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是永远无法兑付一群人的,哪怕是千古一帝,雄才伟略,面对一大群聪明人联手,也只能徒呼奈何。
    你想查蜀国的案卷,想确定走私额度,想顺藤摸瓜,把那群贪墨的官吏揪出来,人家早就下手,把益州的皇宫给烧了,来一个销毁罪证。
    柴荣微微冷哼了一声,“叶卿,你瞧着吧,一会儿就会有人上书,弹劾支持修路的官吏,甚至会上书骂朕,说朕一意孤行,用人不当,激起民变,一盆污水,都会扣到朕的头上!”
    叶华阴沉着脸,他比柴荣还要愤怒。
    算起来他跟文官们周旋了十年,不得不说,这十年光景,他们也在快速进步当中,瞧一瞧吧!
    这次的手段连环出击,无懈可击。
    杀死孟昶,罪名栽给了柴荣,好不容易找出了费缜,撬开了他的嘴巴,那边就把益州皇宫给烧了,还是死无对证。
    哪怕强如柴荣,也没有办法了。
    只不过你们虽然赢得了一时,却耽误了蜀道修筑,耽误了平定巴蜀,进军西域的大战略,顺带着还保护了朝中的蛀虫祸害。
    国事到了这个地步,让这些人一误再误,真当我是摆设吗!
    叶华目光闪烁,怒气中烧。
    “陛下,臣以为当请内阁六部诸公,来金殿议事!”
    柴荣斜了一眼叶华,见他战意冲天,气势汹汹。柴荣忍不住一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莫非叶华还有办法翻过来?
    诚如是,他也太厉害了吧?
    柴荣顿了顿,朗声道:“好,就让他们立刻觐见,反正他们也会来的!”
    果不其然,当太监传旨之后,内阁诸公,六部尚书,包括御史台的人,悉数感到,足有十几位大臣,施礼之后。
    柴荣主动开口,“众位爱卿,多日不见,卿等真是越发出息了!我大周在尔等的治理之下,也是繁花似锦,好事不断啊!”
    柴荣的语气,没有半点喜悦,反而是冰冷彻骨,整个金殿都降了好几度,几位老臣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后脊背冒凉气。
    奶奶的,这一关不好过啊!
    王溥首先站出来,“启奏陛下,刚刚内阁接到呈报,益州乱民猖獗,肆无忌惮,破坏修路大局,老臣恳请要调动人马,立刻去益州,消灭乱匪!”
    “哦?”柴荣惊讶道:“王阁老,你不是反对修路吗?因为修路激起民变,不是应该顺势停下修路的工程,朕再降一道罪己诏,好平息民怨吗!”
    王溥咧了咧嘴,这个话可不好回啊!
    “启奏陛下,前些时候,老臣回去苦思冥想,发现修路于长远来看,大有裨益,如今工程推开,断无停下来的道理,不管多大的困难,都要推下去,这也是内阁六部的意思。”
    柴荣哼了一声,“现在知道修路重要,还不算晚!可京城的案子呢?孟昶之死呢?到底大周和巴蜀有多少走私?朕不在京城的三年,有多少人发了横财?钱都哪去了?孟昶死了,案卷没有了,再来一场平定内乱的战斗,把什么真相都掩盖住了,再也无从查起……你们,你们就眼睁睁看着,让朕去背黑锅!”
    柴荣出离了愤怒,“朕可以背这个黑锅,谁让天下都是朕的,可是朕!朕要看到那些白花花的银子!钱呢?哪去了?让朕挨骂,总要拿出点好处,分点汤汤水水给朕吧?”
    哗啦!
    所有大臣,除了叶华之外,悉数跪倒。
    皇帝的话就像是刀子似的,戳在心头,好些人额头鬓角都是冷汗,浑身不停颤抖。他们面对的就是一只虎,一条龙!
    扑面而来的怒火,铺天盖地,他们就好像被扔到了烤炉里面的鸭子,炙烤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王溥老泪横流,他摘下头顶的乌纱。
    “启奏陛下,老臣在圣驾南征期间,担任京城留守,一切罪责,都是老臣无能,如今老臣有负皇恩,致使圣誉受损,老臣情愿意辞去一切官职,去天牢戴罪,只求圣人息怒,老臣死不足惜!”
    堂堂首席阁老,辞官请罪,拿他的一顶乌纱帽,去平息天下纷争,似乎也能说得过去。柴荣沉着脸,扫视其他人,所有大臣全都低下了头,哪里敢和天子对视。
    最后柴荣把目光落在了叶华身上。
    这时候叶华愤然站起,他讥诮道:“王相公大公无私,人所共知。今天若是拿王相公当替罪羔羊,非但不能平息众怒,还会让天下人心寒,以为圣人不识忠奸,不分好歹,更会损害圣明……王相公,这就是你的用意吗?”
