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怪得很。

    明明霜雪浓重,却又月上中天。

    天生异象,必有惊变。

    皈依她,皈依众生,皈依佛。

    和光同尘念着最后一段佛经,神识开始昏沉起来,红尘万丈遥遥隔他越来越远。

    这一段佛经诵完,她这一生一世,他便再也碰不到了。

    画心一直没有离开,昏昏沉沉里,他隔着厚厚的门板听她悄悄说话,她的声音像是从天外传来,轻软的像窗外的雪花,柔柔地洒进来,又碎成一片片,在他铺成一地霜雪。

    从此,她眼角眉梢的温柔,都将给书逸,她心上唇间的欢喜,也都将因书逸,再和他没有关系。

    她说城有漫山遍野的花,他却想起她城和他无关的家。

    她说城的瓦上不会结霜,他却想城的草木一样会凋亡。

    隔着门板,她看不见他满身的伤满心的悲凉,隔着书逸,他也听不出她字里行间的彷徨。

    彼此带着伤人的面具,硬唱了一出离别的戏。

    她问,“我该走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开口,“若是可以,能否救一救家师?”

    画心没想到最后和光同尘跟她提的是清戈。她的眼神如冰一般冷下来。

    强装镇定地起身,她自嘲一笑,“这有何不可以的,本王妃记下了,多谢这些时日药尊大人的照顾。”

    “就此别过,愿后会无期。”

    寡淡的声音隔着门缝传出来,他们几乎听见了彼此心间皮开肉裂的声音。

    到底还是心动了啊!

    就连忘情咒都不管用。

    她轻轻笑了一声,将那句“若我救了清戈,你可携她去城同游”咽了回去,只回道,“愿后会……无期。”

    风满廊,雪漫天,趁和光同尘恍惚之际,她仓促转身跑了出去,隔得遥遥,她的步子才缓下来,一步一步地走,每一步抬起都不敢落下。

    身后的门又掩开一缝,透过清冷的月光,他看漫天的风雪掩住她清瘦颀长的背影。

    和光同尘曾做过一个梦,梦里她穿着大红的嫁衣,踏着千里冰封,嫁入卿楼,他挑起她的红盖头,她斟了两盏合卺酒,红烛高烧,鸳锦轻摇。

    梦里,她也曾是他的妻。

    “咳”

    一声长咳,腥热的血喷洒了一地,视线模糊中,他见倾君墨推门进来扶他。

    “你说你这是何苦!”倾君墨长吁短叹,却拿他无可奈何。

    和光同尘直起身子喘息了一声,“倾墨,取两坛酒来,今夜陪我最后再醉一回。”

    “你的身子……”

    “无妨。”

    和光同尘似安慰般拍了拍倾君墨的手。

    不一回,倾君墨提了十数坛酒回来,起了一坛给和光同尘,嘻嘻一笑,道,“你最喜欢的,九州春。”

    和光同尘接过一坛九州春,亦露出一丝笑意,“你还记得。”

    “九天战神君逸,茶唯饮白露,酒独喜九州,情只许画心,这在天界,哪神不知,哪仙不晓?”倾君墨漫不经心说着,又开了一坛。

    和光同尘啼笑皆非,抱坛毫饮了一口,皱眉道,“你哪弄来的假酒,怎又苦又涩……”

    倾君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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