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完颜凌月声音颤抖着,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白晟睿的箭明明是指向她的,怎么会……

    不,哥哥不会死的,她走到完颜明日的身旁,将他扶了起来,惨白的小脸故作镇定,“去医馆,苏凛夜,长灯街的医馆在哪里?”

    她再不敢去看白晟睿的方向,寒气从她的四肢百骸沁入到她的身体里,令她全身冰冷。她紧紧抱着完颜明日,“哥哥,不会有事的,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完颜凌月用手努力地想要堵住完颜明日的箭伤,但箭入心脏,血液根本止不住,将她整只手都染得血淋淋的。

    “我知道……我没事的……其实我一点也不想死……我还没有看到你幸福的样子……我还没有抱过……月儿你的……孩子……”完颜明日勉强扬起笑容,可心口的伤令他话都不能说的完全,每次呼吸,都让他觉得自己仿佛会失去意识。

    “哥哥,你不要说了,我们去医馆。”完颜凌月听着完颜明日断断续续的声音,听着他颤抖的喘息声,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苏凛夜回眸瞥了一眼远处的白晟睿,在场恐怕只有他看得清楚,白晟睿的那支箭被另外一支箭截断了,而射中完颜明日的那支箭,虽然也是从白晟睿的方位射来的,但却偏了少许,应是另外一人射出的。

    不过,他并没有告诉完颜凌月。

    若是射箭的另一个人也是白晟睿的人,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他回身两步走到完颜明日身前,将他拦腰抱了起来。

    “我送他去医馆,你断后吧。”苏凛夜言罢,便快步向长灯街街内走去。

    那些禁军看到苏凛夜带着完颜明日要走,禁军统领虽然不敢下令追进去,但放箭射杀自然可以。苏凛夜刚走两步,禁军之中的弓箭手便得令纷纷放箭。

    完颜凌月会用剑与人打斗,可拦箭还是十分勉强,她险险挡住几支便已手足无措起来,回眸一看,苏凛夜似是也知晓完颜凌月的窘境,已进入了一旁的小巷之中。

    见苏凛夜已没了踪影,完颜凌月又堪堪挡过几箭,便滚到了一旁的角落里,而后依靠着杂物的遮挡,向苏凛夜追去。

    进入小巷的那一瞬,完颜凌月回眸向白晟睿那里看了一眼,白晟睿已经不在了……

    她扯了扯嘴角,方才的那些,一定就是一场梦吧,那个人也许不是白晟睿?也许,只是身形和白晟睿相似罢了。

    完颜凌月跟上苏凛夜的时候,完颜明日已然没有了呼吸,虽然胸口处鲜血淋漓,可是他的神态却很安详。完颜凌月知道,完颜明日定是因为害怕他死时过于狰狞吓到她,所以痛,他也不说痛,怕,他也不说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心里,依然是在为完颜凌月考虑着。

    完颜凌月把他带回了租好的院子里,为他清洗伤口,包扎,仿佛他还在世一般。坐在床边,她静静地看着他,恍若想起了失忆之后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他在永泰街上,高头大马,英姿勃发,他从遥远的边疆回来,一路风尘,行李之中竟大半都是给她带回的礼物,为此,他在疆城兴致冲冲地准备了大半个月。

    “如果,我没有发誓就好了。”完颜凌月看着躺在床上仿佛是在沉睡之中的哥哥,轻声说道。

    苏凛夜站在她的身后,没有应声。

    完颜凌月紧抿着唇,又沉默良久,才说道:“那日去见父亲,我说,我发誓,一定会把哥哥救出来。如果我当时没有那么说就好了,白晟睿说过,我发的誓,从来都做不到。”

    苏凛夜静静地看着她,唇角微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如果,没有白晟睿就好了。”完颜凌月垂下眸子,突然开口道。

    若是没有白晟睿,哥哥今日也不会死了。

    之后,完颜凌月在院子里守了完颜明日三天,她本想将哥哥葬在完颜家的祖坟之中,可现在城里都在追捕他们,带着完颜明日,他们不可能走出长灯街。

    最终,完颜凌月还是决定,将完颜明日葬在长灯湖上。

    当晚,她买了一艘小船,在船里摆满了木柴,将完颜明日放在了船里。木柴上泼了火油,刚一碰到火把,整个船便猛然烧了起来。

    船在湖上随着湖水起伏,飘到了湖心处。

    火焰燃得足有一丈多高,夜空之中星辰璀璨,远远看着,那艘小船恍若是从上方掉下来的一颗星辰。

    完颜凌月坐在湖岸静静地看着,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晨光微启,小船才燃烧殆尽,沉入了湖心之中。

    苏凛夜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摩挲着他的长剑,一言不发。

    远处的小巷阴影里,白晟睿一袭白衣走了出来,这三日,完颜凌月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他亦在一旁,静静地陪着她。

    完颜明日的死,他查过了,是禁军里一个弓箭手的失误,但是这样粗劣的借口,他怎么可能相信?若不出他所料,会作出这种事的人,应该是白景梁。

    但是他直言告诉完颜凌月的话,完颜凌月会相信吗?

    白晟睿知道,她不会信,因为在她的眼中,白景梁根本没有杀完颜明日的理由,他若是说了,完颜凌月只会以为那是他狡辩的借口,反而会让情况越糟。

    他犹豫了三日,最终还是走了出来,站在了完颜凌月的身后。他从不是一个会逃避的人。

    完颜凌月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回眸看了他一眼,见是白晟睿,她怔了一下,继而冷笑,“白晟睿,你现在在想些什么?”

    这三日,完颜凌月想了很多,白晟睿为什么要杀她的哥哥呢,他们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但是她又想到了,这世上,一个人要杀另一个人,除了仇恨之外,还会关乎利益。

    白晟睿没了兵权,在京城之中已为鱼肉,相府出事,更是给了他危机感,想要保住四王府,他必须和相府完全撇开关系,甚至走上敌对,所以他做了她父亲母亲的监斩官,所以,他杀了她的哥哥。

    完颜凌月一次次的告诉自己,要相信白晟睿的为人,可是这样的想法,一遍一遍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看着他,看着眼前的这个一袭白衣如美玉一般的男子,她深爱着他,但这份爱,却让她失去了一切,她现在手足无措,以后时光漫长,她要怎么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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