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默珏冷眼扫着四周:“你觉得,什么人,会想掳走夫人?”

    右护军动着他那不太常用的脑子:“需要、需要治病的人?”

    “想要治病,大可直白地来军营,难道来之前,对方就已确定,我们会见死不救?”

    右护军想想觉得有道理:“那、那又会是谁?”

    仇夫人那么好,她在军营里很有人缘,挺着大肚子依然帮大家研制解药,不会仗着太子女人的身份拿乔,什么人会想对她不利啊?

    忽然,他想到了被他亲手杀死的宣旨太监,不会是,皇上的人派来的吧?

    他慌了起来:“不好,夫人有危险,我们得马上找到她!”

    看那情况,皇上好像容不下这个怀了太子孩子的女人,如果是皇上派人掳走的,那还会留她的命吗,岂不是,岂不是要一尸两命?

    右护军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他慌张地左右看看,随便选一个方向就要继续追,被凌默珏拉住。

    “凌将军你放开我,我必须赶紧找到夫人。”

    “你自己乱跑能干什么,说不定还会被定点击破,先回去,召集人马,再来搜寻。”这次大概是凌默珏说得最多的话,所以说完这个,生怕右护军又问一些其他问题或者不听话,干脆揪着右护军就走。

    军营里气氛很僵凝,随着红衣人将原本打胜仗的喜悦消耗殆尽,巡逻的、当值的兵卫一个个打起百分百的精神,生怕一个不秒就会被寒风波及。

    将军们都整装在会议营帐里,看在当中的太子殿下,哪怕是何正,都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最后,还是樊沉兮先发声,谁都看得出他面色有多糟糕,声音有多冰冷,可他说出的话,却还能保持着冷静:“无论对方是谁,为什么劫走本宫的夫人,他们的做法,就是对我们的挑衅,我们刚打了胜仗,一转头,做出解毒丸避毒丹,还给大家带来上好伤药的神医却被掳走,你们觉得脸上有面子吗?”

    “怕!”

    他一手用力地拍在桌上那堆没用的资料上,慢慢地将其抓起:“查,上天入地,都得给本宫将他揪出来!”

    那天晚上,几乎没有人能睡好,不,是没人敢睡,探查队,暗查组全都行动起来,小兵传递消息,跑过来跑过去,帐篷里的蜡烛,燃了一夜。

    第二天,皇上派来的两名带着圣旨的将军来了,旨意很清楚,要太子立马带着他的“妾室”回宫,可是,仇夫人昨晚被掳走的事,是所有士兵都看得一清二楚的。

    这事,可就不好办了。

    ……

    仇小贝感觉自己身处在一个摇篮里,摇摇晃晃的,她有点累,想就这么睡下去,就这么睡……等等,她在哪?

    逼迫着自己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好像是……船?

    坐起身,仇小贝左右看了看,随即站起来,走了出去。

    这是一艘小船,就中间有个小屋,最多坐十个人就算极限的那种。

    船头,盘坐着一名红衣男子,背对着她面朝江河,也没人摆弄船桨,船却一直在前行,左右都是山,青山绿水的,风景倒不错,可仇小贝一点欣赏的心思都没有,也不知道这船要去哪。

    “赤离?”

    唤着背对着她的红衣男子,虽是问句,心里已然确定了就是他。

    果然,对方回过头来,那张绝色面容不是赤离又是谁,他笑眯眯地跟仇小贝打招呼:“你醒啦,可真能睡啊,早饭给你准备好了,再船屋里,快去吃吧,饿着自己是小,可别饿着崽崽了。”

    仇小贝没动,她凝神盯着他:“你想带我去哪?”

    “你不知道吗?”赤离很惊讶地看着她,“我以为你知道呢。”

    “知道什么?”仇小贝无力极了,“我怎么会知道,你好端端把我掳走,是想带我去哪?”

    赤离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好好想想,你会想到的。”

    仇小贝特别想要爆粗口,深吸一口气忍了下来,脑子里倒也闪过了他说过的话,她眼一睁:“你、这是要去乌雪山?”

    乌雪山是一座雪山,乌雪是这座雪山的名字,而那里,是当初凌皇后手中那支奇兵的消失的地方。

    赤离曾经找过她,要她以乌雪山的地图作为交换,来保守她怀孕的秘密,当时她拒绝了,他也没刁难,甚至还帮了她,没想到却在这时候,突然将她抓来。

    “你看,我就说你知道的。”赤离一副理应如此的样子。

    “可我已经告诉过你我没有地图了,你把我抓来有什么用?”

