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自己夫人的话,西宁侯一愣,有些迟疑的问道:“皇上是为了什么?”
    “现在钱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皇上会不知道?你去请罪也好几天了,可是皇上却没动。只是让你回家闭门思过,显然皇上想把这件事情压下去。”
    “英国公他老人家英明啊!”西宁侯夫人感叹了一句道。
    自己家的夫人还卖起关子了,西宁侯急切的问道:“夫人,别卖关子了好不好?”
    看着自己相公急切的样子,西宁侯夫人脸一红,似乎想到了什么害羞的事情,娇嗔着白了一眼西宁侯,这才开口说道:“你还记得刚刚钱镠说的话吗?”
    “记得他说的话?我都快被他气死了!”西宁侯没好气的说道。
    掐了一把西宁侯,西宁侯夫人这才说道:“他说这次来的不光是钱家,很多盐商都派人来了,这些人不会看着钱家倒的。这句话让妾身豁然开朗,皇上可能就是在等这些人。”
    见西宁侯皱着眉头沉思,西宁侯夫人循循善诱的说道:“英国公他老家不是说了,皇上的目的不是钱家,也不是西宁侯府。”
    西宁侯猝然而惊,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你是说,你是说?”
    点了点头,西宁侯夫人开口说道:“是的,皇上就是在等这些人,在等这些人进京,等着他们找过来。皇上这一次要的不是单纯的谁家,而是大明所有的盐。”
    西宁侯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半晌才喃喃的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如果是这样,那的确说的通了,皇上如此做法,的确像是在等待什么。”一事通,百事通,西宁侯瞪着眼睛说道:“那兵部的事情?”
    “难道是指东打西,暗度陈仓?”
    白了一眼自己的相公,西宁侯夫人没好气的说道:“你还真是一个棒槌,皇上还用暗度陈仓?不过是分散一下注意力罢了,你看着,兵部的事情肯定到此为止了。”
    “到此为止?什么意思?”西宁侯有些迟疑的问道。
    类似的谈话也发生在英国公府,英国公的儿子张元功也在问这个类似的问题。
    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张溶没好气的说道:“你那个身子骨,没事操这些心做什么?好好将养身体,多活一些年,给自己留个后,也对得起你爹我。”
    张元功只能苦笑,他从小伤了胎气,先天不足,不但身子骨虚弱,生育能力也出了问题,这么多年也没留下个后人。到了现在,张元功已经不做这个打算了。
    “爹,不是有维贤呢吗?”张元功苦笑着说道:“身子骨多好。”
    张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儿子这样,当爹的也没办法说什么。
    “幸好有维贤,看看你们兄弟两个,一个身体不好,一个整日里沉迷于风月,写诗弄词,流连秦楼楚馆,幸亏维贤是我教导着长大的,跟着他爹,哼!”
    张元功顿时无语了,何着我们兄弟两个不是你教导长大的?我们不也是从小就跟着自己的爹吗?
    可是他不敢说,估计这话出口,自己肯定挨骂。
    “是,爹,维贤现在多好啊!”张元功也只能顺着自己的老爹说,然后转移话题道:“那爹,兵部的事情真的就到此为止了?赵宣一死,事情就了了?”
    “不了能怎么样?”
    张溶叹了一口气说道:“兵部的武库司不是一天这样了,早就如此了,真要查起来,那以前的查不查?大明这么多年,当过兵部尚书侍郎的那么多人。”
    “都查?查不查的过来咱们不说,即便是查的过来,你知道牵扯到谁?徐阶?高拱?还是张居正?或者查到严嵩身上去?这么追查下去,那就乱了套了。”
    “兵部现在的吴兑和王篆,他们才来兵部多久,估计还没弄清楚里面的道道呢!”
    “再说了,武库司,牵扯着天下的兵马,各地的军户和边军,全都和它有牵连。你要从里面查出一些各地的总督总兵之类的,怎么办?查不查?”
    “再说了,你以为咱们勋贵就干净?在武库司里面伸手的一样不少,查到他们什么怎么办?”
    “全杀了?”张溶自嘲着说道:“很多时候,你明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但是你也得认。这件事情到赵宣死,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果了。”
    张元功恍然的点了点头:“那皇上做这些,又意义何在呢?”
    “愚蠢!”骂了一句儿子,张溶没好气的说道:“当然是为了武库司,武选司已经被皇上拿走了,在拿走一个武库司,不是理所应当的?”
