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弟子见会武开始,也是将心情平复下来,纷纷上前拈子破棋。

    两人对弈也好,破解残局也罢,总归是安静些好的。

    可那燕未归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就在原处盘腿坐下,伸手一抚。

    还别说,真有那么两个没啥见识的女弟子眼冒星星,立马将这棋局忘在脑后了,也不知是怎么修到金丹境的。

    唤出一张瑶琴的燕未归,先是两肩一沉、手肘坠下,十指摁在琴上。轻轻弹起,抹、挑、勾、剔、打、摘……将手法用尽,知琴音淳和淡雅又添金石韵,音色纯净无一错乱,弹得有些时候了,然而弹得愈久而声愈出。

    又有两名弟子被他吸引,而忘了棋局。

    无动于衷的燕未归侧耳听了一会儿,待到余音去尽,他十指骤然而动,又快又急的拨弄起琴弦来,如阳春化白雪,雨夜闻剑声。

    再一名弟子停了棋局,聚精会神的听去。

    燕未归高声吟唱道:“昨夜龙渊不住鸣,惊回小儿家园梦,已断情。人悄悄,剑不啼!把酒长叹,大道难行。锁了儿女深怨,封了几世前缘?欲将心事付瑶琴,难觅知音,弦断有谁来听?”

    歌声停,剑悲鸣。

    却见此时燕未归弃了瑶琴,手中紧紧握着一柄鲜红长剑,那剑身纹路,似勺似龙。

    在他手上不停震动,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剑吟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如同那战场杀敌、折断了的戟,护卫家园、残破了的盾。已无锋,却还渴望着杀人见血!

    那被琴声吸引的五名弟子,不认识它也猜出了它。

    至诚之人,才能舞动的至诚之剑。

    七星·龙渊!

    扯住宝剑的燕未归,掐起指诀诵念法咒,眉心迸出三缕魂火锁住七星,然而长剑悲鸣不止,声调更高一分。

    他脸上露出一丝愁容,又施展一法诀,异兽之魂从他胸口冒出,镇了龙渊。

    收起了七星龙渊剑的燕未归,看了看五名目光呆滞的弟子,拍一拍掌将几人心神拉回,叹道:“我这琴音剑声,让尔等来抗是难了点,抱歉。”

    燕未归又看向剩下的王世冲三人,吞下因先前镇压佩剑而到了口中的鲜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这残局你三人是解不出的,比剑罢。”

    回过神来的五人,这才发现失了比试资格,顿时心中满是懊悔。

    王世冲三人也丢了手上棋子,纷纷站起身来。

    燕未归眼光一扫,见王世冲和陆长观身后那位弟子穿一身洗到发白的衣裳,背一柄木剑,翻一翻名册,脸上露出惊讶神色,笑道:“扶戏,你用这木剑过于吃亏。”复又看向一旁,“可有人愿意将手中佩剑借出?”

    他这话一出口,都是同门弟子,倒也没人不愿,纷纷举起手中铁剑大声应是。

    可是这弟子却并不领情,从背后取下枣木长剑,对着众人施上一礼,“多谢诸位好意,在下用这木剑便可。”又变拱手礼为剑礼,“在下李扶戏,还望切莫留手!”

    对这同门之间温馨的场景泛起一丝愉悦的王世冲,听了李扶戏这冷冰冰的话话,那叫一个火大呀,手往腰后一拍,弟子剑应声出鞘。

    二人各持长剑腾挪,穿林过河,劈石斩鸟,天上地下打来打去,闹得这天台峰上乌烟瘴气。

    战了不下百十回合,王世冲着实气恼,每每应剑去砍都似落在空处,打不着人,最是憋屈。

    却不知李扶戏心中更是烦闷,暗骂这王世冲力气大便罢,剑技竟也不差,只得取巧卸力,不得胜法。

    天已微明,终是王世冲占着宝剑之利,使一式天外飞仙,断了李扶戏手中枣木长剑。

    李扶戏输了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王世冲赢了也不光彩,回头离去。

    那五名落选弟子目露惊奇,再无嫉妒之意。

    剩下陆长观看着他二人离去背影,竟是将自己忘在脑后,大吼一声,“王世冲,你我前日之约可还记得,你怕了不是?”

    走远了的王世冲,同李扶戏一起定住脚步回过头来,异口同声道:“杀你,只需一剑!”

    这话一说出口,他两人对视一眼,大笑起来。

    陆长观双眼微眯,从腰后抓起照胆剑,就要抽出。

    “借我七曜光,屠尽世间恶!”

    天衍教中重明剑法人手一本,有记载的就是那在外游历的醉道人年少时将这基础剑法修个圆满。

    缘由无它,这最后一式引动星光,是元神道人才有的手段,未曾感应命星,世上有几人魂力能使这人寰?

    燕未归双目闪过光芒,死死盯着王世冲的身影,倒要看他这人寰诀是不是真的学会了。

    旁人如何,王世冲当然不管,他一出手就是人寰诀,要得就是无人能挡他杀这陆长观,无人能救回这陆长观。身子一蹿,刺出一剑,有着“烈阳”的暴裂,“随风”的轻灵,“飞仙”的诡异,“七曜”的霸道。

    总之出剑之后,炸起一道七彩虹光,王世冲落在陆长观身后站定。

    而陆长观,照胆剑才抽出一半,人也分作了两半,化作焦炭。

    剑法之威,可见一斑。

    “好胆,陆俊文的独生子也敢杀,还不去紫微阁躲避,快走。”

    王世冲微微一怔,竟是燕未归使传音之术,脑海中闪过陆俊文的身影。

    ……

    ……

    太平岩上舞剑,独秀泉中沐浴。

    走上阁楼,入了暗室倒地就拜,行完三跪九叩的大礼,王世冲哈哈大笑,“那陆长观被我打死,定然不能善了,冲儿这就去紫微阁,诸位师长,小子去了。”

    站起身来的王世冲,又深深看了一眼面前密密麻麻的牌位,心头怒火滔天,几乎不能自已,再重重一叩头,扭身就走,正好和北落岩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撞到一起,喊了声师叔。

    北落岩没有搭理,而是看着王世冲眉心一枚猩红印记时隐时灭,喝道:“你修行的功法,到底是从哪来的。”

    听这一声大喝,王世冲眼中瞬时变得清明,眉心隐约要显现出来的剑印也散去了,他也不说话,取出甲骨,和一块兽皮。

    北落岩将兽皮摊在手上观看良久,叹了一声,“气血逆行,不是正道。”

    王世冲眼底露出一丝深切恨意,冷笑连连,“纵是邪法又如何,我不修它,如何报我独秀峰灭门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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