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摩,也叫阿史那思摩,李姓是李二陛下赐的。

    这家伙自从上次策划了袭击李二的事情之后,虽然没有被砍头,但也没得到什么好的结果,带着一群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突厥人缩在河套地区一直就没有出来过。

    可是眼下老李的命令下来了,让所有突厥人全部北迁,于是李思摩的春天也就到了。

    ……

    “老臣李思摩参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召老臣来有什么吩咐?”未时初刻,这位不怎么受待见的家伙出现在东宫,点头哈腰的表示着恭敬,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

    李承乾最是见不得这种低三下四的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直起腰来说话!”

    “喏,老臣遵令!”

    “突厥现在还有多少人口?这次北迁可有什么困难?”李承乾对李思摩这种人很不感冒,便也懒得与他废话,直入主题的问道。

    “回殿下,突厥尚有人口三十余万,北迁的事情没有任何困难,谢殿下关心。”李思摩也知道自己在李承乾这里不受待见,毕竟上一次刺杀过人家老子,而且还差点害的人家丢了性命,眼下想要挽回已经是千难万难。

    “留下五万青壮,男女各半,本宫会在边境给你准备万石粮食,你可愿意?”

    李思摩很想说不愿意,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深吸一口气说道:“殿下能说说原因么?五万人不是小数量,将这么多人留下,臣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

    “人数太多,粮食不够这个理由怎么样?”李承乾端起茶盏,漫不经心的说道。

    古时历来有端茶送客的说法,也就是说当主人家不想与客人继续聊下去的时候,就端起手边的茶但却并不喝,这个时候客人应该明智的起身告辞,否则只会让双方都陷入一个尴尬的境地。

    李思摩不管怎么说当初也是突厥的贵族,关于中原的一些文化也有着一定的了解,甚至就算是当年不了解,经过这么多年寄人篱下的生活,也掌握了一些。

    所以当他看到李承乾做端茶送客状时,心中忍不住暗叹一声,无奈的起身告辞。

    ……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很奇怪,有些人会让人见面即生好感,也有些人会让人见面即生厌恶。

    李承乾对这个突厥的贵族便是这种感觉,看着李思摩离开的背影,他无论如何也生不出任何一丝好感。

    许敬宗、李义府这样的奸佞之辈他可以笑而应对;松赞干布这样的枭雄他也可以与之侃侃而谈;一群勋贵纨绔他更可以嬉笑怒骂。但对于李思摩……他试图改变自己对这个人的态度,但最终却发现这只是徒劳。

    ……

    不说李承乾对李思摩这人的感观如何,单说这离开东宫的突厥人。

    其实李思摩这人并不善于阿谀奉承,当年颉利可汗战败,部下叛逃良多,只有李思摩一直陪在他左右不离不弃,李世民也正是有感于他的忠诚,所以才会让他继续掌管迁居于河套地区的东突厥部族。

    这其间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李思摩为了族人能够活的更好一些,曾经发动过一次叛乱,也就是李承乾遇险的那一次。

    不过后来老李同志感觉他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所以放过了他,继续让他掌管突厥部族,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李思摩彻底心服口服,从此死心塌地的跟随这位大唐皇帝。

    但是耐何太子就是看他不顺眼,这种事情他也没有任何办法,想到李承乾命他留下五万人的要求,顿时感觉如丧考妣。

    “将军到底为何闷闷不乐?能够北迁回归故土难道不值得高兴么?”身边长随并没有跟着李思摩面见李承乾,见他长吁短叹不由问道。

    “回归故土固然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突厥已经不是当年的突厥了,薛延陀经过这么多年的休养实力早就已经超过了我们,回去漠南并不一定就是好事。”李思摩苦笑着摇头,用突厥语缓缓说道。

    “可是他们现在不是内乱了么?我们难道不能借这个机会……”长随警惕的换成了突厥语,附在李思摩身边小声说道。

    “不会有这个机会的,我们这次北迁最大的作用就是成为大唐的北部屏障,若是想要恢复旧国只怕立刻就会面对大唐的铁骑。”

