o3为开头的三个男性遗传基因染色体。
    而恰好史书记载了我们的先王。
    伏羲氏、轩辕氏、神农氏……
    这可真的是……
    不知道多少人的脸,高高肿起。
    刘进勉强按捺住内心的亢奋,他看着张越,拜道:“那卿打算如何‘修德’?”
    虽然他为张越的言辞而亢奋。
    但他明白,像西羌那样的混乱部族,根本不是如今的汉室的‘仁德’所能慑服的。
    况且,如今的夷狄畏威而不怀德,连匈奴人这样相对开化的群体都都是如此。
    更别提那西羌诸部了。
    张越听着,却是神秘的一笑,对刘进道:“此事却是要劳烦大司农了!”
    “大司农?”刘进不太理解,这关大司农什么事情?
    而且,桑弘羊像是一个有德君子吗?
    那不就是一个满身铜臭的商贾大臣吗?
    张越却是嘿嘿的笑了起来,对刘进道:“殿下日后自知!”
    “总之,臣深信——惟贤惟德,能服于人!”
    “当然了,若臣‘修德’之后,还有冥顽不明之辈,那臣便只好行雷霆手段,令有嘉折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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