    王溥连连摆手,“冠军侯,老夫绝无此意,只是我老迈愚鲁,渎职无能,坐视宵小之徒,贪赃枉法,玷辱圣明,却毫无作为,还有何颜面留在朝堂的!”
    “不相干的!”叶华笑道:“若是连王相公都辞了官,岂不是把好位置都留给了无耻之徒!”
    轰隆隆!
    天雷滚滚啊!
    叶华的话,简直比柴荣还要狠毒三分。
    王溥是无辜的,其他人就是有牵连的,侯爷啊,说话要负责任,可不能信口雌黄!就像资格比较老的,包括魏仁浦,范质,全都抬起头,怒目而视!
    叶华毫不在乎,他转身道:“启奏陛下,臣以为是非曲直,不能含混过去。虽然益州的皇宫烧了,孟昶也死了,但这个案子还要继续查下去,而且臣相信,很快就能拿到关键的证据。”
    柴荣当然不想被黑锅,可他也清楚,案子到了这个地步,再想继续查下去,已经是困难重重。
    “叶卿,你当真有把握?”
    “臣,信心十足!”
    “那好!朕就让刑部尚书窦仪,御史中丞韩熙载,还有大理寺卿沈义伦随着你办案,如何?”
    叶华道:“为了彰显重视程度,臣想请大学士魏仁浦魏相公作为臣的副手,协办!”
    “好!”
    柴荣立刻降旨,叶华领办,魏仁浦协办,其他三人同办。
    五位重臣,组成了超级豪华阵容。
    只不过人选有了,可是大家伙面面相觑,坐在刑部大堂之上,却不知道怎么下手好。
    查谁,怎么查?
    窦仪开口道:“当下只剩一个费缜了,他已经供认负责过走私蜀锦,并且毒杀了孟昶,是不是可以审讯费缜,找出是什么人跟他有勾结?只不过花妃那里……”
    魏仁浦眯缝着老眼,“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什么,就算有罪责,老夫担着!把费缜提上来!”
    很快有人将费缜带了上来,经过叶华的折磨之后,费缜还没有恢复,软得和面条一样。问他什么,他就说什么。
    他的确负责过走私,只要将蜀锦运到凤州,自然有商人接货,运去开封,至于所得利润,会转成各种物资,输入进巴蜀。
    有时候干脆就是钱,因为巴蜀缺少铜钱,在开封换成铜钱,拿去巴蜀,能购买更多的货物,蜀主孟昶的宫殿奢华无比,一大半的花费就是这么来的。
    自从投降了大周之后,花蕊夫人得到柴荣的喜爱,纳入宫中,费缜就担心旧事被掀出来,影响了女儿在宫中的地位,所以他就下手杀了孟昶。
    “杀人的事情,是你做的决定,还是有人建议你的?”
    “是有人建议的,我府上有个账房先生,他这个人是落第的书生,很有才气,他给我建议,让我把毒药送进孟昶的府中……对了,走私获利的事情,也是他教给我的,此人好本事……”
    “等等,你说的账房先生,跑哪去了?”
    “不知道啊!”
    费缜把两手一摊,自从被抓,他身边的人全都消失无影无踪了……
    魏仁浦气得大拍桌子,“愚蠢,愚不可及!”
    老魏扭头,“冠军侯,看样子那个账房先生应该是有人故意派去的,从头到尾,费缜都被人给耍了。只是现在此人没了踪影,想要调查,恐怕不容易了。”
    叶华淡然一笑,“是啊,那你们的意思,是现在结案,或者把罪责都让他背了?”
    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不这么办,怎么收场啊?
    叶华哈哈大笑,“是啊,案子办不下去了!那就只有再请一个人犯过来了!”
    “来人,将花妃费氏带来!”
    “什么?”
    在场几个人全都吓了一跳,抓花妃,她一个弱女子,能知道什么?更何况抓她,陛下能答应吗?
    圣人多宠她啊,还说要给建造金院子,现在连一块砖都没铺呢!不怕圣人的雷霆之怒吗?
    “冠军侯,此事是不是……”窦仪劝解道。
    叶华却毫不在乎,“窦尚书,我给你一道公文,你现在就去宫中,请求把费氏,还有她身边的人,全都带来,一个不能少!”
    窦仪简直想骂娘了,叶华纯粹是报复自己,他没安好心!
    费缜的案子和花妃能有多少干系?陛下会舍得把如花似玉的美人送到大堂之上吗?他去了,还不被打得头破血流?
    “窦尚书,你就听侯爷的吩咐吧!”魏仁浦也这么说了,没有法子,窦仪只能硬着头皮,直奔宫门而去。
    哪知道刚到宫门,就有一顶小轿等在这里,两个太监抬着,里面坐的正是花妃费氏!
    “窦尚书,圣人说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一个妃子!小的们这就抬着她,去刑部受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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