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就发现了,真没意思?”

    虚空最深处,一尊巨人囔囔了两句,睁开了朦胧的眼神,即时,便有赤橙青蓝红五道光芒飞落虚空,没入他的头颅。

    便在方才,巨人做了一个梦,梦中,自己与一个独臂的狂人打了一架,千不该万不该用了与独臂狂人一样的功夫,叫人家瞧出了跟脚,那独臂狂人欲意穷追不舍,巨人只好用出了逃之夭夭妙法,将自身元气散尽,只余一点灵光飞了回来。

    “唔,十六年苦修,两成功力便这样损失了,倒也怪可惜的,我是不是再去哪里厮混一下,弄点补偿回来?”

    巨人嘟囔了两句,随即又闭起了眼睛,却有一点灵光悄悄从他的心湖飞起,悄悄地,在那循环不尽的星河中跳跃,藏于雪白星球上,见着巨人当真睡熟了,急忙裹挟着一颗雪白星球,往外间飞了去。

    “嗯,俺也出去转转,渡个有缘人,就一个,很快回来的。”讨饶也似的声音响起,巨人微微动了动的眼皮又静了下来,虚空再次恢复宁静。

    ……

    “咳,咳咳!”

    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冷,至入冬以来,寒风大雪不尽,便不曾停过,大雪封天,似乎连天地也被冻成了冰晶,陷入宁静,唯独,那不时的咳嗽声打破了这份沉静。

    李探花独坐檐下,面色略显不正常的潮红,嘴里抿着清寡到没什么的酒水,亦有些神不思属。

    “在想什么,不舍得?”

    淡淡的轻笑自身后传来,李探花转身一看,不由有些心惊,暗道一声:“好冷的人!”继而笑了起来,摇了摇手中的酒葫芦,邀请道:“朋友要喝一杯么?”

    他既不问对方的来历,也不问对方的目的,更不问对方如何进来,再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邀请对方与他小酌几杯,神色平静,不见过分的热情,也不会叫人觉得冷淡了,这份从容淡定,也叫来人惊异了一下。

    便似,李探花心惊,仅仅只是因为对方的气质容貌,而非他出现的时机手段。

    来人,却是一个白衣白发的冰人,肤如白冰,眼如寒魄,除了白色,周身上下,再也找不出半点杂色,行动间带着微微的寒气,好似一块冰魄。

    “李探花的酒自然是要喝的,江湖上,只怕还没有不给面子的吧。”

    那人轻轻一笑,也不客气,拉过一把小木扎,径自坐到李探花身边,取过他的酒葫芦,狠狠地灌了一口,那豪爽的姿态,看得李探花是一阵痛惜。

    “怎么,舍不得?”

    “嗯,是舍不得!”

    舍不得的不是这酒水如何珍稀,也不是这酒水有什么重要的意义,仅仅是因为买这葫酒时花了他李探花半钱的银子,也是他身上为数不多的银子,因此舍不得。

    心如赤子,至诚如一,李探花对己、对人、对道,皆是如此。

    但他的一句舍不得,同样也是对来人前面问话的回答。

    舍不得,舍不得这个家,这份亲情,这份思念……

    他也不在意将这份破绽暴露给对方,因为,于李探花而言,这并非破绽,而是他的坚持。

    如果,连自己的坚持也不敢向世人述说,连自己的追求也不敢对人阐言,这样的人,纵是成功了,活的,只怕也很累吧……

    “舍不得?我又不是白喝你的,会付账的!”

    那人调笑道,轻轻地抛来一把小刀,李探花目光惊奇,双唇微启,欲要说话,那人既已消失,肩膀微微一沉,李探花回过神来,入眼处,是一个小小的人儿,怯生生地为他披上了一张小小的毯子。

    两人身后,站着身如铁塔一般的铁传甲。

    “阿曼,你冷么?”

    小小的人儿努力摇了摇头,被冻得通红的鼻子上溜下了一窜晶莹。

    “但阿爸有些冷啊,我们抱一抱,相互取暖好了!”

    李探花调笑着,在小人儿倔强而期盼的眼神中,将他抱在了怀里,用毯子裹住,两人之间,只闻声息。

    至于那怪人扔出的小刀,早被李探花抛之脑后……

    ……

    “世人皆为利来,世人皆为利往,生生死死,来来往往,虽然卑微,其实并没有错。毕竟,是他们推动了世界的潮流,推动了世界的发展。道兄,你该醒来了。”

    浩瀚的湖泊之中,万顷碧水之下,白衣白发的冰人默默行走,随着他的行进,那倾轧周身的湖水自动拨到一旁,分离出了一条道路。

    行了又三刻钟,冰人来到一处水下山脉外,左右望了望,点了点头,暗道一声:“是这里了。”

    却见那水下山脉隆起一片,方广成椭圆,卷缩一团,远远看着,好似一个抱膝沉睡的婴儿。

    那冰人伸手一点,水下山脉隆隆震颤,但闻咔嚓震动声不绝,继而,是一声破喽般的咆哮响起,骇得游鱼乱蹿,一声悠长的龙鸣在远处响起。

    轰咚!

