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巨人倒地不起的同时,仙人金虹,站在九鼎结界内沉默不言。

    他又能说什么呢?

    守真真人,固然是机关算尽,反被萧勉玩得死死的,眼看着大限将至。

    他仙人金虹,又好得了多少?

    却是萧勉,自始而终,不动神色。

    血色巨人体内的庞大能量,不断融入仙石空间,血色巨人,不断变小。

    直到最后,能量消失殆尽!

    相应的,巨大无边的血色巨人消失不见,守真真人,再度出现。

    此时的守真真人,瘦骨嶙峋、容颜枯萎,全然没有了之前的道风仙骨。

    曾经的天下第一人——敢于算计灵界仁皇、绝杀仙人金虹的至强者,奄奄一息,却到底还有一口气没有死绝。

    明知必死无疑,守真真人一双浑浊如黄水的眼睛,死瞪着萧勉。

    他——不甘心!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你修炼了《魂煞血炼大@法》吧?《魂煞血炼大@法》,上古禁忌法门。炼化的鲜血品质越高,威能越大。但是如果鲜血品质太高,便无法炼化,反而会被同化!对不对?”不等太虚真人接口,萧勉继续问道:“你知道三清归元体吗?”

    “三清归元体……”太虚真人一愣,陡然一惊:“上古修仙第一法体?你!你竟然是传说中的——三清归元体!?”

    “不才,正是!”

    “你!”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帮我灭了三清观!也省得我自己手上多造杀孽!如今,我只要杀了你,世上便再也没了三清观的印记!”蹲下身姿,萧勉看着近在咫尺的守真真人,幽然一叹:“尘归尘、土归土,愿逝者安息!一路走好!”

    “萧勉!你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

    “我就算不得好死,也比你死得晚!我就算会遭报应,也比你过得好!”

    萧勉一言既出,守真真人陨落!

    一如萧勉所言,守真真人老朽的残躯,随风而逝,了无痕迹……

    缓缓回过身来,萧勉看着仙人金虹。

    仙人金虹看着九鼎结界外那个凡人,心生一念:在此界,他无法战胜对方!

    至少在这方天地,萧勉是无敌的!

    “仙人金虹!堂堂元仙下凡,屈尊与我为伍,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

    “元仙”两字一出,仙人金虹脸色微变。

    “关于《修心录》,仙人前辈就没什么想说的吗?”萧勉这话,让仙人金虹又是一愣,不等他开口解释,萧勉自言自语:“也没什么!就算仙人前辈你真的是一时疏忽,我也会当你是故意陷害!”

    “所以你才借守真老儿对付我?”

    “此其一也!毕竟这方天地,能够消耗守真真人的也没几个人了!”

    “二呢?”

    “二嘛,你该!”望着仙人金虹,萧勉淡然言道:“我以为仙人你是聪明人!在现在的局面下,唯有我顺利飞升灵界,你才有更进一步的可能。不然的话,我若困守此间,绝不会让你有机可乘!”

    “……”

    “今日一战,《修心录》之事便算一笔勾销,仙人前辈,意下如何?”

    “哼!本仙有讨价还价的权利吗?”

    “那要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说完这话,萧勉转身欲走,却是仙人金虹,意有所指:“萧勉!准备好后事了吗?”

    “后事?怎么,你这么想我死?”

    “怎么会?你我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若死了,我也得不到好处。”似乎是突然开窍了,仙人金虹,言归正传:“我说的后事,是——因果之力!”

    “因果之力?”

    “怎么?没人和你说吗?”神色一愣,仙人金虹恍然大悟:“也对!你们这方被封禁的天地,本就没什么人能飞升灵界,连带的,飞升的一些规矩也失传了。”

    “还请仙人,不吝指教!”

    “凡事皆有因果,这一点,不用本仙向你解释了吧?譬如守真真人之死,便是一系列因果之力相互作用的结果。”

    “说回正题吧!”