    赤离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你没地图,”他走到仇小贝身边,背着手弯下腰,对着她笑得很狡猾,“我有啊。”

    随后便越过她进了船屋。

    仇小贝怔了下,忙转身跟了进去:“你有地图?你怎么会有地图?”

    赤离在桌旁坐下,给自己斟了茶饮下,见她站着便给她拉了下垫子:“坐啊。”顺便把桌上的吃食推到她跟前,“快吃了。”

    仇小贝坐下后,瞪着食物没动。

    “怎么,是觉得我会给你下毒,还是想学那些个人,给我表演个贞烈,不吃我这贼人的食物?”

    仇小贝哼了声,拿起一块饼子直接啃,一双眼睛如猫眼,死盯着让她戒备的赤离。

    赤离毫不在意,还将一杯牛奶放到她面前:“把这个也喝了。”

    将牛奶杯子捧起来,仇小贝轻轻摇晃一下,将奶杯重新放下,抬头继续盯着赤离,不过这次,她目光有了肯定:“你刚说你有地图了,是樊沉兮给你的?”

    赤离动作一顿,随后接着给自己斟茶,笑而不语。

    仇小贝却肯定了:“是他让你把我从军营里带出来的?”

    赤离身子往旁倾,手撑着脸颊,姿势妖娆简直一妖孽:“还是有点聪明的,没那么笨哈。”

    “什么时候的事?”仇小贝问,“你们俩勾搭在一起,是什么时候的事?”她居然什么都没发现。

    “告诉你也没什么,还记得我去东宫找过你吗?”

    “嗯?”仇小贝忽地恍然,自言自语道,“难道他还是发现你了?”

    “应该是吧,”赤离不甚所谓地说,“反正那天见完你后,他就找上了我,亲自跟我做了这个交易,地图给我,而我带你一起过来,我想了想,这主意不错啊。”(*^__^*)

    仇小贝抽了抽嘴角,不过倒是稍稍松了口气,知道是樊沉兮的计划,她就没那么难受了,至少不会因为自己被人掳走,而让樊沉兮担心。

    她站起身,重新走到船头,遥望着远方,眉头紧锁,一手轻轻抚摸着高挺的肚子:也不知,孩子出生的时候,孩子的父亲,能不能赶到。

    “嘿,”跟出来的赤离将奶杯举到她眼前,“别故作忧郁来逃避喝奶了,赶紧喝了。”

    仇小贝:“……”

    为什么她就摆脱不掉这奶!

    ……

    “你们管本宫要人?本宫才要管你们要人!”樊沉兮将杯子狠狠砸在两位传旨将军跟前,“本宫这边人刚不见,你们后脚就来,难道就不是你们趁夜将人带走,好诬赖本宫吗?”

    两位将军面面相觑,然后跪下:“殿下明察,我等实在不知此事啊。”

    “不知?一句不知就够了吗,失踪的女人肚子里怀着本宫的骨肉,是皇家的皇嗣,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宫要你们所有人偿命,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两位传旨将军不敢直面太子殿下的怒气,只得先退出营帐,樊沉兮余光看了凌默珏一眼,凌默珏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跟了出去。

    营帐没人后,影卫进来汇报。

    “她怎么样?”

    “已经上船了,我们的人在后头跟着。”

    “看好她,必要的时候,本宫希望,留在她身边的人是你们。”说到底,他无法完全的信任那个赤离。

    “是。”

    樊沉兮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心里一步一步地盘算着:“本宫再怎么生气,还是得马上回宫,安排人手,按计划行事。”

    “是!”

    在仇夫人被掳走的第二天,传旨将军到,太子大发雷霆,顶着圣旨的诏令,派人在四周找了两天,最后一点消息都没有,才同意先回京,留一部分人继续找。

    太子殿下受此打击病了,回宫的路上一直在马车里没有出面,据说是不能见风,林太医同在马车里照料。

    传旨将军曾试图拜见,都被凌默珏挡了回去。

    “打搅殿下休息,你们确定?”

    一句反问,让两位将军响起太子曾经喜怒无常残暴的传言,顿时就有点怂了,这时,马车里传出了殿下的声音,轻轻的,阴阴的:“两位将军,是想告诉本宫,本宫的夫人,找到了是吗?”

    “这……”

    “还是说,你们打算,用你们的命,来赔本宫可怜的夫人和孩儿?”

    “……殿下好好休息,卑职告退。”

    ……

    “那、那是什么?”

