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红日升起来了,朝阳的光芒覆盖大帝。
    山坡上。
    整个山峰陡峭,越往上,越是崎岖,而且山坡以上,很少有山林树木了,大多都是乱石丛生,陡峭难上。
    “山下的情况如何?”
    在悬崖口回来的位置,有一篇小平地,燕军残存不足两千的安静时,在这里稍作休整的。
    主将的鞠义有些疲惫了,他就直接坐在一块石头上,摸了一下自己的腰侧,疼痛感让他脸色有些苍白。
    再好的功夫,也怕乱箭射杀,毕竟你能躲得过一箭,未必能躲开所有的箭矢。
    他没有被敌军主将所伤。
    但是被流失射中了。
    伤势不算是很重,只是没有时间疗伤,流血过多,所以让他的体力消耗巨大,如今战斗力已剩下不足四成了。
    “明军屯兵山下,没有进攻上来了,山腰的位置都是乱石,地形而言,易守难攻,他们应该不敢这么快杀上来!”
    审配这时候略显狼狈,身上的战甲被撕裂,长袍也凌乱的很,腰间佩剑不见了,若非身边游侠亲兵死战,他恐怕已经折损在了战场之下了。
    这一战,他们的是输的惨烈啊。
    “但是也挡不住多久!”
    审配低声的道:“将军,我看过四周了,这是一座孤山,山只有正面能上下,两侧怪石崎岖,无法行军,后面是百米悬崖,他们只需要守在山下,就能把我们给活活的饿死再山上!“
    他看了看四周,又补充了一句:“恐怕没有饿死,会先渴死,山上根本没有水源,我们撑不住两日!”
    他这还是往好的说的,事实上,他们可能撑不住一天的时间,大战之后,又滴水未尽,将士们的体力会迅速的消耗。
    到时候根本不需要打,他们就会死翘翘了。
    “哈哈哈!”
    鞠义突然笑了,笑的悲凉:“想吾昔日亦曾为河北第一将,纵横天下无所畏惧的,却不曾想到,有一天会败的如此惨烈啊!”
    他输的心服口服了,明军之强,不仅仅是阴谋诡计,更多的是实力,这一仗打下来了,他也没有太多的怨言了。
    埋伏在他们面前的明军,必然是从南面来了,从南面来的,想要避开他们,就要翻山越岭。
    能在这样的时间之内,走到他们前面来埋伏,明军的行动力已经足以表明,他们的强大了。
    “将军,或许……”审配看了一眼鞠义,有些话他想说,但是他又说不出口。
    读书人,终究是有些礼义廉耻的。
    一败再败。
    他们还能有机会赢回来了。
    但是一降再降,他们在天下,就没有了立足的可能了,甚至会被青史记载,那不是好名声,必是恶名。
    “你先去休息一会吧!”
    鞠义摆摆手,有些无奈的说道。
    “是!”
    审配没有强求,他走到了旁边的一块乱世是坐下来了,然后自己给自己检查了一下,身上伤不多,但是在这种环境之下,没有药物,要是发炎其脓了,那就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会来了。
    他现在也没办法,只能用一些布条给包起来了,等待鞠义最后决定。
    鞠义此时此刻,何尝不是犹豫不绝。
    投降,并非是说的这么简单就可以了,不是他对刘备有多么忠心,而是一旦投降,他们将会一辈子都背负这耻辱。
    人活一世,不就是活这张脸吗?
    现在他就要在这张脸,和自己生命之间,做一个选择。
    甚至这个选择未必就能保命,哪怕他投降了,明军愿不愿意接受他投降,也是二话。
    他想了一小会,并没有决断,最后他让亲卫把韩年带上来。
    韩年没有跑,不是不能跑,乱战之中,其实他能跑,但是他不跑,因为他要完成这个任务,要建立这一份军功。
    再一次看到鞠义,韩年的眸子有些深沉起来了:“鞠义将军,不曾到,会这么快吧?”
    “你是要奚落某家吗?”
    鞠义心中顿时一口怒火点燃在心头,虎落平阳被犬欺,他堂堂一员大将,却落得一个如此境地,可被,可叹。
    “奚落?”