    两只手掌一样的山峰撑在湖底,湖底动摇,山脉兀自抬升,越来越高,轮廓越来越清晰,最后化作了一位千丈泥石巨人,抖了抖身躯,挂在身上的沙石泥土滚滚而落,将碧清的湖水搅得浑浊。

    “吼!”

    如狼似鬼的吼声从浑水响起,激流汹涌,每息数以百丈,掀翻了这片水域,水底世界震晃,如同末日,突然,一只狰狞巨爪从浑水中抓出,五指苍白,骨结粗大,如同五只天柱,骨架间流动着一缕缕灰色的气流,所过之处,湖水凝滞,竟做飞灰。

    “道兄,你还要与我作对?”

    那冰人不闪不避,莫名一问,巨爪冲击到他身前,兀自停顿,水流冲急,将冰人的白发弄得肆意飘舞。

    巨爪之前,冰人微小的好似一粒黄豆,也不知他哪来的勇气,敢面对这样的怪物。

    呼!

    随即,便有一只巨大的骷髅头冲破急流,空洞的眼窟对着他,好似与他对视,冰人也不发怂,笑道:“道兄,你不认识我了?”

    此言一出,那骷髅头空洞的眼窟中闪过一丝幽芒,骨片咔咔作响,好似大怒,巨爪乱舞,搅得水光波动,正要动手,冰人再次出声:“那,道兄还记着自己么?”

    骷髅头的动作猛地停滞下来,巨爪挠在光溜溜的头盖骨上,空洞的眼窟中也流露出了几分迷茫。

    “不如,道兄帮我一个忙,我便将道兄的来历与道兄说个清楚?”

    冰人说完,骷髅头好似有些不满,呼啦一声,逼迫上来,冲破万顷湖水,这才见着,原来这怪物却是一个身高三百丈的骷髅,白骨苍苍,骨架嶙峋,一道道神妙的纹理镌刻其上,如云似凤,乍显神光。

    “道兄,你若打死我了,可没人再知你的来历咯?”

    那骷髅怪一爪攥着冰人,正要将他捏死,冰人慢悠悠地开了口,闻言,骷髅怪的动作再次停顿,上下颚开合,无声发言,似要与冰人讨个承诺。

    冰人微微点头,骷髅怪大喜,将他放了下来,将身一晃,化作了一个黄豆大小的小骷髅怪,咔吧咔吧怪笑,落在了冰人手中,冰人遥遥一望,也似感应到什么,身形踏出,一步之间,便已消失不见。

    这时,才见着一直碧绿的长龙破水而来,身形悠长,龙头蛇躯,头上无角,但在冰人与骷髅怪呆过的地方转悠了几圈,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晃了晃脑袋,将蛇尾一甩,便游了开去。

    ……

    “老师?”小老头小心翼翼地问着,身形微屈,眸间微芒闪烁,气息严谨,宛若戒备。

    片刻前,他还躺在躺椅上,喝着小酒,唱着小曲,无聊到故做着悲春伤秋,感慨时光易逝之时,一尊白衣白发的冰人突兀地就出现在他的身前,差点没吓得他仰倒了过去。

    “是我!”

    那冰人微微一笑,目光在小老头身上扫过,小老头但觉周身一寒,好似被看透了一般,随即也放松了下来。

    虽不曾感受到苏妄的气息,但他相信,冰人还不至于欺瞒他。

    “不错,不错,你的修行也渐趋圆满,却比彩儿稳重一些,此时还不是突破的时候。”

    小老头闻言心中一喜,将他的话记在心中,凛神问道:“老师前来,必有吩咐,敢请老师示下?”

    苏妄十六年不曾出现,便是他行走江湖的化身,也不曾现身在他面前,此时出现,必有要事。

    “不用这么庄重,不过是请你演上几场好戏,再去南边走上一趟,不妨事,不妨事。”

    苏妄说着,身形渐渐模糊,小老头心中一急,才要问上一句,忽然心神一震,却感觉到一个青衫的年轻人登上了小岛,在那岛外丛野林深之处寻找的道路。

    但在哪个年轻人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又一个老师,还是老师的化身?不,这就是老师,嘿嘿,既然是演戏么,容我与你开个玩笑,应该不是很过分吧?”

    小老头桀桀怪笑着,想起了刚才苏妄现身时差点骇了他一跳,脸上露出了大仇有望得报几分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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