    “武库司在那群文官里面,看看他们搞成了什么样子,皇上当然要拿回来。”
    张元功再一次点头,又有些兴奋的说道:“那岂不是武库司要划到五军都督府了?”
    张溶叹了一口气,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自己精明了一辈子,怎么就生了两个傻儿子,幸好自己还有孙子。指了指张元功,张溶没好气的说道:“早晚得让你气死,行了,回你那边去吧!”
    “好好调养身体,别死在你爹前面,你忍心让你爹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张元功无奈的苦笑,他也知道没法在说下去了,不过张溶最后一句话还是触动了他,看着满头白发的老爹,张元功眼圈有些发红,自己家的靠山,终究是老了。
    “行了,莫做儿女之态!”张溶摆了摆手,让张元功离开。
    事情也没有出乎张溶的预料,东厂和锦衣卫那边很快就结案了。
    以刘宣为首的武库司贪腐集团彻底被打掉了,查抄的家产总计白银二百三十多万两,还有大量的田地、古玩字画。整个武库司的官员,从上到下一锅端。
    看着手里面的单子,朱翊钧叹了一口气,说起来张居正抄家只抄出十几万两,还真是清廉啊!
    看看这些人,一个小小的仓房管事,居然也能抄出十万两的身价。
    随手将单子扔下,朱翊钧无奈的说道:“查抄的钱款,七成入国库,三成入内库。”这也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了,如果不分给国库,估计朱翊钧又要被大臣们的奏折给淹没了。
    “至于这些官吏,凡贪污万两以下者,男丁全都送去做苦役,什么时候还清贪污银子,什么时候算完。贪污万两以上者,一律斩首示众。”
    “十五岁以上男丁全部充军!”朱翊钧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至于女眷,放他们回去吧!”
    “贪污十万两以上者,斩首示众,全家充军。”
    这件案子没能查到底,朱翊钧有些愧疚,杀了人,男丁充军,如果在残害女眷,朱翊钧觉得有些过了。把她们充入教坊司,她们的下场很惨,直接跟着充军边关吧!
    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团团圆圆,虽然心里面不忍,可是这也是为后来者做一个榜样。那些放回去的,哪怕不充入教坊司,没了家产,她们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
    朱翊钧觉得自己早晚要收拾教坊司,官妓算怎么回事,这种福利待遇,应该取消,朕都没有大搞后宫,你们还官妓,丢人现眼,朕还想将犯妇收入后宫呢!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自己还是一个仁君,大搞株连这种事情,不是自己这个仁君的作风。看来要找人好好的鼓吹一下了,盛世仁君就要有一个盛世仁君的样子。
    “是,皇爷!”张鲸点头说道:“老奴这就去内阁传旨。”
    听张鲸说起内阁,朱翊钧有些无奈,最近张四维实在是太老实了,老实的有点让人担心,这家伙不是在谋划什么大事件吧?朱翊钧觉得自己还是提防着他一点好。
    要说他被自己吓到了,不敢出来了,朱翊钧觉得可能性不大,权力欲望一旦膨胀起来,哪有那么好收回去。
    武库司的案子完结,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虽然很多人觉得贪污万两就砍头有些过了,但是朱翊钧没搞株连,也让这些人松了一口气。
    贪污十万两以上,全家充军,这个判罚也不轻了。
    到了边关,那里的日子可是不好过啊!
    不少人瞬间惊醒,看来以后收钱要注意了,这种判罚可真够吓人的。哪怕是最低的,男丁做苦役,对于这些官老爷来说,那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靠着做苦役偿还贪污的银子,干一辈子都未必能还清。
    贪污万两以上,直接斩首示众,十五岁以上男丁充军,十万两以上,斩首示众,全家充军。这个判罚真的吓傻了不少人,这也太残暴了吧?
    当朱翊钧看到上书求情的折子,还委婉的说要以“仁”为本的时候,朱翊钧叹了一口气。
    看来自己这个仁君是不好当了,自己觉得轻的处罚,人家觉得重。
    事实上大明这些年很少这么杀官吏,贪污问题基本上就是抄家而已,家眷遣送回老家,历史上张居正的下场也不过如此。很多大臣都习惯了,贪污被抓,被贬回家。
    回去之后还是乡绅名流,一样风流快活,这一次朱翊钧的屠刀举起来,显然吓到了很多人。
    将求情的折子扔到一边,朱翊钧懒得搭理他们,这是以后的标杆,别以为贪污没事,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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