    韩年摇摇头,轻声的道:“非也,我只是有些感概,时局变化太快,快到连我都有些意外了!”
    “哼!”
    鞠义冷哼一声,道:“某家是输了,但是你不要忘记了,你的小命还在我的手上,我即使死了,也能带着你一起死!”
    “无所谓!”
    韩年其实很怕的,但是这时候他决不能显露半点畏惧之心,他得坦荡荡,他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才能让鞠义感觉到他的生死,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他笑着说道:“若能和河北第一将的鞠义将军一起战死在这沙场上,也算是一个幸运了,大明将卒之中,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何须挂念生死!”
    “当真有人如此无畏乎?”鞠义不相信,他拔剑出鞘,剑锋划过,速度很快,如同一道银光闪烁。
    韩年浑身一颤,一股寒意从心底浮现,本能的畏惧浮现出来了。
    “哈哈哈!”
    鞠义大笑起来,剑刃停在了距离韩年脖子不到一根毛发的距离,分毫不差,这足以能看得出来,他对武艺的掌控了。
    他笑看韩年,道:“你也并非是如此硬骨头,你也怕死也!”
    “恐惧生死,乃本能也!”
    韩年很快收拾了心情,刚才是真把他吓尿了,幸亏他心理素质硬一些,不然真尿出来了,可就没脸了。
    他收拾了一下心情,看着鞠义,道:“我自然畏死,我也不想要死,想要建功立业,想要光宗耀祖,我家父母高堂尚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也在盼望我回去,如何舍得死在此!”
    “那你还如此挑衅本将军?”鞠义冷声的道:“你不会以为本将军真的不敢杀你吧!”
    “没想挑衅将军,只是有些话,必须要说!”韩年恢复了平静:“我乃代表我大明上将军张辽将军,岂能让鞠义将军小看,宁可死,决不能弱!”
    “好胆气!”
    鞠义不得不承认,韩年是一个对他胃口的人,怕死,却不畏死。
    “吾已经落如此境地了,明军只要围住,我就必死无疑,如今的我,还有归降的权力吗?”鞠义认真的问韩年。
    “有!”
    韩年道:“鞠义将军毕竟是当世名将,任何一个当世名将,皆有活下去的价值,鞠义将军若是归降,上将军定当允之!”
    他又看了看四周,道:“虽灭将军主力,但是那些燕军并非精锐,恐怕如今在山上了,才是将军麾下嫡系,先登营吧!
    “先登营乃是天下精锐之一,这就是将军能安身立命之本钱也!”
    韩年斩钉截铁的说道。
    先登营在天下军队之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精锐,是河北当年的王牌番号,和魏军麾下的虎豹骑,燕军的白马义从,皆乃扬名天下的兵卒。
    鞠义麾下主力已经被击溃了,他还能逃到这里,而不是被围杀在是翻云坡上之上,那就是因为先登死战,才给了他逃脱出来的机会。
    “不过……”韩年停顿了一下。
    “不过什么?”鞠义心中点燃了一丝丝的希望,但是又有些突兀,忍不住问起来了。
    “不过将军若归降,难以被重用也!”
    韩年道:“汝先叛袁本初,归燕国,如今又降我明军,不管我如何看将军,天下人恐怕都不会看好将军,甚至是上将军,都不会认为将军能为我军所用!”
    鞠义面容铁青。
    他何尝想要如此,可人生选错的路,乃是无可奈何之事,而且他是一错再错。
    “也并非无法!”
    韩年又道。
    “说!”鞠义眸子眯起来了。
    “战功!”
    韩年平静的说道:“鞠义将军恐怕并不了解我明军之规,明军建立之初,不论寒门士族,不论出身如何,只论两点,第一个是军法,军法严苛,不管以前是什么,只要入明军,皆尊军法,不尊军法,斩立决,第二个……”
    韩年的眸子爆出一抹精芒:“那就是以军功论英雄,有军功者,可领军职,吾等若有战功,哪怕上将军,枢密院,都没办法压制我们!”
    “军功?”
    鞠义有些疑惑:“如今吾乃困兽而已,何来军功?”
