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天堑!”

    玄之又玄,神而莫名,苏妄的意念随风而动,与光同合,蓦然间,进入一方奇妙的空间。

    但在此间,天地间唯一条笔直大道贯通,通达玄穹之上,也即通天大道。

    大道上,是一座又一座连目光的难以逾越的巍峨雄关,共计七座,越是向上,雄关越是凝厚,随着通天大道渐渐升高,反而愈显巍峨,若龙盘虎踞,气势恢宏。

    天堑,指巨大的壕沟,用在此间,倒也恰当。

    遥望之下,七层天堑仿佛是从天穹之上劈下的裂痕,将天穹斩裂、撕开,形如巨大的壕沟,在通天大道上留下一道道印记在时空之河的痕迹。

    所谓通天大道,是在天之下,而非天之上。

    “天堑形容的倒是十分恰当,却不知,突破武学大宗为何需要横渡天堑?”

    武学大宗的天堑,苏妄也是第一次见到,在仙道世界修行,内景境相当于武学大宗,但突破内景境时可没有天堑拦路,其中的古怪,苏妄一时无法想明白。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打穿你。”

    苏妄身形一震,身后浮出两道金黄羽翼,翎羽铮铮,金辉如剑,蓦然一振,须臾间飞越千万里,来到第一道天堑雄关之前。

    天堑雄关幽深俨然,高耸千以亿万丈,无法估量,仿佛是从混沌中斩裂,通向深不可测的九幽之境,照落出无尽幽寒的光辉。

    站在天堑雄关前,苏妄似能感受到从无尽九幽呼啸而上的阴风,席卷肆漫,但要将天地都绞成混沌。

    “若天堑真是从玄穹劈到九幽之地,又需要怎样的大能?”苏妄忽然一怔,心头浮出一个恐怖的念头,继而哂然一笑,露出一丝自嘲,“便是真有如斯大能,亦非我能揣度,我还是老实点吧。”

    下一刻,苏妄随即踏入天堑照落出的幽光之中。

    咔嚓!

    极境的冰寒骤然席卷他的身心,苏妄心中一寒,未及反应,冰寒即已退去,但他一身雄浑的真力、磅礴的精神力量已消失不见,乃至,周身孔窍以及被贯通的气脉重又闭合了起来。

    “这是,锻体境。”

    锻体境是气运周天之前熬练肉身的境界,未见多么高深,却是修行之始,贯穿了整个修行过程,便是苏妄如今重修气血烘炉,也不敢夸口将这个境界修圆满了。

    他所说的锻体境是指封印了其他能力,只剩下肉身力量的境界。

    虽然被封印了其他能力,但排除了其他力量的干扰,苏妄对肉身的境界反而多了几分把握,对洞微入照的境界,也多了几分领悟。

    “看来也不完全是坏事呢。”

    苏妄微微一笑,握紧拳头,却见幽光浮动,浮现道道如龙如云的痕迹,玄奥无比,比他领悟的法理痕迹更加深刻,蕴含的道理更加晦涩,未等苏妄领悟其中的道理法则,这些痕迹便化作了一尊阴影人走出了幽光。

    隐隐的,这尊阴影人给了苏妄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轰!

    瞬即,一道指剑被阴影人点出,咻咻疾鸣,陡然发出尖锐刺耳之声,虚空轰得一声爆开,震荡巨大的气浪。

    赫然,是被突破了音障。

    “好厉害的手段,当凭肉身力量劈开音障,我不及也。”

    苏妄眉头直跳,凭借心血来潮的能力,猛地向旁一扑,躲开阴影人的攻击,但依然被狂暴气浪卷过,身躯在虚空中翻滚,横飞了出去。

    就在这时,苏妄再又感受到一阵恐惧的寒意,猛地伸掌拍向身边,虚空啵的一声清荡,被穿刺出一道圆形孔洞,孔洞猝然撕裂,一道剑指穿出,与苏妄的肉掌碰了一下,发出一声金铁交击的声音。

    叮!

    苏妄踉跄落地,左掌有殷红血液流下,已在刚才的碰撞中被击伤,他脚踏星魁,身形忽左忽右,乍闪就到朦胧身影,却是扶摇九转身法。

    但他对面的阴影人同样也用出了扶摇九转身法,九道朦胧的身影随他而动,仿佛跗骨之毒,凌厉的指剑始终不离苏妄周身要害,竟迫得他片息也不得喘息。

    自出道以来,苏妄还是第一次被对手压迫到如此境地,步步紧逼,压得他神经紧绷,仿佛一张拉紧的弓弦,随时会崩断。

    “这便是我的极限么?原来,我也潜力未挖掘出来。”

    事到如今,苏妄如何看不出,这尊阴影人其实就是他自己,阴影人所使用的招式功法,都是他所学,未超出自身的藩篱。

    不过,阴影人所用皆为极境发挥,一招一式完美无缺,皆是巅峰之作,可以说,是最强的他。

    “不过,你也不要小瞧我啊!”