    “那我们与薛延陀联合怎么样?”李思摩的长随脑子不知道是怎么长的,竟然想出了这么一个奇葩的主意。

    “休得胡言,我们现在整个族群的性命全都在天可汗陛下一念之间,莫非你想要害死所有人么?”李思摩狠狠瞪了身边长随一眼,低声喝斥。

    阿史那·社尔、执失思力等突厥名将现在大部分都已经归顺了大唐,他李思摩手下能战之兵也不过五万,战马不到十万,这么一点点力量与薛延陀联合必然被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毕竟草原上的部族与大唐并不一样,李世民财大气粗或许不在乎他东突厥余下这几十万人,但薛延陀人却不会不在乎,与其联合无异与虎谋皮。

    所以眼下他现在已经彻底死了重新立国与大唐分庭抗衡的心,如何让李二满意,如何保全族人,让族人得以休养生息才是他现在想要做的,遇到一个‘土豪’不容易,这中间他不想出任何的岔子。

    “将军,为何从宫里出来您就一直闷闷不乐,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么?”长随自知失言,微微低头请罪之后岔开了话题。

    李思摩被身边长随再次勾起心事,长叹一声说道:“太子殿下要我留下五万青壮,他用万石粮食作为交换。你知道,我们族人本就不多,若是留下五万青壮,到了草原根本无法立足,就算是有万石粮草又有何用。”

    “什么?五万青壮,这,这不是断了我突厥的根么?”长随的眼中闪过一道莫名的光彩,不过因为位置的关系,李思摩并没有注意到。

    “是啊,断根……”

    “将军,依小人看来不如去找陛下,将这件事情说予陛下知晓。毕竟我们只有三十余万人,除去能战之士,若是再留下五万人,根本无力防守大唐北境。”

    “去不得的,这件事情我们根本无力反抗,只能照办。”李思摩缓缓摇头:“太子的西域军团很快就要入关,驻扎地就在河套地区,而北境驻守的将军也同样是太子的嫡系,如果我们不照他的意思办,将来……”。

    李思摩喃喃自语,与其是说给长随听,不如说是给自己听。

    大唐将来不管怎么说都是要由李承乾来继承的,得罪了他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不问可知,所以李思摩尽管心中不愿,但最终却只能按照他的意思去办。

    接下来的路程,李思摩与他的长随陷入了良久的沉默,直到回到住处,两人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只是在李思摩回到住处不久之后,那个长随便再次出门,兜兜转转之下来到了东市一家并不怎么起眼的门店前,警惕的四下打量了几眼之后,闪身走了进去。

    ……

    “你来了?可是有什么消息?”并不起眼的门店里面别有洞天,穿过前厅从后面出来便是一个长方形的小院,院子里布置着石桌石凳,还有一片小小的竹林,而说话的人则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摆弄着一把古琴。

    “先生,小人让您失望了。”长随谨慎的行了一礼,表现出来的样子比面对李思摩还要恭敬。

    “怎么回事,说清楚。”摆弄古琴的人连头都没有抬,只是声音冷的像是腊月中的寒风。

    “小人今天试探了一句,发现他并不想与薛延陀人联合,看上去似乎真的要做一条李唐皇室的走狗。而且,而且今天他被太子召进了东宫,太子让他留下五万青壮。”

    长随一五一十的把刚刚与李思摩在路上的对话复述了一遍,随后便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等着坐在石凳上那人的吩咐。

    “竟然有这样的事,看来东宫那位并不怎么待见你们突厥人嘛。”坐在石凳上的人终于放弃了摆弄手中的古琴,将之放到一边,抬起头来之后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中年面孔。

    李思摩的长随嘴角抽搐了一下,并没有接话,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接。

    又等了片刻,就在长随感觉两脚有些发麻的时候,那中年人突然再次开口:“你先回去吧,以后不用再来这里了。”

    “呃……”那长随愣了一下,刚想问为什么,随后便想到自己似乎很快就要跟着李思摩离开长安了,这里好像真的不用再来了。

    但是,但是以后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呢?这次中年人出奇的没有吩咐任何事,难道以后便不用自己了?或者是自己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了?

    踌躇着离开的长随有些失神,胡思乱想中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已经有两个人跟了上来,就在他转过一个街角的那一瞬间,雪亮的刀锋掠过了他的脖子。

    死人,的确是不用再去那个不起眼的门店了!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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