    “好!因果之力,便如大网,天地间任何人事皆在其中,不得脱困。修士逆天改命,破界飞升,因果之力便会牵绊修士的肉身,纠缠修士的精神。若能先一步斩断因果之力,便可事半功倍。”

    “若斩不断因果之力呢?”

    “佛门有所谓六根不净,道家有所谓尘缘未了,说的便是因果深重。这些人就算达到了渡劫飞升的境界,冥冥中也会心魔丛生,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

    “因果之力,会影响心魔劫?”

    “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这一点,但是佛门讲究四大皆空,道家讲究超然物外,并非没有道理。当然,这都是我这元仙听那些飞仙说的,你不必当真!”

    “……”

    萧勉闻言,哭笑不得。

    话到最后还不忘嘲讽萧勉,看来,这位仙界真仙对萧勉的怨念很深啊!

    不过仙人金虹提及的因果之力,却让萧勉不敢小觑。

    化神天劫,对今日的萧勉而言,并非什么大不了的。

    唯有心魔劫,因为牵扯到魔王波旬甚至传说中的魔皇,萧勉不敢轻忽。

    若因果之力真的能影响到心魔劫,萧勉便需从长计议,从容布置。

    深深地望了仙人金虹一眼,萧勉闪身离开了仙石空间。

    看着一片破败的天外天,萧勉请出青衫分身,坐镇天外天。

    萧勉本尊,则直奔西蜀州十刹海。

    见了迦叶圣僧,萧勉开门见山。

    “因果之力?你不知道吗?”迦叶圣僧,一脸诧异地看着萧勉,看得萧勉恼羞成怒:“我……我他妈上哪里知道去?”

    “也对!”却是迦叶圣僧,哭笑不得地言道:“谁叫你是野路子蛮干?”

    “因果之力,怎么斩断?”

    “阿弥陀佛!我佛门有慧剑斩情丝,斩的便是因果之力;道家有太上忘情,忘的也是因果之力——前者是强行斩断,所以佛门讲究清心寡欲,守戒持律;后者是随心所欲,所以道家讲究缘分。”

    “难怪阿难圣僧可以先你一步飞升灵界,看来——你真是六根不净啊!”

    “不错!阿难师远离红尘,不沾因果,这才能跳出俗世,往生极乐!”

    “你呢?既知如此,何必掺和?”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此界不空,小僧誓不飞升!”

    那一瞬间,迦叶圣僧,宝相庄严。

    一轮佛光,从天而降,投射在迦叶圣僧身上,映射整个十刹海。

    迦叶圣僧,立下宏愿,来日若真能将这一方天地所有人都带入灵界,便算完成了夙愿,可以得到无量功德加身。

    下一刻,佛光归隐。

    “迦叶圣僧有此宏愿,萧某愿为马前卒,去探一探灵界的风水!”一本正经,萧勉求教:“请圣僧教我: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做!”

    “什么?”

    “道家有所谓无为而为,佛家有所谓不空而空。因果之力,便如一张弥天大网,你斩断任何一条,必定会生出两个断面,衍生出两条全新的因果之力!”

    “就只能干等着?”

    “当然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就看你舍不舍得了……”

    “如何?”

    “既然斩不断因果之力,那便斩断产生因果之力的因素!”正视着萧勉,迦叶圣僧,一本正经:“比如你和萱草女施主,今生有缘,必生因果。女施主安然往生极乐,你和她之间的因果之力便被极大得削弱,甚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死?”

    “死亡,是最好的终结!”

    迦叶圣僧,肯定了萧勉的猜测,萧勉却陷入了久久不言的沉默。

    死亡虽然无法彻底斩断因果之力,但却可以极大地削弱因果之力。

    萧勉要想摆脱因果之力的束缚,只要杀光和他有关的所有人便可办到。

    问题是事到如今,和萧勉有因果羁绊的人中,几乎都是亲近者。

    敌对者诸如守真真人,皆已亡故!

    难不成,萧勉还能向萧白桃、萧初晴这些至亲者举起屠刀?

    此路不通!

    “看来,我加入佛门是来不及了?”

    “阿弥陀佛!萧施主!我佛有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要萧施主……”

    “免了!你们那位大老爷的善意,萧某敬谢不敏,无福消受!”