    苏妄以掌代剑,单掌劈下,莹莹血气散发,仿佛一只熔炉,掌锋顺着风流、寒气等不同气息交接之处划出,若直若曲,隐隐间,震颤着虚空,惹得虚空嗡嗡直颤。

    但终究,还是未能突破音障。

    轰!

    指掌交击,若旱雷轰鸣,但在碰撞刹那,阴影人的指力骤然爆发,殷红血气化剑,横推而出,如狂风波澜,煌煌霸道,悍然击破苏妄的掌力,击飞了他。

    苏妄喋血而退,一只手臂骨折,身影歪斜,仿若醉酒,连扶摇九转的身法都用的不甚通畅,阴影人不依不饶,继续跟进,他只能尽力提起精神,用单掌抵挡,被打得不断后退。

    刚才那一击,不但折断了他的臂骨,劲力传导、震荡之下,侵入他的大脑,更将他震得头晕目眩,至今无法清醒。

    不过,便是无法清醒,也不代表苏妄就要束手就擒,借得这份眩晕的感觉,苏妄将扶摇九转的身法转变,融合醉酒之形,身形愈发奇诡,躲过了阴影人的追击,缓过了劲来。

    “原来,你并非无敌,也有不足。”借得躲闪的间隙,苏妄脑中意念急转,窥见到了阴影人的破绽。

    这阴影人虽然是最强的他,却只能是前一刻的他,在应变上略显不足。

    “再来!”

    既见阴影人不足,知道他并非无敌,苏妄心气为之振奋,抖擞精神,运转气血,将断骨连接,脚步一踏,如同一道电光重起,在他身后,虚空为之震爆,荡开剧烈的气浪。

    终于,苏妄凭借着肉身之力,突破了音障的束缚。

    二人就如两道雷霆,在虚空中划过一道道飞影,纵横披靡,如飞光疾电,快得不可思议,弹指间,交手数以万招,声浪阵阵,爆鸣不止。

    亏得天堑雄关坚固非常,被两人如此折腾,也丝毫未损。

    这一战,苏妄亦打得极为艰难,身体都几乎破碎,多次被打得爬不起来,阴影人也不好过,几乎被苏妄打得不成人形,两臂被撕裂,打成了人桩。

    即便如此,阴影人以腿代剑,依旧勇悍不改,也将苏妄的腰肋洞穿,几乎将他腰斩,断了他的脊骨。

    最后,苏妄以强大的爆发力打出超越极境的一掌,几乎震动虚空壁垒,才将阴影人打爆,赢得战斗。

    不过,这一掌打出,苏妄的手臂也被震成了齑粉。

    幽光闪烁,爆碎的阴影人化作一道道玄奥的痕迹,斧凿深深,如同刻入虚空,即要化入虚无,苏妄心念一动,张口一吸,如巨鲸吞吐,将风澜扯起,将虚空扯动,呼啦一下,将痕迹吞入腹中。

    良久,苏妄这才睁开眼眸,眼中闪过两缕莹光,又归于平静,却见他气息沉稳,一身恐怖的伤势已全数复原。

    不知何时,一道金桥已横跨在天堑之上,将第一层天堑贯通。

    “这一战,倒是不亏!”苏妄大笑一声,肩骨微颤,身形霍然冲起,撕开音障,轰隆而去。

    这一战当然不亏,这一战苏妄不仅窥见自身不足,补完境界缺憾,最后被他吞入腹中的痕迹,更是将他对血肉气血的应用推上了高峰。

    那些痕迹,赫然是先天法则——力之大道的印记,可称法理之纹,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几缕,但已让苏妄满载而归。

    道无先后,但法则却有高下强弱,不论先天法则还是后天法则,都在大道之中。

    苏妄过去对肉身的领悟也止步于后天,但在吸收了阴影人残留的法理之纹后,隐隐的,对先天法则便有了几分领悟。

    不过,力之大道终究不是苏妄的道路,他可以研究,可以将之入无极,却不可过分沉溺。

    他在力之大道上的领悟,也终究不如那些专精肉身之道的修行者,但苏妄并不觉得可惜。

    “众生有缺,以天堑来补。”隐约间,苏妄已把握到事实的真相。

    天堑之劫所以出现在武者破入武学大宗之时,便是为了给众生一个补完缺陷,圆满自身的机会。

    出身武界、异界与异术世界的修行者本质为虚幻,先天不如出身其他诸界的修行者,天堑的出现,即是天地的补偿,补完他们的不足,使他们与诸界众生齐平,重新站回起跑线。

    天堑,即是一场劫难,更是一场造化。

    失与得,从来都是相互依存的,都在大道之中,天道至公,大道无私,无处不在。

    但似乎,真相不止于此,苏妄百思不得其解,却已站在了第二层天堑雄关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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