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都尉,承恩公刘广的葬礼早就传出风声,百姓将信将疑,毕竟他们可都记得秦元帝早在上个月还怒斥刘广为逆贼!
    抄捡了许多为刘广不平的文人的家。
    只要同刘广有所牵连的人就没有好的。
    如今,秦元帝竟然承认刘广的功绩?
    甚至由辅政康乐王亲笔为刘广写了祭文?
    世界变化太快,百姓们有点懵。
    随后百姓们大多佩服秦元帝广博的心胸,给予昔日的对手足够的尊重,意味着秦元的境界已在刘广之上了。
    秦御把公布祭文的地方放到太庙,除了供奉秦家祖宗外,太庙也有功臣祠。
    武安郡王等为国牺牲的功臣位列功臣祠之中。
    围观的百姓大多跪在太庙大门口。
    因为太庙神圣的地位,纵然人多也没人敢喧哗。
    只要有良知的人都不会在谁家祖宗面前大嚷大叫。
    秦御同样穿着厚重的玄色衣衫,头墨玉头冠,矜持贵重,肃穆沉稳。
    偷偷看他的人不少。
    满朝文武都来到太庙,跪伏下来恭听康乐王的祭文。
    太子和皇子王爷离着秦御更近。
    面色堪比砂锅底的太子殿下狠狠瞪着秦御,他的目光若是刀剑,秦御早被他碎尸万段了。
    他唯一同父同母的亲兄弟竟然是自己最大的威胁!
    以前秦桓几次提醒他,他都没当回事,现在他发觉自己比猪还要愚蠢!
    既然有太子了,何必还要多出个辅政康乐王?
    太子感到自己的权柄生生被秦御夺去一大半。
    哪一朝的太子有自己委屈?
    不仅有虎视眈眈的兄弟,上头还有一位老而不死的父皇,身边有一个足以左右朝廷的辅政康乐王!
    不是这几天常德等幕僚开导太子,他此时绝不会跪在太庙!
    祭文,本来该是他写。
    也该是他站在焚烧的香料前念诵祭文。
    太子手指扣着太庙的地砖缝隙,祭文谁不会写?
    秦御的祭文也不怎样,对刘广的功绩多是一笔带过,平平淡淡的表功,反而对刘广同秦元帝争天下时的事表述更多。
    什么刘广兵围秦元帝。
    什么秦元帝如何得老天爷眷顾,借着天降神风暴雨突围。
    还说刘广当日拜秦元帝为岳父,心甘情愿迎娶安慧公主,并说永不背叛岳父。
    这不是明摆着扯淡吗?!
    谁不知道当时刘广娶安慧公主是权宜之计?还是秦元帝死乞白赖提出嫁女。
    论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太子觉得还不真比不过秦御。
    虽然常德和幕僚也帮太子分析秦元帝恩封刘广的意图,太子也明白自己当时理解错了父皇的意图。
    但他始终认为是秦御太狡猾,心机太深。
    竟然是嫡亲兄弟,秦御当时也在场,也明白秦元帝的意图,为何不提醒他?
    秦御就没把自己当亲兄弟,还是想着自己的太子之位!
    何况他当时因为脑子受伤一时没想明白,过后还能不明白了?
    秦御依然不肯推辞给刘广写祭文的差事。
    如今辅政康乐王站在太庙之前,仿佛太子一般率领朝臣文武,堂而皇之出现在太庙,出现在百姓面前!
    而他堂堂的帝国太子却只能跪在秦御满前。
    父皇太偏心了!
    太子心头的火气和嫉妒越烧越旺,远比其他皇子王爷难受。
    秦元帝虽然没有出面,可有热闹不看,也不是他的作风。
    虽然他才遇刺没几日,他还是穿了便装偷偷溜了出来。
    既然微服私访,自然不能公开身份,秦元帝只叫了顾远和顾明珠陪着他。
    他没太子那么大的火气,欢欢喜喜跪在百姓中间,听着秦御诵读出的祭文,暗暗点头,“你觉得我儿子文采如何?”
    得意呀,骄傲呀。
    站在太庙面前有俯视天下之姿的人是他儿子!
    秦御哪怕不是穿着龙袍都有君临天下的气势!
    秦元帝想着自己也曾站在秦御那个位置,可就是少了一点什么。
    他生于草莽乡间,长于市井,就算穿上龙袍也只会显得杀气腾腾,全凭着龙袍撑着。
    他也想似秦御一般,可惜他做不到。
    不过好在他还有可以炫耀的儿子。
    除了秦御外,秦元帝挨个儿子想过,其余人怕是比他也好不到哪去。
    最近秦元帝特别爱炫耀秦御。
    顾远轻声回道:“上体圣意,下安民心,没人比康乐王殿下做得更好。”
    原本顾远也担心秦御把握不好对刘广的评价,不说是否公允的问题,他怕若是太过偏向秦元帝,反而达不到安抚民心的目的。
    会显得秦元帝很虚伪,落人笑话。
    若是夸奖刘广的功劳太过,文坛必然会多出不少为刘广鸣冤的文章,到时候百姓认为刘广才是从前朝拯救他们的恩人。
    秦御抛开大义,以情理为祭文的骨干,只强调刘广始终是秦元帝的女婿。
    以女婿的身份攻打岳父,便是不孝,所以老天爷将下异象,因此才导致刘广的败局。
    顾远抬眼望向秦御,年轻的康乐王沉稳老辣得不似年轻人。
    不仅目光精准,更能站在高处全面布局,“陛下有子,帝国无忧。”
    “你不是因为他喜爱你姑娘,故意这么说吧。”
    “不是,臣所言若有半句私心,臣愿意承受天罚。”
    秦御把祭文引燃,向天上扔出。
    燃烧的祭文在空中飞舞翻飞,好似直冲云霄。
    “哭,快哭。”
    安慧公主是哭不出来的,不过她提前在袖口涂了辣椒水,衣袖稍碰双眼,立刻泪如雨下,“本宫代替驸马谢过父皇隆恩,驸马在天之灵,他知错了。”
    江月曦跪在安慧公主身边,手中捧着牌位,哭哭啼啼哽咽:“臣女代父亲谢恩。”
    她出现的目的就是为了给秦元帝脸上贴金,白嫩的手紧紧握着灵牌,这份屈辱本该秦臣承担。
    他才是刘广的骨血!
    突然晴空中天雷滚滚,好似刘广在天之灵诉说委屈不满。
    秦元帝皱着眉头,百姓们议论纷纷。
    秦御抬头看着晴天,眸子凝重了几分。
    伴随晴空雷鸣,狂风大作,好似席卷一切一般,跪地百姓朝臣身体被吹得动摇西晃。
    秦御如同钉子一般站在原地,狂风卷动他袍袖,却无法让他移动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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