    仇小贝往前走了两步,来到船头边缘,遥望着那随着前头挡着的山慢慢“退开”,逐渐露出来的仿佛近在迟尺,又仿佛格外遥远的雪白的山头。

    赤离举着酒杯颠颠地来到她身后:“这么快就到了,还以为得再走两天才能看到。”

    这两天,他们走的这条江水,夹在众山中,你看着前方已经被山堵住了,可游过去才发现江水依然宽敞,足够你一条小船前行。

    可见这条水路有多隐蔽,要不是提前知道,恐怕谁也不会想从这条水路上通行。

    仇小贝望着那白白的山头,心里面也有了些微的期待。

    那雪山看着很近了,可他们游行了许久依然没能到达雪山底下,不过随着前行,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她一件一件地添加衣服,等真正看到近在眼前的雪山时,披着一件白绒绒雪貂披风的仇小贝,已经团成一个圆球了。

    但她看到那座雪山还是很高兴,站在船头边缘深吸一口气,空气虽然凌冽,可坐了好几天的小船,坐得头都晕了,总算可以下地,她都有点迫不及待。

    然而,刚刚还是阳光明媚,当船行进雪山山脚的范围里,天空立马就乌云密布,乌压压地像是马上就要下起倾盆大雨,整个感觉就是灰蒙蒙的,有点压抑。

    小船停靠,在赤离地搀扶下,仇小贝登上岸,仰头看着眼前在灰蒙天空下更衬得雪白的雪地,倾斜着往上蔓延着,像要蔓延到天边去。

    乌雪?乌黑的天空搭配着雪白的地,给这山取名字的人,还真省事。

    “走吧,得在天黑前给你找个能住的地方。”赤离说着,领着她往前走。

    一开始还好,可随着越往里走,脚下的雪就越来越厚,到最后一脚踩下去,那雪都能没过整个脚掌越过脚裸,越走就越辛苦,特别是对她这个大肚婆来说,简直是……呼呼,呼呼,让她喘几口气。

    “不行了,”她撑着腰摆着手,不停地喘气,“我走不动了,好累。”

    就算生前要运动,但也不是她这种运动法。

    赤离撑住她的后背,从踏入这座雪山后,话唠的他竟然少见的几乎没听见他开口,他总是盯着前方,总是嬉皮笑脸的他,侧脸看上去少见的严肃。

    他到底为什么来这?

    “再坚持一下,”赤离道,“要是在这休息,晚上得冻死你。”

    喂她喝点热水,他托着她走,给她的腰部做支撑,几乎顶住了她大半的力量。

    在仇小贝每一步都格外沉重的时候,他们来到了一处相对平坦的地方,看到了一栋石屋。

    仇小贝喘了好几下,才勉强能说出话来:“听说,当年那支奇兵就是来乌雪山收缴山贼的,那支奇兵莫名消失后,也不知那传说中的山贼还在不在,会不会就在里面?”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赤离说完,发觉不对,低头就看到仇小贝正看着他:“怎么?”

    仇小贝歪着头打量他:“你真的是赤离吗?”

    赤离一顿,笑了,恢复了那风骚的样子:“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能长得像我这么好看的?”

    好吧,确认是本妖无误了。

    但是:“你话怎么那么少了?”

    “还不是因为你老嫌我嘛。”他带着她往石屋走去,还娇嗔了她一眼。

    “……”仇小贝斜眼睨他,“你会是那种别人嫌弃你,你就会改变的妖吗?”

    “当然不是。”

    仇小贝呵呵。

    赤离摸摸鼻子:“我就是觉得这雪山,当年能让那么厉害的一直奇兵消失,内里一定暗藏乾坤,我这是小心防范,以防万一。”

    仇小贝再次呵呵,明显不是很相信他的说辞,但也没再问,虽然她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能让那样一个为所欲为的妖都露出那么深沉的表情。

    到了石屋前,仇小贝想着要不要先喊一声,确定里面有没有人,可赤离已经先一步上前,一脚就踹开了门。

    仇小贝:“……”

    看着赤离已经大摇大摆的进去了,她只要跟进去。

    屋里没人,可能因为气温过低的原因,倒没什么蜘蛛丝,但雪铺满了地,掩盖了家具。

    “出去,你出去。”

    在仇小贝还没来得及好好查看一下这地方,她就被赤离赶出石屋了,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武力值又拼不过他,只得在屋外等着。