    “那,小僧祝萧施主一路顺风!”

    “承您吉言,萧某告辞!”

    抱拳一礼,萧勉离开了十刹海。

    迦叶圣僧看着空空如也的海天一色,双手合十,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世尊!您恐怕要失算了……”

    且说萧勉,离开了十刹海,通过血池传送阵,直接找到了逆东流。

    见了逆东流,萧勉脸色微变。

    之前对战守真真人时,逆东流还生龙活虎,想不到如今已是英雄迟暮。

    纵横一世的血魔逆东流,行将就木。

    “怎……怎么会这样?东流!你的年纪……”

    “大哥!我的年纪确实比你小!但是你别忘了:我的灵根,并非天生!”

    逆东流一句话,萧勉想起往事。

    当年五行门掌教丹丘生顺利凝婴,召开元婴法会,成为南越盛事。

    就在元婴法会结束之后,有一凡人少年登顶五行山,意图拜师学艺。

    适逢其会,书生尚怀仁亲自出手,替那少年测量灵根资质。

    结果,少年毫无灵根可言……

    一番宽慰,少年下了五行山。

    这少年再度出现,却成为了修行界中“血灵根出,天下共诛”的血魔!

    世人只道血魔逆东流的血灵根乃是天生,唯有逆东流和萧勉知道并非如此。

    逆东流的血灵根,乃是他自沉南越血池,凭借过人的意志力在血池中生生脱胎换骨,得到了血煞罡魔剑的认主。

    这,才有了后世闻风色变的血魔!

    然则当年一番变故,虽然造就了逆东流的血灵根,却也重创了逆东流。

    以至于,逆东流寿元将尽!

    天寿有尽,人力无法回天!

    “大哥!临死前得见你最后一面,是老天爷对我逆东流的垂怜啊!”

    “东流……”萧勉才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逆东流却自顾自言道:“我逆东流毕生,从不受人恩惠!唯有大哥,数度有恩于我,东流无以为报!”

    “别说这些了!”

    “大哥!今生,你我缘尽!如果有来生,东流还想做你的兄弟!”

    “好!你我相约……”

    “不!大哥你是要飞升灵界的!以大哥的本事,只要到了灵界,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必定能一步登天!届时,区区寿元又岂能禁锢得了大哥你?”

    “……”

    萧勉,无言以对。

    “大哥,且让东流最后帮你一把!”言辞间,逆东流取出了血煞罡魔剑,伸手抚摸过血煞罡魔剑的剑身——常人眼中的血魔,此时却温柔的好像赤子。

    下一刻,逆东流用血煞罡魔剑生生切开了自己的脉门。

    顿时,鲜血汩汩……

    “东流!你干什么?”

    “大哥!你看好了!这才是历史上真实的天下第一——独孤剑魔!”

    随着逆东流这声呼喝,血光乍起。

    一团血色笼罩着萧勉,将之吞噬。

    等萧勉回过神来,天地变幻,奄奄一息的逆东流消失不见,却有另一人出现在萧勉面前,双手反背背对着萧勉。

    萧勉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人,但是萧勉却很笃定这人的身份。

    只因为,当初在玄微洞秘境的大槐树下,萧勉曾见过此人的一眼杀机。

    此人便是——独孤剑魔!

    当时的一眼杀机,乃是逆东流利用血煞罡魔剑模拟出来的。

    如今的独孤剑魔,却好似本尊降临!

    “晚辈萧勉!拜见剑魔前辈!”

    “你,就是血煞罡魔剑的新主人?”言辞间,独孤剑魔并不回身,萧勉却不敢不敬,恭声回答:“禀前辈:并不是!”

    “嗯?”

    一声清哼,剑气纵横。

    亏得萧勉已经炼成了万法剑心,在独孤剑魔威压下,没有败下阵来。

    独孤剑魔,气势一放即收。

    “奇怪!你小子体内有我这一脉血杀剑魔四道,竟然不是我的传人?”

