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泗孙眼珠子都要瞪下来了,谭泰在一边也张大了嘴……舒穆是标准的女真至上者,自大的连本族人有时都看不过去,汉人在他眼里就全部是包衣,别的屁也不算,汉人除了拿来奴役,叫他们做农活,耕地,养牛羊,包衣们也只能做这些事,别的事他们哪行?

    “打的真好?”谭泰的夸赞杨泗孙听听也就算了,彼此是熟人,算不得好友,一两句话只当恭维,舒穆这厮说话的,杨泗孙才是认真对待了。

    “打的好就是打的好。”舒穆脸上的生动表情一下子就消失了,他还是阴着脸道:“不过三百人打败五千蒙古人,我们三百白甲也能做到。”

    “哼。”

    杨泗孙冷哼一声,懒得理舒穆了。

    宰赛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两帮人打交道,现在他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些汉人商队的人早就去过辽东,并且在女真人那里有深厚的关系了。

    人们的目光渐渐被那群军医给吸引了,几个正式的军医都是外科圣手,并且全部参加过和裕升此前的几次大规模的战事,战场救护的经验十分丰富。

    有人被锯了小腿,用了麻药之后小锯子很快把小半截腿给锯了下来,接着清创,止血,缝合。

    宰赛和谭泰等人都张大了嘴,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情。

    宰赛忍不住道:“这样能救下来人?”

    杨泗孙对这个蒙古台吉有几分客气,他点点头,看了看昏迷中的伤兵,说道:“问题不大,他就是小腿保不住了,被马踩成了粉碎性骨折,咱们不锯掉他的腿这腿也好不了。锯掉了,底下只要不弄出大出血来,最多发几天烧,一定会活下来。”

    “你们这是从老天手里夺命啊。”谭泰啧啧赞叹,他的眼中满是惊奇之色。

    宰赛等人的神色也是一样,眼前这些明国人,不论是战斗力还是战场救治的能力,两者都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力,如果说明国人打的好还是因为甲胄坚固,器械精良,又勇猛敢战,这些都在宰赛的理解范围以内,就算学不会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可眼前的这些军医后阵的那几门青铜炮,就远远超过了宰赛的想象力的范围,叫他学都不知道怎么学。

    “这些医士,”宰赛眼珠一转,说道:“真是厉害,不知道贵商号有没有更多的医生,我们也可以聘请一些。”

    “这事我做不了主,”杨泗孙道:“不过我能代为向我家大人禀报。”

    “好,好。”宰赛笑眯眯的道:“这七八个军医,一个月花多少银子?”

    “二百来两就够了吧。”杨泗孙无所谓的道:“一年三千两银子,准够。”

    宰赛没有吭声,他没想到是这个数字,就算他贵为一部台吉,一年也没有几千两银子的进帐……北虏各部都穷的要死,特别是左翼这里更穷,不抢明国就没有财富,抢来的也会慢慢消耗掉。

    养几个军医就要几千两,宰赛不知道是那张瀚疯了,还是自己疯了,又或是这个世界疯了。

    “还要预备他们用的器物,专门的军医院,加上药材等物,嗯,五千两差不多吧。”

    宰赛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他把目光投向阵后的那几门青铜炮。

    谭泰和舒穆的眼光也盯着后阵,那一群炮兵已经把衣服穿上了,当着外人,军姿军纪十分重要,祝万龄自己也穿好了衣服,见这群鞑子盯过来,他便也狠狠盯回去,一边回瞪,一边喝道:“都他娘的打起精神来,不要叫鞑子们给小瞧了。”

    谭泰隐隐听到叫喊,笑着道:“这打、炮的还真是凶,不过不凶也不得打的这般好炮。”

    宰赛也赞道:“适才我们在掠阵,亲眼看到贵方这边的火炮打的又快又急,还很准,这边的死伤多半是火炮带来的,我心里着实佩服。”

    宰赛这一次学乖了,没有直接问火炮的价格,一则是他觉得很贵,二来宰赛觉得火炮是重器,恐怕人家不会出售。

    “火炮算上前期研发成本的话,五千两左右一门吧。”杨泗孙道:“价格是很贵。”

    何止很贵……女真人和蒙古人都喘起粗气来。

    四门炮就是两万两,还不算炮手在内的各种费用,而眼前这些鸟铳手们手里拿着的鸟铳也是明显的制作精良,鸟铳价格宰赛和谭泰都大抵知道些,知道价在十几两银子左右,光是这些鸟铳就值得千两以上,加上那人人都有的铁甲锁甲皮甲,各种兵器和随身器物,贴身的军袍也是精心缝纫的,还有军靴等物,宰赛和谭泰突然对视一眼,两人都感觉隐隐有了些答案。

    眼前这支明国的军队,毫无疑问就是用银子堆出来的!

