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座巨大山峰将祖庭遮住,一道楼阁连接,就是山门了。轰隆隆的好似有千军万马在山后酝酿,猛地一声巨响,一火红怪兽跃了出来,带起大片山石洒落山下,兽背上又有两个青年紧紧抓着怪兽鬃毛,听耳边风声鼓鼓作响,不敢有丝毫放松。

    “世冲小贼,哪里走。”

    熟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不太友好。山门之后,陆俊文紧跟着御剑飞出,眼底喷出的怒火几乎要凝为实质,不停催动脚下飞剑,也只是堪堪能够跟上,气的又跳又骂,“小贼,给我死来啊啊啊啊!”

    话说陆俊文接到爱子身死的消息后,拾回照胆剑后就去了独秀峰,怎知王世冲已经封山去了紫微阁,当他摆脱北落岩,到达紫微阁的时候,王世冲恰好已经离开,可算是气个不轻,又被牧凡尘呵斥不准下山,只得分出一缕神魂带了几件法宝来追。

    王世冲见这陆俊文脚踩飞剑愣是不能追到自个,摸了摸鼻子,调笑道:“陆师伯,怎的你还是以气御剑吗?”

    “日出东南,虚空唤景。”只见陆俊文虽然气愤,却也不单与王世冲追逐,念一声咒,从袖里取出一截玉管放在口中轻轻一吹。

    王世冲见这陆俊文不答话便罢,反而施展法宝吹出一团狂风呼啸而来,心中冷冷哼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颗珠子,一身先天真气尽数灌入定珠,喊道:“定珠定珠,定一定风。”

    转瞬之间,狂风立止。

    李扶戏好奇的看着王世冲手上珠子,知晓是独秀峰的三大件,一脉单传的点穴绝技“大悲赋”,和脚下踩着的嘶风赤兔胭脂兽,再有就是王世冲手上这定珠了,号称可定万物,虽然有些夸大,但也算是件异宝。心中不由得有些艳羡,这独秀峰三大件,可是都落在王世冲一人手上了呢。

    “陆俊文,我二人奉命下山,你横加阻拦是何道理,要叛教不成?”

    上一刻还随手散了陆俊文法宝之威的王世冲,现在可是面色潮红,只觉得紫府干涸,小腹处胀痛的紧,喊这一声只盼缓缓陆俊文的攻势。

    陆俊文见玉管光芒一暗,也不慌张,又取一石印擎在手里,骂道:“你这小贼杀我独子,本座定将你千刀万剐,剁为肉泥喂狗,我看你这微末修为,能挡我几招。”话声一落,将石印抛向天空,施以法诀。

    虚空之中,那石印幻成一座大山砸来,空气几乎凝固,王世冲二人纷纷砸倒在地动弹不得,一抽一抽的似在忍受极大痛苦。

    胭脂兽此时也知道危险,竟不顾两翼血管爆裂,拼命扇动着翅膀,倒是仍旧与陆俊文保持着一段距离。

    “哼,你这老马倒通人性。我这宝印,北地提了八座岛,东海挖了五方水,晨曦暮阳各取一缕,请得掌教仿番天印所炼,倒看你能撑几刻。”陆俊文神情放松,可是半点不慌,竟还有闲心介绍起这法宝来了。

    被压个半死的王世冲见陆俊文并不打算要头顶这石印立刻砸下,知还有机会逃生,运转雷法几个周天聚起真气,转化成先天真气的这个空当,脑海中思索起对策来。

    一旁的李扶戏可没他这么镇定,想到今日可能就要丧命在这,心中满是苦涩,不由得有些后悔,这两年只顾着修行仙法,却没读几本书,此刻想帮忙,偏偏又对这石印类的法宝没有半点了解,气得大叫,“这种时候还能笑的出来,你有办法破他石印不成。”

    “这老贼好歹也是入了品级的神仙,大地灵气,苍天妙法,存于一身。我若取天地灵气来对付他,可是小巫见大巫,此法不可取。不过看他情形,怕是只分出一缕神魂来追,使使手段,当可击伤于他,为我二人挣得活路。”王世冲哈哈一笑,只是脸上皮肉扯动,竟就裂开几道口子。

    脑子里一团糟的李扶戏见王世冲临危不乱有理有据的分析出一条活路来,敬佩道:“师兄说的在理,只是我还有疑惑,这珍宝使纵是一缕神魂,怕也有元神道人的修为,你待如何?”

