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虽然因为康熙时常来狩猎的缘故,林间的小路常有维护,但到底还是有些崎岖,几个男人的马术都不错,自然如履平地,年氏就惨了。

    她尽管也是打小就学了骑马,但就是个样子货,平地上骑一下还行,山路上就要命了,她紧张的抓着缰绳,整个人的身体都是僵硬的,不一会儿就香汗淋漓了。

    十阿哥回头看了一眼,撇了撇嘴,说:“整个皇室、宗室的女人里面,九嫂的骑术恐怕都是数一数二的,年氏和她一比,简直被比到了泥里去。”

    十三阿哥也道:“九嫂看着柔弱,然而骑术箭术比大多数男人都要强,可以说文可下马持家,武可上马杀敌,不是一般的女子可以相比的。”

    芙苏妮对十阿哥、十三阿哥素来极好,两人自然愿意为她说话。

    九阿哥意味不明的看了十三阿哥一眼,老十三说错了,芙儿不是比大多数男人都要强,而是比所有男人都要强!骑术再强、箭术再好、力道再大的男人在她面前都好比三岁的幼童,只要她愿意,完全可以碾压他们!

    算了,这个噩梦一般的事实就不要告诉老十三了,省得他被打击。

    就在这时,一只肥硕的野兔从树林里窜了出来,九阿哥、十阿哥和十三阿哥都反应迅的搭弓射箭,三声弦响过后,野兔倒在地上不动了。

    机灵的奴才飞跑过去,在树丛中找到野兔,提溜过来,大声汇报道:“九爷的箭正中右眼,十爷的箭射在前腿上,十三爷的箭没射中。”

    十阿哥就哈哈笑道:“老十三,你也太没用了,居然射只兔子也会射空。”

    十三阿哥翻了个白眼,说:“那是九哥动作太快了,本来我预估兔子还要朝前一点的,那我就正好射中脑袋,可惜九哥动作快一些,他先射死了兔子,我的箭慢一步到达,这时候兔子还没跑到箭矢落地的位置,所以才会落空了。要是九哥没放箭,十哥你那只箭就要射在肚子上,可惜一张毛皮了。”

    十阿哥嘿嘿笑道:“你这都是马后炮,事实就是你的箭落空了,我的箭射中了,哈哈哈哈!”

    十三阿哥扁扁嘴,不想和他争辩。

    年羹尧接过兔子看了一眼,赞叹道:“九爷可真是好箭法!这箭矢从兔眼中穿过,正好没入两寸,没有伤及丝毫的皮毛。厉害!”

    九阿哥轻笑道:“亮工就不要恭维爷了,爷知道,亮工的箭法也是一绝,今日可不要藏拙,亮出来让咱们开开眼。”

    年羹尧苦笑,他之所以请大阿哥要求九阿哥来狩猎,其实是打着显露一点骑射能耐的意思在里面的。他是进士出身,武略也不凡,想要让九阿哥看到他的价值。然而从刚才那一箭,年羹尧就知道,自己是拍马也赢不了九阿哥的,他就算打起精神全力以赴,最多也就能打个平手……

    这还如何让九阿哥看到他的价值啊?

    年氏这会儿眼睛已经是变成星星眼了,迷离而又崇拜的望着九阿哥。只可惜,九阿哥没有看她。

    行到半山腰,这里有一块平地,还有一条小溪流过,年羹尧见妹妹已经累得不行了,就说:“这里地势好,不如中午就在这里用餐吧?”

    大阿哥点头说好,年羹尧便把年氏留下,让她准备午膳,留了几个奴才帮忙。

    年氏见九阿哥依然没有看她一眼,恨恨的跺脚,暗暗誓,一会儿一定要用美味征服九阿哥的味觉!

    接下来就是年羹尧表现的时间,他要表现出自己的价值,以此来达成把妹子嫁给九阿哥的目的。

    大阿哥拍马走到九阿哥身边,说:“今天你也看到年氏了,大哥没说错吧,是个美人。”

    九阿哥撇撇嘴:“也就那样了,有美人之容貌,无美人之神韵。”

    “你不能拿九弟妹和她比啊,年氏现在才十三四岁,就一小姑娘,能有什么神韵?以后你娶了她,想把她培养成什么样的美人不可以?”