    天空更暗了,算算时间,应该是要天黑了,虽然白天的时候也是雾蒙蒙的看不到太阳,但随着天黑,气温明显更低了。

    之前赶路的时候一直在行走,倒没太冷的感觉,这会站着没动,温度又降低,她开始哆嗦了,两只脚笨重地在原地踏步,双手拢在嘴边“哈”着气,试图让自己暖和一些。

    等了好一会,才听到里面赤离的喊声:“进来吧。”

    仇小贝哼了哼,倒没赌气不进去,外头实在太冷了,进去后才发现,里头的雪都被赤离给清扫了,房间虽不能说很干净,但至少能住人了。

    赤离不知从哪翻出的一件貂皮,铺在一张石床上,让仇小贝先在这屋里待着,自己出了石屋。

    天空完全暗下来了,石屋里虽然没有寒风刮来刮去,可那低温也是不好受的,用貂皮包住自己,她窝在石床上,看着整个石屋慢慢地直到完全黑下来,直至只剩下黑乎乎一片,连个可以点燃的火折子都没有,看不到一点光亮。

    肚子挺着,她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缩成一团,她连自己的膝盖都抱不住,这样让她极其没有安全感,也直到这会,她才发现,她已经很久没有在黑暗中恐惧过了。

    知道她怕黑,他会在房里点一盏不会晃眼的灯笼,更不会让她一个人待在荒凉黑暗的地方,他细心地照顾着她生活的点点滴滴,平时生活着没有丝毫察觉,直到这会,才更加清楚地知道,他都为自己做了些什么。

    现在的分别是不得已的,可她还是想他,很想他。

    “沉兮。”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而这个名字,让她多出了很多力量和勇气,“沉兮。”

    “你在嘀咕什么?”

    仇小贝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发现是赤离回来了,他身上沾了少数的几片雪花,身上抱着干柴,所以,他刚刚是出去找柴火吗?

    在这雪山里,恐怕不容易找到什么植物,更何况是干柴。

    “你再等下,我把火烧起来,可不能冷着崽崽了。”

    赤离抱着干柴到一处壁炉前,这壁炉是原本就有的,应该是以前住在这里的人造的。

    木柴毕竟是沾上了雪,是湿润的,赤离点的时候,冒出了很大的烟,仇小贝呛了起来,赤离见了,只好施了点小法术,把浓烟引走。

    这个世界有规则限制,他们这种外来户不能使用规则限制外的能力,使用的时候都要很小心。

    木柴终于烧起来,有光的同时,石屋里也渐渐地暖和起来,赤离还在壁炉上借着火烧了热水,递给仇小贝:“快喝点。”

    仇小贝忙接过来,双手捧着感受着那几乎烫手的温度。

    这一天经历下来,她真的快受不住这寒冷了。

    “你说你怎么跟人类一样脆弱?”赤离叨咕着,“好像再冷一点,就能把你冻死一样。”

    仇小贝娇气地哼了哼,看着这个为她忙活的妖,说道:“你好像,很在意……幼崽?”

    “我们妖都在意小崽崽。”赤离在石床的尾端坐下,伸伸懒腰扭扭脖子,“不管妖与妖之间,有天大的仇恨,都不能涉及到幼崽,不管哪只妖都会遵守,也不会看着一只幼崽出事而不管。”

    “是吗?那还挺好,人要是也这样,该多好。”她就不用害怕皇室那些人要害她的孩子了。

    “人类,啧,”赤离很嫌弃,“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跟人类混在一起,你看看他们,就为了那个皇位,争得跟什么似得,兄弟姐妹之间都能互相残杀,还有那皇帝,自以为多么了不起,娶那么多老婆就算了,还狂妄地觉得天下都是他的?我们的妖王,都只娶一个老婆的。”

    仇小贝第一次觉得,他说得挺对。

    “还有你家太子殿下,那个樊沉兮,不也在为了那个位置努力吗,他现在倒对你忠诚,可你不怕他当上皇帝后,也娶一堆女人回来气你?为了权势,把你出卖掉?”

    仇小贝脸马上拉下来,刚刚还觉得他说话中听,怎么一下子又扯到樊沉兮身上了?

    “沉兮不一样。”

    “哪不一样?真不一样,就带着你走啊,天下大得很,带你到一个地方隐居起来,过你们的日子,不也很惬意?他为什么要去争,还拉着你一起淌这浑水?”

    仇小贝想反驳他,话到嘴边了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她凝着眉,想到什么的她难受地闭了闭眼睛:“你相信天命吗?”

    “什么?”

    “有些事是注定的,必须去做,就算他想放弃,我也会逼着他去做,他一定要坐上那个位置。”她说的每个字,都带着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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