    修为何来,凡人创下诸多法门,强掳灵气聚于一身。

    道者,盗也。

    感受着体内雄浑真气,王世冲也没心情感慨这雷法奥妙,歉道:“能否逃生,便指望师弟乱一乱这陆俊文的脚步。”

    “师兄少说两句,这胭脂兽要撑不住了。”李扶戏跳起身子站在兽背之上,取下长剑就刺,一道寒芒,斩妖剑诀第五式,斩空邪!

    又是一柄枣木长剑,王世冲气得鼻子都快歪了,待见着李扶戏手上木剑脱手飞出,化作一条黄金浇铸的金色巨龙,巨龙长须轻微一动,狂风乍起,万千气刃喷射而出,转瞬就冲破这重力区域,心下又是一喜。

    陆俊文接住石印,身子一晃,心中大为惊讶,那北落岩弟子稀少,个个都当作宝贝一般,这白衣青年年纪轻轻就是金丹中期的修为,如此天赋,也舍得放外游历吗。

    王世冲哪敢容他回过神来,反手刺出一剑,明面打出一道雷火光圈应是“天外飞仙”,藏在剑下的两根手指却是点出一道心血劲气,化作三份,不偏不倚,刚好打完陆俊文上中下三大丹田。

    气海穴中藏紫府,金丹大道膻中起,元神妙法灵台生。

    这三大丹田同时被击中,暂时感受不到一身神通法力的陆俊文心头大骇,脚下踉跄栽落下去,原先被他踩着的照胆剑自动护主,掠出一道光芒。

    “不好!”

    王世冲急忙扯住跌倒的李扶戏,探头向下看去,见陆俊文身子定定,栽进了扬子江中。才回过头来查看李扶戏伤势,却见李扶戏双目紧闭,面露痛苦神色,胸口渗出血来。

    入夜之后,这宁静江上,一叶木板飘飘荡荡,随着江水浮浮沉沉。

    木板之上,王世冲和李扶戏相对而坐,膝下放着香蜡纸,一面磨得铮亮的石头镜子,一个里面有着七根草绳泛着火星的木制灯,一只刚刚断气的野鸡,还有盖住李扶戏额头的红布一张。

    王世冲一指抵住李扶戏额头,另外一手不停换着指诀,口中念咒念个没完,细细听去,当真叫人笑掉大牙,竟是“世冲咒,世冲法,世冲下来有邪法,请王灵官下位来禳煞,禳你阴煞还阳煞,禳你邪煞还神煞,有煞退煞,有病退病,百病齐退,万病齐抓,急急如无极高真律令!”

    这禳星法被王世冲改的面目全非,好像还就变成他自个的了。

    忽然,李扶戏两眼一睁,把王世冲抵着自个胸口的手打掉,还未把头上红布扯掉,又被王世冲指住。

    王世冲又拿出一块木牌,许是跟那七星灯一样,也是现做的,拿着令牌在李扶戏身上拍个不停,口中又念:“令牌一响天摇地动,踏一脚鬼怕神惊,石门打开火烟起,才显世冲大将军,世冲领兵来到此,邪魔鬼怪尽除根,急急如无极高真律令!”

