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楚浑身提不起劲,饥饿和病痛透支了她的体力。

    躺在破旧的床上,听见木门被打开时发出‘吱呀’的声响,她暗自打起精神。

    “楚楚,怎么样了,身子还好吗?”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脸上腆着笑,两个眼睛不住的打量床上小脸苍白的小姑娘。

    秦楚楚揪着薄棉被,眉头皱起,道:“谢谢父亲关心,我好多了。”

    自她穿越过来,这个继父就过来好几次了,某些用心显而易知。

    “多喝点水,病才好得快。”刘自贵把她羸弱的模样尽收眼底,忍不住上前两步。

    “我喝不下。”秦楚楚企图制止他的脚步。

    “大热天的不喝水怎么行呢……”刘自贵自以为轻声细语。

    说话间他已经站在床边,缓缓伸出手:“被子捂这么严实不热吗?快掀开点透透气……”

    秦楚楚瞪着他的手,冷声道:“父亲,我觉得很冷。”

    粗粝黝黑的手指已经触碰到被子边角,刘自贵嘿嘿笑道:“爹爹帮你暖暖。”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哒哒的脚步声,一个扎着双发髻的小女童走进来了。

    “姐姐,我没找到……啊,爹爹也在……”

    小女孩一看到刘自贵的身影,嗓音便不自觉降低了,踌躇着站在门口,没敢进来。

    “呵呵,”刘自贵笑容微僵,到底没有去掀秦楚楚的棉被,道:“家里请不起大夫,楚楚自己争气点,好好养病。”

    他瞥了小女孩一样,万分不甘的磨搓了下手中的被角,扭身出去了。

    “姐姐……”小女孩怯怯的缩在门边。

    “若若,过来。”秦楚楚朝她轻声道。

    小女孩乖乖上前,黑葡萄似的眼睛望着她,声音软软的:“姐姐。”

    “倒水给姐姐喝好么?”

    秦若若非常乖巧,过去桌旁拿起水壶倒水,捧着缺了口的海碗小心翼翼送到床边。

    她太瘦弱了,显得有点比例失调,大脑袋大眼睛,细细的手臂抱着碗仿佛都在颤抖。

    秦楚楚喝了水重新躺下,作为这个家里的拖油瓶之一,她已经病了三天,饿到怀疑人生。

    这具身体不是她的,身处某个战乱年代,父亲早年征兵战死,母亲带着姐妹二人改嫁。

    不改嫁活不下去,刘自贵是个老光棍,为了媳妇勉强接受两个孩子。

    日子磕磕巴巴的过了两年,秦楚楚的身子渐渐长开,初发育的十三四岁少女,引得继父暗地里觊觎。

    平时底子就不好,这次一病直接带走了原主的小命。

    秦楚楚不由叹口气,她千辛万苦活下来,不会是要再死一次或者等着迎接继父的咸猪手吧?

    “姐姐,你什么时候能起来?”秦若若搬了个小木凳在一旁坐下,“姐姐睡了好久。”

    “母亲去哪了?”秦楚楚问道。

    秦若若想了想:“好像是去挖竹笋了。”

    这时节哪有什么笋……原主母亲姓方,在家中排行老二,人都叫方二娘。

    若说她对刘自贵的心思半点不知,秦楚楚是不信的,这个继父最近这段时间越发明目张胆,但方二娘半声不吭,权当不知情。

    眼看母亲是指望不上了,妹妹年幼,秦楚楚只能咬牙爬起来,她必须自救。

    “若若,我们出去一趟。”

    才下床就一阵头晕目眩,眼前阵阵发黑,她强忍着,把衣服披上。

    大热天的还是多穿两件,以免病上加病。

    感冒不吃药,就这么生生挨着哪能行,特别是本身虚弱的人。

    秦楚楚不懂药理,但她认得鱼腥草,可以做成菜吃,一般的热毒湿邪也能治,村庄附近的田埂水渠就有。

    刘自贵应是下地去了,秦若若亦步亦趋的跟着秦楚楚,两人慢悠悠出门。

    外面的阳光灿烂到睁不开眼,这个点都去干活了,左右也没看到什么邻居。

    秦楚楚出了家门口就在路边寻找起来,上天眷顾,没走出多远就被她找着了。

    低矮的一片植物,跟旁边杂草一样不起眼,秦楚楚让若若帮忙摘了一大把。

    秦若若年岁小,却非常听话,而且因为方二娘跟姐妹俩不亲昵,她大多是跟着姐姐的。

    出来这么一会儿,走了没几步路,秦楚楚就感觉体力被透支了,腹中空空,头部昏昏。

    真是糟糕的体验……

    回到家中,不得不让若若负责摘洗鱼腥草,幼小的女娃娃,对于摘菜这个活却不陌生。

    方二娘忙着地里的事,家中饭菜大部分是秦楚楚姐妹在做,而若若跟着姐姐,早就学会了帮忙。

    秦楚楚要做的是凉拌鱼腥草,从小厨房抱出酸坛子,把洗干净的鱼腥草先腌制上。

    然后拍碎蒜瓣备用,灶台生火烧上一点点热油,再放点碎辣椒爆香,最后浇在鱼腥草和蒜瓣上。

    弄完这些,秦楚楚已经快倒了,但肚子在闻到香味那一瞬间咕咕叫个不停。

    知道饿就好,她还有救。

    跟着秦若若两人一起把一盘子凉拌鱼腥草给吃完了,酸味和辣味很好的掩盖了它本身的腥味,正餐吃不饱,能有这个加餐对她们来说极为难得。

    “我们居然吃草了。”秦若若眨眨眼睛,高兴道:“好吃~明天还吃行不行?”