    “前辈容禀……”

    当下,萧勉挑简要的,和盘托出。

    独孤剑魔听完萧勉的话,久久不言,良久之后,这才幽然一叹。

    “唉!想不到我秦天的隔代传人,也是一样的命苦之人……”

    秦天,便是独孤剑魔的名讳!

    这一点,举世莫知,怕是连血魔传人的逆东流也不得而知。

    只是独孤剑魔接下来的话,让萧勉明白了逆东流的良苦用心。

    “他既然将最后的机会给了你,料来,你们俩关系匪浅,值得托付!”

    “最后的机会?”

    “你不知道?也对!这最后的机会,乃是我封印在血煞罡魔剑中的一道印记,非我之传人,无法得知,更无法开启!”

    “……”

    萧勉闻言,不敢多嘴。

    只是私底下,萧勉却不以为然,凭借三清归元体,萧勉足以取代逆东流。

    “时间无多!开始吧……”

    不给萧勉足够的思考时间,独孤剑魔,自说自话一般,开始动手。

    独孤剑魔,并非出手对付萧勉,而是出手对付即将到来的天劫。

    化神天劫!

    血煞罡魔剑中的印记,竟然将萧勉传送到了八千年前独孤剑魔渡劫的一刻!

    传言中,独孤剑魔,陨落于天劫。

    然则如今看来,或许并非如此……

    化神天劫虽强,却强不过独孤剑魔。

    以萧勉观之,独孤剑魔此番渡劫,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唯一可虑者,便是心魔劫!

    到了此时,萧勉也明白了这所谓最后机会的涵义,那便是亲身经历观摩独孤剑魔渡化神天劫。

    对其他任何人乃至是逆东流而言,这最后的机会有同于无。

    因为谁也没能力召来化神天劫。

    但对萧勉而言,此乃天赐良机!

    就在萧勉观摩下,独孤剑魔的化神天劫渐渐消散,眼看着就要过去。

    萧勉却不敢大意,反而更加仔细。

    独孤剑魔,则是严阵以待。

    终于,心魔劫,姗姗来迟……

    一袭白衣,从天而降。

    独孤剑魔见了那人,不为所动,却是萧勉见了那人,脸色微变。

    这白衣女子,竟然是白龙姬!

    八千年后独自撑起东海龙宫的白龙姬,竟然出现在了八千年前独孤剑魔的化神天劫中,并且以心魔劫的姿态出现。

    不同的是,这个白龙姬多了一份青涩,少了一份成熟。

    毕竟,八千年不是白混的……

    不等萧勉理出个头绪,独孤剑魔,一剑斩出,斩灭了白龙姬。

    乍见这一幕,萧勉悚然一惊。

    然后才惊觉到:眼前的白龙姬,不过是化神天劫的心魔劫所化。

    萧勉,旁观者清,犹自无法自拔。

    独孤剑魔身为渡劫的当事人,心魔劫对他的影响远比萧勉严重。

    换言之,在独孤剑魔眼中,眼前出现的白龙姬,很可能便是真的白龙姬。

    可,还是被独孤剑魔一剑斩灭!

    萧勉甚至怀疑:若方才出现在独孤剑魔面前的是白龙姬本尊,独孤剑魔十有八九也会毫无犹豫,将之一剑斩灭!

    白龙姬能出现在独孤剑魔心魔劫中,就说明她对独孤剑魔至关重要。

    想不到,终究是敌不过大道……

    萧勉才这么想着,白光一闪,化成一团青光,显化一名青衫剑修。

    青衫剑修面无表情,一手召剑,便有五色剑光惊起,杀向独孤剑魔。

    独孤剑魔不动声色,一剑斩出。

    一剑既出,便成阴阳。

    血罡血煞,象征阴阳,两仪轮转,合成四相,四相变幻,组成八卦……

    以八卦破五行,独孤剑魔一剑之威,顺势斩出,连人带剑,尽皆飞灰。

    这一回,萧勉可没心情感慨了。

    看那青衫剑修御使的五色灵剑,分明是五行门宗门信物——五行灵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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