    念完咒了,王世冲扯下红布,往那野鸡脖子上一沾,在李扶戏前额、头顶、后脑三处各抹了一滴鸡血,又摁着李扶戏对这天上明月叩了三个头。

    这被他一整套拍下来,李扶戏都有些懵了,大骂道:“你不就是渡个真气给我护住脏腑么,念什么禳星咒,我又不是撞邪了。”

    “莫生气,莫生气,师兄这也是为你好,你看我现在不一点事没有,你许是倒霉,一道无主剑气就这样了。”

    “不与你谈这个,这里是什么地界?”李扶戏打量一番王世冲,见他完好如初,心中也是惊奇,复又看向江边,问道。

    “此处唤作太平山,离琅琊山还有二百里路程咧。”王世冲嘻嘻一笑,“扶戏师弟,那琅琊山的丹药,玄界最为有名,待师兄为你去偷他几粒,管保药到病除,功力更进一分。”

    再没读过书,这道门七仙宗还是知道的,李扶戏听他要去琅琊山偷药,心中打鼓,劝道:“我听师尊说过,牧掌教也怕这琅琊山主,你要去偷她的药,我看还是算了吧。”

    王世冲古怪的看了李扶戏一眼,心中不知想到什么,摸了摸鼻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琅琊山从不和俗世断绝往来,对我等修士和凡人一视同仁,我求的可是仙药,这是要接琅琊山的功德任务的,等积满那仙药对应的功德,估摸着你的尸体都已经被这寒冰剑气给冻成冰棍了。”

    听他说这一大通,李扶戏反而拍手叫好,赞道:“这琅琊山如此作为,当为仙门楷模。”

    ……

    扬子江畔,狼狈不堪的陆俊文坐在河边,心中满是懊悔太过轻敌,若是全力以赴,为儿复仇不过是一招之事,哪会被王世冲给阴了。

    早先被冰凉江水浸了几刻,这回过神来了,才省得王世冲当真是个行走的宝藏。啧啧几声,道:“这小贼,三道劲气竟然打动我的穴道,他可只是黄明境啊。现在看来,若非身怀重宝,便是得了奇妙功法,定要了他的性命,一为观儿报仇,二为他这许多宝贝。”

    “陆师叔,你在这里做什么?”

    还沉浸在幻想中的陆俊文吓了一跳,见是掌教门下大弟子骆仲贤,到了嘴边的脏话也就生生咽了下去。摆一摆手,“仲贤,你可是送信归来,琅琊山和神箭庄是什么个态度?”

    骆仲贤淡淡一笑,“神箭庄主听说要他门下弟子去寻找素影剑,还有些不乐意,我一说是师父的意思,嘿,他就乐不可支了,还说不日要来祖庭拜会师父呢,哈哈哈。”

    陆俊文也是大笑几声,叫道:“他神箭庄被封为七仙宗之一,可是大为不妥,下次万山大会,绝对不能让这神箭庄再入选七仙宗了。”

    “哎,神箭庄这些年也是越来越没骨气了。”骆仲贤叹了一声。

    “师侄,甘掌教怎么说?”陆俊文再问这琅琊山,可就带着些许严肃了,要知道这甘掌教,未曾接任琅琊山主之前,可是闹得道家祖庭鸡飞狗跳,偏生没人能治她,着实让整个道门头疼不已。

    骆仲贤小脸一拉,不满道:“师叔,就甘掌教那性子,你觉得她会给我答复?你要是真想知道,你自己去问呗。”

    “咳咳,师侄言重了。”陆俊文这被揶揄两句也不敢说话,也不知他是欺软怕硬不敢和骆仲贤顶嘴,还是想起了那甘掌教,而懂得慎言了。

    骆仲贤一甩衣袖,背过身子,道:“师叔违抗山主之命,分神下山,走吧,随我回山领罚。”突闻声响,猛地回过头来,哪里还有陆俊文的身影,跺脚骂道:“不识好歹,走了这缕神魂又待如何,待我回山禀明师尊,叫你哥哥陆君武亲手将你打落一个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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