    秦楚楚闻言不由苦笑,明天怕是难了,小厨房里酸坛子是有,猪油却非常非常少。

    以往炒菜都要省之又省,哪有多余的给她们饭后加餐。

    “姐姐会想办法的。”抬手摸摸若若的脑袋瓜,秦楚楚磨蹭着回屋里休息。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饭点,起身的时候明显感觉身体轻松不少,虽说依然无力。

    秦楚楚握了握手掌,到屋外一看,若若不仅洗干净了盘子,还把小院子给打扫了。

    这里的院子都是用竹篱笆围起来的,里面种些青菜或者圈养鸡鸭。

    天都黑了,刘自贵和方二娘才从地里回来,若若早就煮好稀饭,端出咸菜就能吃。

    妹妹非常能干呢,明明才六七岁的小豆丁。

    秦楚楚打量一眼方二娘,黑瘦的一个妇人,沉默寡言显得有点木讷。

    稀饭特别稀,甚至可以从碗里看到房梁的倒影,秦楚楚没得挑剔,咕噜咕噜喝了两大碗。

    胃里多垫食物,才能好得快,成天饿下去哪有力气战胜病魔。

    一大锅稀饭被四个人吃完了,刘自贵摸摸肚皮,道:“这两天村长又要来了,家里给不出那么多铜板。”

    “怎么办呢?”方二娘脸上出现愁容。

    “我还想问你怎么办呢!可别累得我挨打。”刘自贵的两个眼睛斜过秦楚楚姐妹。

    他们在说的是赋税一事,动乱不安的年代,为了军事储备频频加重征税,可谓是民不聊生。

    像他们这样的农户,累死累活种个田,收成全看老天开不开眼,十亩地收租四斛,绢三匹棉三斤,交出来自家还剩多少呢?

    再说人头税,每户按人口收取,十五岁以下每人每年五十个铜板,成人二百铜板,商人奴籍翻倍。

    秦楚楚还没十五岁,所以是五十个铜板,一家子算下来要五百文钱。

    农户们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穷得叮当响,前不久才左拼右凑交了地租,现在去哪找那么多铜板?

    每一户人家都在愁着,刘自贵更是又烦又躁,因为孩子不是他的,拿不出铜板的时候自然烦了。

    “明天我带若若进城。”他一拍桌子,如此说道。

    方二娘双眼愣愣的,“你是想……”

    “进城做什么?”秦楚楚问道。

    “做什么?当然是给她找个好人家啊!”刘自贵撇嘴一笑。

    这是要把小女孩卖掉么,秦楚楚伸手抓住若若,道:“不可以。”

    “容得你说?”刘自贵呵呵笑道:“不带她就带你去了,楚楚~”

    尾音黏腻特别恶心,秦楚楚看一眼方二娘,发现她就那么坐着,什么都没表示。

    令人心寒的反应,秦楚楚带着若若先回房,小姑娘瞬间一进门就扑进她怀里。

    “姐姐,我不要进城,我不要离开你。”

    谁说孩子什么都不懂呢,她其实比谁都敏感。

    察觉到怀里幼小的身子轻轻颤抖着,秦楚楚忍不住叹息,缓缓安抚道:“没事的,姐姐想办法……”

    其实她想不出来。

    因为身体还没好,不管是反抗或者逃走都做不到,而且世道艰难,没有准备的出行无疑是送死。

    更有那些铤而走险的恶徒,看见落单女子心生歹意,抓走卖掉那才悲催。

    秦若若很快就睡着了,她白天做了不少事,而且小孩子本就嗜睡些。

    时间太紧迫,做什么来钱快?秦楚楚愁的不行,随便用水擦擦身就上床休息。

    才刚躺下,木门就被轻轻推开了。

    “楚楚?嘿嘿~睡下了吗?”

    秦楚楚面色一僵,真是烦透了这简陋的屋子不带门栓的房间,最讨厌的还是这个刘自贵。

    “楚楚啊,爹爹也是没办法,交不上税会被活活打死的。”

    刘自贵缓缓走进来,屋子里可见度很低,但是他没有点灯,太贵了点不起。

    “你也不希望我死掉吧,到时候你们娘几个可就无依无靠了。”他接着说道,有点自得的意味。

    “出去。”秦楚楚瞥一眼门外,思索着自己大喊大叫方二娘会不会出现。

    刘自贵哪会乖乖听话出去,他来到床边,笑道:“我们楚楚越来越好看了,比起隔壁村那王寡妇不知美多少~”

    隔壁村的王寡妇在附近一带算是‘艳名远播’,死了丈夫只能做皮肉生意养活自己。

    秦楚楚没有感觉被侮辱,她只想知道如何度过这次危机。

    然而刘自贵不给她多加思索的机会,一伸手就抓住了她。

    “女孩儿都是要嫁人的,楚楚再好看终归也是便宜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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