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杰摇了摇头道:“跟你无关,刺杀我的日本人和我有宿怨,我杀了他的宝贝儿子,而我的这双眼睛就是拜他所赐!”
    罗猎内心一怔,此时方才知道刺杀的由来,而吴杰此番急匆匆离开北平,兴许就是要暂避风头。
    罗猎道:“先生的仇人是谁?”
    吴杰道:“他叫藤野俊生,他的儿子叫藤野三郎。”似乎感觉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吴杰起身告辞道:“我该走了,我的事情不要向他人提起。”
    罗猎点了点头,亲自将吴杰送出门外,吴杰临行之前,又向他道:“你跟我的感觉完全不同了,人其实和草木差不多,有人主动只能成长为随风飘摇的浮萍,而有人却可以成长为参天大树。”
    罗猎知道吴杰一定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产生了变化,看来那颗智慧种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着自己的身体,罗猎虽然不知道最终会发生怎样的改变,可是他相信沈忘忧不会害自己,正在发生的改变对自己有益无害。
    罗猎微笑道:“应当是这次中毒的缘故吧,复原之后我也觉得自己强壮了许多。”虽然吴杰有恩于自己,可有些秘密却是无法分享的,任何人都不能。
    吴杰前脚刚走,兰喜妹就翩然而至,最近她突然改变了着装的风格,月蓝色的偏襟上衣,黑色长裙,特地剪了一个时下最为流行的齐耳短发,可无论怎样改变,在瞎子他们的眼中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瞎子甚至认为罗猎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将兰喜妹从河水中捞出来,按照他的想法当时就该将这个心狠手辣的日本女人淹死。
    瞎子少有对一个女人如此厌恶,即便是兰喜妹打扮的楚楚动人如纯情的女学生,可瞎子早就看清了她歹毒的内心,无事不登三宝殿,此女上门决无好事。瞎子利用自己宽阔的身材将大门挡住,眯起一双小眼睛居高临下打量着兰喜妹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们不欢迎你。”
    兰喜妹咯咯笑道:“人家又不是找你,我找罗猎。”
    “他也不想见你。”瞎子的态度非常坚决。
    兰喜妹脸上的笑容倏然一敛,杀气凛凛道:“再敢挡着我,信不信我把周晓蝶弄死。”
    瞎子吃了一惊,马上又认为兰喜妹是在虚张声势,将门扇一样的胸膛向前方一挺,摆出寸步不让的架势:“我是吓大的啊!”
    罗猎已经被外面的动静惊动,看到门前的一幕,唇角不由得浮现出一丝苦笑。
    兰喜妹这会儿已经彻底放下了刻意经营的淑女包袱,将两只臂膀叉在腰间,柳眉倒竖,凤目圆睁,恶狠狠望着罗猎道:“罗猎,你是不是男人?之前答应我什么?你让我做得事情我已经帮你做了,你吃完就想抹干嘴不认账?”
    罗猎哭笑不得道:“又不是我拦着你。”他也知道这帮同伴对兰喜妹的反感,拍了拍瞎子的肩膀,让他让开,自己走了出去。
    兰喜妹似笑非笑地望着罗猎道:“看来是没打算让我进门。”
    瞎子哈哈笑道:“拉倒吧你,回家照照镜子去,罗猎得有多瞎才能看上你……”
    兰喜妹已经从腰间拔出金灿灿的手枪来,罗猎慌忙挡在瞎子身前,叹了口气道:“有话好好说。”
    兰喜妹斩钉截铁道:“别拦着我,我要崩了这个死胖子!”
    瞎子本来被吓了一跳,可被罗猎挡在身后顿时又胆气壮了起来,大叫道:“谁怕谁啊,有本事把枪放下,你我拳脚上见个真章。”
    罗猎道:“好男不跟女斗,瞎子,你回去。”
    瞎子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嚷嚷道:“交给你了,帮我狠狠办她。”
    瞎子一溜烟跑了回去,中途遇上闻讯赶来的张长弓和阿诺,两人听闻兰喜妹又来,都感慨这女人阴魂不散,不知罗猎哪里招惹了她,居然被她这样纠缠。张长弓是对罗猎最有信心的一个,相信罗猎不会被美色迷惑,十有八九他和兰喜妹是在相互利用。瞎子和阿诺对此却是将信将疑,两人都怀疑罗猎难过美人关,反正换成他们两人肯定是过不去。
    罗猎再次领教到兰喜妹喜怒无常的性情,刚才还是杀气腾腾,可瞎子一走,转向自己的时候又变得妩媚妖娆,仿佛她骨子里所存的温柔贤惠要全都施加在罗猎身上一样,娇滴滴道:“几天都没见你,难道你就不想我?”