    舒穆这时皱了皱眉,说道:“有一支骑兵在接近。”

    众人都是一凝神,谭泰点点头,说道:“确实有骑兵过来。”

    宰赛的一个亲兵趴在地上,听了好一阵之后起身道:“二百到三百骑。”

    各人都是用蒙话说话,除了杨泗孙的蒙语交流无障碍外,在场的商团军官和士兵都是多半懂得蒙语或女真语。

    从山西往辽东这三千里路程,不学点蒙语或女真话就太困难了。

    蒙古人和女真人都翻身上马,杨泗孙做了一个手式,军旗展动,三百余名正在休息的士兵全部站了起来,重新列阵完毕。

    谭泰和舒穆的脸上都显露出凝重之色……眼前这些士兵真的是难得的精锐,也是真正的虎狼之士。

    听闻可能有敌袭,无人慌乱和紧张,脸上都是从容之色,虽然刚刚经历苦战,但无人抱怨,也没有过分激动,各人脸上还是那副模样,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都在听从指令,毫无犹豫……这样的兵才是真正的好兵,听话,有战斗技能和技巧,情绪稳定……没有在战场上打过多次,经历过多少次生死的老兵是做不到这样的。

    谭泰只是有些奇怪,和裕升只是一个商行,张瀚只是一个商人,虽说在草原上要自保,要面对一些小规模的战事,张瀚又是怎么练出这些精兵来的?

    马蹄声渐渐响了起来,一股股骑兵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开始远方的灌木和草从还比骑兵高出一些,后来骑兵渐渐显露出身影来,一看到对面的场景,宰赛等人面无人色,谭泰和舒穆也变得异常紧张,他们的部下也赶了来,这几人顾不上说话,赶紧策马回到自己阵中。

    远方的骑兵简直是云端里走下来的一样!

    光线扭曲了,大地似乎在颤动。

    大量的光,耀眼的光芒,刺目夺人,整个地平线都被光给充满了,似乎天地之间,只有这一群骑兵和太阳的光辉在互相辉映着。

    这是何等壮观的景像!

    很多人都看呆了,杨泗孙等人一开始也十分紧张,接着所有和裕升一方的军官脸上都露出笑容。

    当然杨泗孙等人没有下令停止戒备,在确定之前,一切都要小心谨慎。

    蒙古人都在大呼小叫起来,宰赛带的人虽然是精锐,但在远方骑兵的威压之下,不少人都开始惊叫起来。

    这一片草原原本就是蒙古人的地盘,现在他们被搞迷糊了,这里到底是谁的地方?

    “是我们的骑兵!”

    祝万龄站在小丘上,脚底下是一个小马扎,这是他平时带炮队训练时坐着休息的爱物,这时他站的高,两手搭成凉棚,最终也是他先确定下来。

    “我们的骑兵来了!”张春牛等人率先欢呼起来。

    李守信没有出声,不过向来沉稳质朴的脸上也满是高兴之色。

    李轩的神色有些惊异,他没想到先赶来的是骑兵,和裕升的骑兵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统一合用的记录,都是打散了在训练,不过李轩也知道骑兵新战术合练到了最后关头,现在看来是训的差不多了,上头调了一部份过来?

    李轩的疑惑没有维持太久,不管怎样来的骑兵肯定是从李庄过来,这是毫无疑问的。

    也就是李庄那边能打造出那么多完全一致的胸甲,并且全部经过抛光处理,然后整齐划一的穿在骑兵们的身上,然后才能造成眼下的这种效果!

    二百来骑,硬是叫这边的蒙古人和女真人都吓了个半死!

    人们就看着骑兵越驰越近,他们也远远看到了抛开车营的步阵,骑兵没有直接过来,而是迂回了一大圈子,直接到了谭泰和宰赛等人的右手侧翼。

    只要杨泗孙等人打一个暗号,那边的骑兵就可以直接冲锋!

    冲锋,开火,迂回,装填,再冲锋!

    “是我们的胸甲骑兵!”李轩用最大的热情,大声吼叫了出来。

    ……

    率领龙骑兵的是朱大勇,他这一次带来了两个局的胸甲骑兵。

    这是用完全的欧式骑兵练法训练出来的胸甲骑兵,包括下马使用火器,骑兵用密集的阵形用尖剑或直刀冲锋等等,欧洲的骑兵在火器时代曾经沉沦过一阵子,传统的闷罐子骑士被火枪打的丢盔弃甲,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后来的骑兵复兴是普鲁士的腓特烈大帝,这人的传记张瀚看过,承认这个欧洲君主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军事天才,这个普鲁士国王不仅影响了当时的欧洲军事变革,还影响了其后很多军事家和军事理论家,包括现代的军事后勤制度,参谋制度,训练,精械等各方面的提升,这个腓特烈大帝都有很大的贡献,甚至是其后的天才拿破仑也是一样跟他学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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