    “这就要看鞠义将军愿不愿意了!”
    韩年低声的道:“上党之中,并非只有将军一路燕军!”
    “你让我出卖燕军?”
    鞠义怒瞪。
    “是出卖,还是立功,你自己斟酌!”韩年耸耸肩。
    鞠义沉默了。
    他不想出卖任何人,因为出卖一旦养成的习惯,根本没办法停下来,但是现在,面临的局势却是他自己没办法挡得住的。
    “张翼德率军援吾,吾若做之,岂不是……”鞠义咬咬牙。
    “鞠义将军!”
    韩年又开口了:“你降燕军不足岁,若说你和张翼德之间,有何交情,谈不上吧,而且论忠心,也未必会是你,你救人还是救你自己,得有一个选择!”
    他也佩服自己的灵机一动的游说。
    这时候,鞠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如果能借助鞠义,拿下张飞,那么上党就彻底的稳定了。
    “让我考虑一下!”
    鞠义咬咬牙。
    “行!”
    韩年道:“你先让我下山!”
    “若你去而不返,该当如何!”
    “哈哈哈!”
    韩年大笑,道:“我去而不返,将军无非是少了一个人陪葬而已了,我若能返,将军可是多了一条活路,这生意,做不过吗?”
    “心!”
    鞠义把心一横,到了这个地步,他归降之心已有,也需要赌一把,所以该让步的还是要让步。
    他需要韩年作为桥梁,和明军达成协议,不然哪怕归降,他也不敢相信啊,恐怕没有靠近明军,就被斩了。
    ………………
    韩年下山了,鞠义又把审配招来了,然后对他说了韩年的提议。
    审配神色复杂:“也就是说,他想要我们以内应而破张翼德之军?”
    “韩年是这意思!”
    鞠义道:“如今我们兵败,以兵败之身而靠近,或许张翼德没有地方,侧翼进攻,破其中营,必能破其主营,届时以明军主全力而战,张翼德必败无疑!”
    “可是……“
    审配叹气,道:“这样以来,我们就等于被钉在耻辱柱上了,这辈子,恐怕只能烂在了明军这一艘船上了,而且这艘船未必兼顾,他们若是利用了我们,又过河拆桥,我们岂不是死定了!”
    他不得不有这样的忧心,毕竟他不敢相信的明军,和明军打了这么多年,哪有这般的信任啊。
    “我何尝不忧!”
    鞠义苦笑:“但是现在,我们还有其他路走了,若是放下武器归降,生死难知不说,恐怕日后你我也没路了,谁有能相信我们!”
    “将军是打算答应?”审配反问。
    “不知道!”
    鞠义道:“他给出的条件是好的条件,但是我不知道该不该接受,而且你所说的并非是虚妄,若是被他们利用之后,再被他们屠戮,那我们不仅仅死,还死的毫无意义,若是如此,我宁可血战一场,最少死的体面一些!”
    审配也沉默了,何人不求生,他也想要活下来了,在这乱世之中,求死的人,还是少数的。
    最关键的一点,不管是他,还是鞠义,对燕国都没有任何的忠心可言,当初是为了求生存,如今如今重新择主,也无可厚非而已。
    “若吾愿意赌一把,正南可愿意随之?”鞠义问审配。
    “呵呵!”
    审配苦笑:“我恐怕也没有第二条路走了,放眼天下,还有我的安身立命之地吗!”
    他只有靠近鞠义,才能生存,一介读书人,若有扶持,自不畏武将,但是如今却毫无依仗,哪怕他有千般谋略,恐怕也会被一个普通的将卒给斩杀。
    这就是乱世。
    乱世之中,文臣武将都很重要,可有些时候,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却根本没办法独立的生存下来了。
    “吾,尚且有勇天下之志,不愿意老死病榻之上,若战死沙场是宿命,那我愿意遵从这宿命!”
    鞠义轻轻的声音,有一抹沉重:“我的选择不多,要么战死在这无名之山上,要么就拿名誉赌一把未来!”
    半响之后,他又补充一句:“吾,还不愿意死!”
    所以他要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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