    罗猎微笑道:“我这人记性不好。”
    兰喜妹呸了一声,媚光四射的双眸盯住罗猎的嘴唇,白腻如细瓷一般的面颊蒙上一层淡淡的红晕,如果不是事先就知道她的为人,多半都会被她的外表骗过。兰喜妹道:“你好厚的脸皮,人家的初吻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交给了你,你不许耍赖,要对得起我。”
    罗猎此时忽然感觉到一个头两个大,他当时真是中了魔,居然鬼使神差般找兰喜妹帮忙,明明知道她绝非良善之辈,还主动跟她合作,不过对于这种阴险毒辣的女子也不必负责,若说负责也应该是兰喜妹对自己负责,当时明明是她勾住自己的脖子强迫自己,回忆当时的情景,居然感到唇角尚有余温。
    兰喜妹挥手在罗猎胸膛上轻轻打了一拳,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得出这一拳并无伤害性,明显是在打情骂俏。
    罗猎依然不为所动,笑容温和可亲,但是在兰喜妹的理解绝无半点男女之情的意思,罗猎表现得越是彬彬有礼,越是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温润如玉的君子,兰喜妹就越想亲手撕下他的面具,拆塌这货完美的人设,低声骂道:“道貌岸然!”
    罗猎道:“我这人喜欢开门见山,兰小姐不妨直说。”
    兰喜妹道:“开门见山总不至于就在这大门口说。”她转身向后方的风雨亭走去。
    罗猎跟上她的脚步,心中暗自回想着兰喜妹之前的种种举动,此女不但喜怒无常而且背景复杂,一方面她为日本人办事,另外一方面她又深悉清宫秘闻,她究竟为何人效力?接近自己的真正动机又是什么?
    兰喜妹轻声叹道:“记得我上次过来找你的时候,这里还到处盛开着油菜花,可短短几天就已经凋零殆尽。”她还从未在罗猎面前表现出这样的多愁善感。
    罗猎不由得想起,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谢空折枝,兰喜妹看似触景生情的话应当是在暗示自己什么。他笑道:“兰小姐触景伤情。”
    兰喜妹淡然一笑道:“花儿虽然凋零,可毕竟有人欣赏。”来到风雨亭内,朝着正东的方向昂起头,闭上双眸,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她想起了天神祭时盛放于天满宫夜空的花火,这世上越美的景色往往越是短暂,刹那在现实中虽然不能凝固可是在记忆中却可以成为永恒。
    兰喜妹也感觉到罗猎似乎有所不同,但是她说不出变化究竟在哪里。总而言之,面对自己时,他表现得更加从容淡定。和罗猎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未放弃过寻找他的破绽,可罗猎的修为却越发精深,每次相见似乎都有很大的提升。
    兰喜妹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错觉,决定主动出击,刺激罗猎并让他明白在眼前的局势下占据上风的那个究竟是谁,她轻声道:“我不会让那个死胖子好过。”
    罗猎仿佛没听到一样,在风雨亭内的长凳上坐下,甚至看都没看兰喜妹一眼。
    “嗳,我说话你听到了没有?”
    罗猎摸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点燃:“如果你一味这样拐弯抹角,你我之间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
    兰喜妹在罗猎的身边坐下,两人虽然离的很近,可彼此戒备着,在兰喜妹的心中已经用死猪不怕开水烫,油盐不侵来形容对面的这个年轻男子,可面对这样的对手,她实在是没什么办法,周晓蝶这张牌对罗猎并不灵光,或许对瞎子有威慑力,可是她想合作的对象毕竟不是瞎子。
    搞清现状之后,兰喜妹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了许多。
    罗猎早已领教了女人的反复多变,兰喜妹尤其如此。短时间内她能够在脸上演绎出春夏秋冬四季风情,时而热情似火,时而冷若冰霜。他早已意识到兰喜妹接近自己的目的绝不会是她所说的理由,如果一个男人认为自己的魅力足可感化兰喜妹这样的女人,那么这个男人自信到何种地步,优越感到了什么地步,这样的男人距离死亡只怕不远。
    兰喜妹就是一条色彩斑斓的美女蛇,看似美丽炫目,不知什么时候她就会对你发动致命一击。
    兰喜妹咬了咬樱唇道:“我是弘亲王载祥的女儿。”
    罗猎真正感到吃惊了,可惊奇过后又感觉到合情合理,若非皇室宗亲,怎会对清宫的一切如此熟悉?结合此前他们两人一起前去夜申刘德成,其中的许多环节得到印证。如此说来,兰喜妹和叶青虹竟然是堂姐妹。皇族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让人扑朔迷离,罗猎敏锐的洞察力让他判断出兰喜妹应当没有说谎,他抽了口烟道:“原来你和叶青虹都是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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