    “没兴趣。”

    大阿哥就恨铁不成钢的道:“女人不就那样儿,吹了灯都一个样儿!重要的是她的家庭背景!想成大事,只有一个福晋,将是你最大的障碍!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对于九阿哥的榆木脑袋,大阿哥已经不抱希望了。

    他打马走到年羹尧身边,年羹尧希冀的看着他,大阿哥叹了口气,说:“今天这事,爷看希望不大。”

    年羹尧沉默了一会儿,说:“奴才去找九爷谈谈。”

    大阿哥把十阿哥和十三阿哥叫走了,留下年羹尧和九阿哥。

    年羹尧来到九阿哥身边,说:“奴才一家的心思,想必直亲王已经都跟九爷说了。奴才性子也直,就直说了。来前,奴才和就阿玛、大哥达成了一致,愿意尽年家所有的力量,助九爷一臂之力。奴才的小妹素来仰慕九爷,希望能常侍左右。不知九爷意下如何?”

    九阿哥轻叹一声,正容道:“年氏很好,你这话要是对爷其他兄弟说,不管是哪一个,哪怕就是太子,也定然是会欣然同意的。只是,爷已经心有所属,这辈子就不想再纳第二个女人,只能拒绝你妹子的好意了。”

    年羹尧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为之面色一沉。

    九阿哥继续道:“年家也很好,年大人为人正直,素有贤名,你和令兄也是难得的人才,如果年家愿意追随爷,爷自然求之不得,如果另有打算,爷也能够理解。”

    如果没有芙儿手中掌握的资源,九阿哥相信自己绝对无法拒绝年家的要求,不过是一个女人,一个侧福晋之位,如果能换来年家的支持,那也还是划算的。如果他不是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芙儿,那他肯定就答应了。

    但是现在,他有自己心悦之人,不忍心让她受一点点的委屈,又有足够的底气能够孤身以抗天下,又何必再勉强自己?

    年家若是愿意追随他,将来自然会论功行赏。年家若是不愿意追随他,他也不会因此而迁怒,未来,不管是年家还是其他世家,总归是要成为他的臣子的,有能力的上,没能力的下,如是而已。

    当然,在相同的能力下,他自然是要任用早先归顺自己的人的。

    年羹尧面上神色急剧变幻,如果仅仅只是为了高官厚禄,他便是老老实实的当差,也是能得到的。可是他要的不仅是如此,年家要的也不仅是如此。

    佟家因为出了一位孝康章皇后而成为佟半朝,那他们年家又如何不能效仿?

    以前,皇上还对满汉之别看得很重,但是近些年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皇上在明显提升汉人的地位。以前,满汉不能通婚,满人不可迎娶汉女作为正妻,汉人也不可迎娶满人嫡女为正妻,也就是汉军旗里面的不受这个约束。然而如今,不在旗的汉人也可以和满人自由通婚了,这简直是一个极大的变化!

    年家自然就生出了一丝野望,再过几十年,是不是储君也可以拥有汉人血脉了?

    有佟家珠玉在前,年家也想让自家出一个皇后,出一个拥有年家血脉的皇帝。

    在太子废而后立一事中,年家原本的主子大阿哥已经彻底的宣告失去了争夺储君之位的希望,而年家也被康熙划到四阿哥门下。

    年家的男人无数次的哀叹,头一个主子没了希望,换一个主子还是没有希望,四阿哥和大阿哥一样是个“废人”,甚至前程比大阿哥还要悲观,他们年家怎么就这么倒霉?

    幸而大阿哥和九阿哥交好,借由这个关系,他们想要向九阿哥靠拢。而联姻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对年家最有利的办法。

    只是没想到,九阿哥竟然不接受美人计!

    不能把妹子嫁给九阿哥,年家和其他人比起来,能有什么优势?

    年羹尧的迟疑和纠结九阿哥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摇头,年家明明有不俗的能力,却还想依靠裙带关系,可见图谋不小,便是年家真的来投,他也不会放心。

    于是九阿哥道:“亮工不用现在就回复,可以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一下。”

    年羹尧得了台阶,赶紧顺势下来,却是绝口不提嫁妹子和效忠的事情了。

    九阿哥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打马追上兄弟们,继续打猎。

    到了中午,几人回到半山腰,年氏已经架起了一口锅,里面熬上了鲜美的鱼汤,看到九阿哥他们下山,急忙舀了几碗汤出来,她亲手捧了一碗给九阿哥,用清冷的声音说:“九爷请喝一口鱼汤暖暖身子。”

    九阿哥接过汤碗,和十阿哥他们坐到一起,慢慢的吹凉,浅浅的喝了几口。

    大阿哥还不知道年羹尧的纠结,不遗余力的为年氏说话,喝了鱼汤就笑着夸奖:“年氏这鱼汤煲得真不错,鲜美得很,再给爷来一碗。”

    年氏对大阿哥的印象大好,又给他盛了一碗,这时候,之前打的野兔、山鸡已经烤好了,年氏将它们用小刀拆开,用干净的芭蕉叶盛放,送到了众人面前。

    “奴才时常跟兄长们外出游猎,练就了一手烤肉的本事,虽然称不上是人间美味,但也别有一番滋味,请几位爷品尝。”

    年氏把最好的鸡腿、兔腿这几个部位都放在了九阿哥面前,大阿哥瞅了一眼,打趣道:“哎呀,果然这人长得俊俏就是占便宜,爷也想吃一根鸡腿的。”

    年氏红着脸低下头去。

    年羹尧沉默的啃着手中的兔头,他现在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吃了些烤肉和鱼汤,九阿哥说:“拌点野菜来解解腻。”

    年氏呆了一下,说:“奴才没准备。”

    年氏是从来不吃野菜的,不是涩就是苦,有什么好吃的?

    九阿哥皱了皱眉,吃了烤肉不吃点青菜总觉得不舒坦,府里的奴才呵呵笑道:“王爷,奴才摘了些野菜,这就烫一下给您拌上来。”

    九阿哥带来的奴才都是经常跟着他出门的,自然知道他的饮食习惯。在他还没有和芙苏妮成婚之前,他也是无肉不欢的,并不怎么喜欢吃青菜。

    还是芙苏妮和他成婚之后,每日吩咐厨房做的菜式里面都会有几道青菜,久而久之,他也就养成了每顿饭都要有青菜的习惯了。就是在寒冬腊月,温泉庄子上也会每天都摘一些青菜送到府上。

    看到那奴才拿出一捧青翠的野菜,九阿哥皱起的眉头就松了开来,还是芙儿调教出来的奴才知道他的喜好。

    野菜很嫩,只在沸水里滚了一滚就夹了起来,放到凉开水里放凉,然后捞起来,撒点细盐,淋上香油,撒上一把葱花,就是清香可口的小菜了。

    九阿哥夹了一箸,野菜独有的清香中夹着淡淡的苦味,回味又有些甘甜,非常的爽口。

    下午回城之后,几人就在城门口分别了,年氏看着九阿哥毫无留恋的背影,不甘心的咬着下唇,她问道:“二哥,你和九爷谈得如何?”

    年氏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期待。

    然而年羹尧却是摇了摇头:“九爷这边走不通,咱们得重新计划了,走,回去和阿玛、大哥商议一下。”

    年氏闻言,整个人都怔住了,脑子里全是“九爷不要我……”不知何时,她脸上已经流下两行眼泪。

    年羹尧轻叹一声,说:“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九爷不要你,那是他没眼光。”

    年氏哽咽道:“若是这世上还有比九爷更好的男人,阿玛和兄长们又何必第一个就想到他?”

    年羹尧抬头望天,是啊,除了太子之外,现在最有希望争斗储君之位的就是九阿哥了,如果要放弃九阿哥,那又该选谁呢?

    成年皇子中,大阿哥、三阿哥、八阿哥、十四阿哥是已经被皇上厌弃了,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都有不同的隐疾,十阿哥娶了蒙古女人、十二阿哥是被奴才养大的、十五阿哥是汉女所出,都没有希望,算下来,就只有十三阿哥……

    然而十三阿哥的弱势也非常的明显,他是一点也不看好的。

    至于其他的小阿哥就更不用说了,一没有年龄优势,出身也都不怎么好,哪里比得上九阿哥?

    这样算起来,还是只有选择九阿哥才有希望啊!

    可是,九阿哥不接受小妹,总是让人心中不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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